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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泪水流干了,我还有血水
    万户侯——!

    多少人投身军旅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业绩出来,让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他们不是地痞流氓,他们也可以光宗耀祖!

    眼下萧鸿深的一句万户侯,彻底吹散了原本就凝聚不起来的军心。

    所有人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杀了燕晚清,就能够封万户侯。

    封侯是可以世袭的,往后自己就可以娶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官宦家小姐,然后子子孙孙的世袭下去。

    一切的一切,只要杀了燕晚清就可以。

    他们的眼神逐渐炽热了起来。

    萧鸿深见状,眼里闪过了轻蔑和阴沉。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倘若不是离开西凉城还需要这群孬种,他早就将他们杀干净了。

    丢下这句话之后,萧鸿深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他堂而皇之的跨过常千户的身躯,袍子的衣摆扫过常宽那张清秀的面庞,在他瞪大的眼眸上带过去,然后踩着青石板上的血水,朝着城主府外走去。

    将士们夹道让开一条通道。

    萧鸿深一步一个血脚印,从他们中间走过去,身后的将士们缓缓跟了上去,此时他们的眼里都是疯狂的热切,对于权势的欲望。

    人性向来是最不能拿捏的东西。

    能够轻易就被摧毁。

    轻易就被替代。

    之所以不能拿捏,是因为筹码给的不够。

    什么东西都可以等价交换的。

    这是他跟着燕晚清学到的东西。

    可是啊……老师,教会了徒弟,定然是要饿死了师父的。

    他唇角的笑意逐渐破晓的橘光中,慢慢的光晕吹散。

    明月镇。

    天亮了。

    燕晚清夺了付明月的信号灯,放了出去,但是苦等了一夜,谁也没来。

    付明月和阿彪失魂落魄的坐在一起,眼里的光芒全部灰败下去。

    比起燕晚清的失望来说,他们二人显然信念已经完全崩塌。

    燕晚清托着下巴,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回去睡觉吧。”

    这一夜苦等,实在是太煎熬了。

    她本就舟车劳顿,此时已经脚步都开始虚浮了。

    “不许走!”付明月一听燕晚清不等了,尖叫出声:“都不许走!”

    “你要等自己等,等到了喊我一声。”燕晚清好心提醒。

    光明圣教的教主来了,她燕晚清也不会临阵脱逃,早见晚见都是见,前提是对方出现才行。

    付明月看她打哈欠,眼角都是晶莹,神情都开始癫狂起来:“教主是不会放弃我的,他说过只要我一放烟火,他会第一时间赶到我的身边来的!他说过的——”

    此时阿彪看着付明月的神情都带着一丝丝的同情。

    “他不会来了。”

    要来早就来了。

    阿彪哑着嗓子说道。

    付明月却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你闭嘴!教主一言九鼎,我不许你这么污蔑他!”

    阿彪黑黢黢的面颊上挨了一下,此时竟然已经有些肿了起来。

    他冷哼一声,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松开:“疯婆娘,执迷不悟!”

    付明月却根本不听,她突然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燕黎安,满眼都是希冀:“圣子,你平日里跟教主最为熟稔,你说,他会出现的对不对?”

    燕黎安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困了吗?那就回去休息吧。”他对着燕晚清说道。

    燕晚清乖巧的点了点头。

    反正他知道老巢在哪里,等燕晚清睡醒了,到时候直接杀过去便是。

    简单粗暴,多好。

    一旁的萧蘋风更是毫不掩饰的打了两个哈欠,他有些心疼的看着燕晚清眼底的青色,想要伸出手去摸,却碍于旁边有个冷飕飕的目光,只能按压住心里的渴望。

    温声的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嗯嗯。”燕晚清点了点头。

    “我说了不许你们走——”付明月尖叫着朝着燕晚清冲了过来:“烟火是你要放的,你为什么要放那个烟火!”

    她冲过来的速度极快。

    燕黎安赶紧伸出手去拉燕晚清。

    可是没想到有个人比他还要快。

    只见萧蘋风将人揽在了怀中,抬手对着已然疯癫的付明月便是一掌,直接将人打的拦腰撞在了树上。

    付明月重重的从树上跌落,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眼里都是血丝,满眼哀切又痛恨的看着燕晚清。

    “……你,你为什么……”她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一句完整的话甚至都说不出来。

    燕晚清见状,有些不忍。

    杀人不过是头点地。

    她灭了付明月心中的信仰。

    光明教的教主对于付明月来说一定是有特殊的意义的。

    此时阿彪从旁边走了过去,跪在了地上,将付明月抱在了怀中。

    萧蘋风情急之下的一掌,足以震碎付明月的五脏六腑,此时人已经是救不回来了。

    没想到光明神教杀人如麻的右护法付明月,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死在了明月镇。

    这里甚至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及笄那年,教主在这里捡到了被人欺辱的明月,那一天……”阿彪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的开口说道:“是她的出嫁之日。”

    原本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的燕晚清,突然站住了脚步。

    阿彪沙哑着嗓音,他怀中的付明月不断的朝着外面吐着鲜血,可是她的右手自始至终都紧紧的捏着那个空了的火折子。

    “娘家将她卖给了瘸子当老婆,可是前来结亲的轿夫却在路上对着明月下了手,足足六个人……教主出现的时候,明月浑身都是血躺在轿子里,奄奄一息,是教主救了她……”

    ……以下以付明月的口吻讲述这个完整的故事……

    那年我不过刚刚及笄。

    镇子边上那个杀猪的瘸子屠夫,用一头猪的价格从爹娘的手里买走了我。

    他说,只要我不嫌弃他是个屠夫,他就会一辈子对我好。

    在家里,爹娘的眼里只有弟弟,从来不会顾我死活。

    而我又生的美,倘若不早早找个人嫁了,往后等待我的便是爹娘将我卖进花楼里。

    所以我同意了。

    瘸子派了六个人过来结亲,给足了我爹娘的面子。

    可是那天,瘸子却因为天色还早,临时接了一单杀猪的活,所以没有跟着过来结亲。

    我上了花轿。

    然后噩梦就来了。

    六个人……

    他们一个又一个的从我的身体里抽离出去,恶臭的气味,恶心的笑容,不断上下其手的那些粗糙的手掌……无一不让我生不如死。

    他们骂着粗俗的话语。

    说瘸子不过是杀猪有两个臭钱,凭什么能娶这么美丽的媳妇儿。

    所以他们气不过。

    哪怕是拿了瘸子的银钱,依然选择要在迎亲的路上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他们的不满。

    “接下来怎么办?这新娘还送去么?”

    我听见他们有人问。

    “去个屁,你不想被瘸子用刀砍死你就去!”

    他们决定四下散开来,出去到外面的镇子上躲躲风头,临走的时候却还不忘脱光了我的嫁衣,将我丢在了轿子里。

    他们打算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让我没有办法出去喊人救命。

    其实我也没有办法走出去轿子。

    很疼。

    生不如死。

    泪水早就流干了,可是我还有血水,不是么?

    我用新娘子的发簪割开了手掌,那是瘸子送给我的发簪,银子做的,银杏叶的形状。

    我很喜欢。

    血液逐渐从身体里抽离,缓缓的冲刷着我所收到的屈辱。

    我恨瘸子,恨我娘亲,恨那六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可是我无力抗争。

    所以我选择去死。

    我想,我终于要死了。

    死了,便不会听见外面人的污言秽语,死了就能干干净净。

    可是没有。

    有人掀开了我的轿帘,用长袍包裹住我的身躯,将我抱离了那个肮脏的轿子。

    他救了我。

    他说他是光明神教的教主,缺一个圣女和一个得力干将,他问我选什么。

    我说我要当得力干将。

    圣女有什么好?

    除了美丽一无是处。

    我再也不想要当美丽却无能为力的废物了。

    所以,后来我成了光明神教的右护法。

    教主教会我读书,教会我为人处世,教会我各种武功心法。

    他总是有那么多的耐心,对我。

    我以为我是特别的。

    直到我在秘境里看到了跟我有着一张一模一样脸的女子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梦又该醒了。

    她叫宋凝。

    我以为教主会生气我发现了那个女子。

    可是没有。

    他甚至跟我讲起了那个叫宋凝女子的故事。

    他说宋凝是他有过一饭之恩的恩人。

    是他这辈子的心魔和遗憾。

    我张了张嘴吧,没敢问出口。

    那我呢?

    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

    有些梦从一开始就不该做。

    喝得酩酊大醉之后,我和左护法有了一夜的露水情缘。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

    此番,我彻底堕落下去,我开始偷练吸食男子功力的心法,越来越不可收拾。

    我甚至开始频繁偷跑出神教。

    有了自保的能力后。

    我自然是想要报仇雪恨的。

    我灭了生我养我镇子上的所有人。

    我爹娘,瘸子,还有那六个人以及他们的一家老小。

    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阿彪跟在我的身后。

    像条固执的狗。

    “你想要听我的故事吗?”我心血来潮想要撕开伤口给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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