罗文远理解他们二人的感受，也跟着叹了口气，嘴里对对对啧啧啧唉唉唉的充当了一次氛围组。他低下头，随手跟着焦中华捡起几份卷宗随意翻看。

    然而，刚翻了两页，罗文远就愣住了。

    这份卷宗是一件典型的文物贩卖案件，嫌疑人在交易中连同一批文物被当场抓获，人赃俱获毫无疑问，卷宗里的文字和照片记录的也是后期审问和定刑的记录。

    然而罗文远清楚的看到，在这些记录里，在嫌疑人被抓获的时候，和他进行交易的正是陆希吾本人！

    罗文远从卷宗里抬起了头，古怪的看了柳东来和焦中华一眼，随后随手翻开第二份，第三份。片刻之后，罗文远已经在十多份卷宗里找到了六次关于陆希吾的记载，其中两次是和卷宗嫌疑犯一起抓获，四次是嫌疑犯在审讯中供述出来的。卷宗内除了文字还有照片，他甚至找到了一张抓捕行动前潜伏便衣偷拍的嫌疑犯和陆希吾交易现场的照片。

    毫无疑问，单就这些卷宗的记录和这张照片，就已经形成铁证一般的证据链了！

    “那什么”罗文远满脑袋问号，他拿着带照片的那本卷宗，捅了捅旁边的焦中华，“焦老师，你看，这张照片，就是陆希吾吧”

    焦中华还在唉声叹气呢，这时候只是撇了一眼就点头道：“对，就是他。嗯……这次行动是在南华市开展的，我也参加了，当场截下一级文物两件，二级文物十四件，当时陆希吾也在现场，他是卖家。买家因为倒卖文物被判了十二年，陆希吾因为证据不足，当场释放。”

    “他是卖家？没有证据？当场释放？”罗文远脸色古怪至极，他很想把这本抓在手里的卷宗甩到焦中华和柳东来脸上，大喊一声都特么当场捉获了还要什么证据？这照片和口供特么的不就是证据么？还特么要什么证据？

    “不然还能怎么办？”柳东来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喘了口气，同样瞄了一眼罗文远手里的卷宗，说道：“咱们司法办案抓人都得讲证据，没有证据只能拘留，但即便是拘留也的有个理由啊，没有理由怎么能乱抓人？”

    “这还不是理由？”罗文远拍着档案，感觉自己三观要崩，没有理由？这特么理由还不够你拘留？当场逮捕宣判都足够了吧！难道现在国内司法取证已经严谨到这种程度了？

    柳东来苦笑一声，拍了拍罗文远的肩膀，指了指遍地的文件，“这种程度还拿他没办法，真要说的话，这里的文件有超过一半都或多或少有他的信息，可是我们根本找不到实质的证据，罗站长，这个人狡猾的很，没那么容易的。走吧，先去会议室，咱们开个电视电话会议，商讨一下细节问题。”

    “”

    罗文远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因为眼前无论是柳东来和焦中华的表情都很认真，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们确实认为这些文件和卷宗里的‘铁证’甚至不足以形成哪怕是行政拘留陆希吾的证据。

    这是何等的荒谬？

    罗文远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一阵懵懂，似乎有一瞬间回到了早上刚刚起床时的那种迷糊感，他身子晃悠了一下，下意识的点头，“说的也是，唉，证据不足确实有点可惜额，我在说什么？”

    罗文远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忽然传来一股灼痛，仿佛接触到了火红的铁块一般。

    剧烈的灼痛让他猛地一抖，脑子里的懵懂感一下子退去了，他愣了有两秒，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那什么，你们先去吧，我，我先上个厕所！”

    罗文远把手里的卷宗放下，脑门顶着汗跑到了派出所的卫生间，锁上门后，第一时间趴到了水池前，把自己右手的袖子挽了起来。

    他的右手的手腕上，一个青铜色的令牌状纹身正在缓缓扭曲，令牌的中央处，一个歪歪扭扭的“零”字仍然散发着一丝灼热，那灼热甚至已经将‘零’字周围的皮肤灼出一片红色的痕迹。

    “这是心灵守备被触发的痕迹！”罗文远眼眸中闪过一丝惊骇和了然，“我刚才受到了一次心灵层次的扭曲，然后被心灵守备抵挡了！”

    “是的，不会错的，绝对是心灵扭曲。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次扭曲应该是某种认知干扰。果然，柳所长和焦中华对那些证据视而不见是有原因的，他们的认知被扭曲过，这种扭曲不是基于常识的泛用性扭曲，而是触发性的存在扭曲，即在不干扰认知层次的情况下，对某种存在视而不见不，不对，无论是柳东来还是焦中华，对那些证据的存在并不是视而不见，而是即便看到了，并对其有充分的理解和认知，但却无法将证据和陆希吾定罪联系到一起，这是概念性扭曲？！”

    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显得有些惶恐的自己，心跳正在加速，那张此刻布满冷汗的脸上，慢慢闪过恐惧、迟疑、不解的神色，但最终慢慢化作一个表情——

    兴奋！

    “原来如此，原来关键线索居然是这个陆希吾！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谁能想到这位已经死去十几年的文玩店老板，居然隐藏着这种秘密！”罗文远慢慢低下头，努力抑制住自己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本能，但嘴角仍然不可遏制的掀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五年了，终于找到了——‘未知梦域’的存在！”

    罗文远用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激动地情绪，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即便已经平静了好一会，当他从口袋里小心的取出一台老式手机时，仍然没有忍住手指的颤抖，不过这已经不影响他拨出已经铭刻在记忆中的代码。

    “118”

    老式手机里的忙音持续了两声，便传来接通的讯号以及短暂而急促的两声“滴滴”。

    罗文远微微吸了口气，微微颤抖着对手机说道：“6级调查员罗文远，两分钟前遭遇未知心灵扭曲，预估扭曲层级为概念性扭曲，强度未知，现已抵达安全环境，请求屏蔽线路并做详细汇报。”

    手机里无人回应，三秒后传来四声仿佛时针跳动的咔哒声。

    这是电话“准许请求”的回应，四声咔哒的意思是即将开启4级屏蔽线路，这是应对概念性扭曲的屏蔽等级。

    罗文远稍稍等待，大约十秒之后，老式手机急促的震动了四下，随后一个电子合成声传了出来。

    “这里是梦事局4级屏蔽线路，6级调查员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