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洒落人间。
一条密林山间道路尽头,几道人影烁动,片刻功夫间便行至中途,这一行人有着六七个人,有男有女说谈有笑,年纪皆相仿,一遥望去不过及冠之年,各个衣袂飘飘,少年儿郎英姿飒,女子扶摇蓉若仙。
不过看来这些人也并非是一伙人,尤其是为首者,走在最前者与身后众人拉开不小的距离,为首之人负剑而行,白衣胜雪,像极了市脚街头说书人口中言谈的江湖少侠,持剑白衣闯江湖,风流极了。
白衣剑客,剑眉倒立,丰神俊逸君天仙,发缕若飘絮,盛气凌人似剑气环缭,每一步劲道有力,不顾两侧景,就这么直愣愣往前走在最前列。
其身后的几人则是三男两女,有两人身着湛蓝青玉服,束发戴冠,这般打扮在三晋大地上独有一家所持,为晋州青玉书院特有的青云服,且这两人为一男一女,男子发丝上拴系着一枚翎羽锦囊玉石,不过指甲般大小,却也能买下世俗寻常半座城池,女子清新脱俗,质若芙蓉,可当得上是位出尘女仙子,他们两位乃青玉书院的弟子,男子为秦方,女子闺名李婉清,每至冬时至年节,书院便会放寒假,此二人也当不上“逃学”二字。
其旁侧三人则是像纯粹的江湖侠客装扮,一人腰胯横刀,头戴斗笠刀客芒,另择两人,女子持着一柄玉女剑,三尺青锋铄铄凛,唯剩那人魁梧胸膛汉,身足八尺余,煞罡威猛气,太阳隆穴鼓,一看就是外刚内猛的练家子。
这三人乃是同门师兄弟,刀客名齐延,算得上是三人的领头大师兄,后面持剑女侠姓燕,单名一个韵字,那魁梧大汉则叫王憾,而此刻那王憾瘪愁着脸往一侧那飘絮仙子般的李婉清瞅去,其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每次看完之后那古铜黝黑的脸上就会隐约出现抹淡淡醺红。
而那旁的李婉清朝着身旁俊逸少年郎小声道:“表哥,你说前方那人会不会就是蜀山上的剑仙啊?就这气质,修为必定很高。”
秦方闻言摇了摇头,“婉清,你这次可猜错了,不过依他的身份天资根骨如今拜入蜀山门下也说不准。”
“哦?表哥你又知道了?猜人身份一个比一个准,这次我可不信哦!”李婉清鼓着嘴俏皮道,她灵眸一转,“表哥,我要跟你打赌。”
秦方瞥了一眼她,理都不理她,“算了吧,女孩子家家赌什么赌,结果每次还不是你输,屡赌屡败,说的就是你啊。”
姑娘自是气的直跺脚,时不时地在秦方面前闷哼,以此表示她心情相当不好,秦方对于她这个表妹真是没办法,只能连连求饶,轻声下气地求着表妹原谅他。
看的一旁的魁梧大汉羡慕不已,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这就是大概书楼里说书先生讲的“一见钟情”吧,他感到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在山上师父告诉他山下的姑娘就是下山虎,凶的狠!能一口把他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其实听到这话王憾心底是有些忐忑的,可转变一想师娘和师姐为人都这么好,同为女人的话,山下的女子应该不会那么可怕吧?
齐延一眼就看透了自家师弟的心思,他抬起斗笠看了一眼那对公子小姐,心中不禁一叹,他们太空山说不上什么名门大派,但在这九州之晋,三晋大地之上,还算是有数可查的,哪怕如今他们太空山如今有些人才凋零,但也算不上荒芜不是,可那对表兄妹单论身上那些装饰就得让他们太空山砸锅卖铁才能补上,不过钱财都在师娘那里,想娶这姑娘,师父当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砸锅卖铁。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将斗笠拉下来,眼不见为净,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就当是师弟自个自作多情吧。
这三方人马混合着实有趣,好像并没有什么共同目标能让他们同路而行,就好像各自各赶路,没有什么可交谈的,事实情况的确如此,通往山上的路只有这一条,这些人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兵人,修士,武夫同途同路,咫尺天涯。
循着众人前行之路望去,这是一条蜿蜒且笔直地通向云霄路,一座山脉直挺挺直挺挺地屹立于前,从上空观来,两侧幽深密林,唯有几人脚下的这条山路清晰明见。
走在路上,偶有蟒撕扯,虎咆哮之音,周侧飒飒林打声,夕阳之下,增添了几分可怖,弥上了几分阴森……
众人面不改色,甚至有说有笑。
不知走了多久,为首白衣剑客突然停下脚步,冷峻外表下无丝毫变化,冷冷道:“来了!”
白衣剑客说完后,周围一阵浓烟弥漫开来,身后拉着十几步的几人也停下脚步,不再有任何动作,转瞬浓雾就将众人湮没其中……
……………
吕纯阳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小镇街道上,两手互相揣入袖口,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霞光将街道照得通红,诩光彩熠耀,照得这街道非是寻常路,不知哪来仙境道。
不知为何,吕纯阳止步不走,眯着眼看向小镇身后那座山脉延伸不知至何处的大石山脉,“呵呵,少年人,终要明白一下,想得到东西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接下来要干什么,而今何事最相宜啊?”吕纯阳嘀咕自语了后,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想法,“还是有酒便相宜啊!人生哪能无酒饮,看着时辰还早,且醉上一醉!”
说着,年轻道人便朝着镇上酒家行去……
……………
某山间一处破庙内。
山中已入夜,庙内灯火通明。
尘火驱寥夜,暗影皆遁逃,一堆火薪燎燎映亮整个破庙,火芒热息炙烤着庙宇,好似神光温馨着世间。
周百岁添着柴火,火光映射,将少年脸庞照明起来,虽无隐晦不明之象,却有少年老成之愁,火堆里散发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少年心头更加烦乱。
咔嚓!
一道木枝踩断声传出,周百岁循声望去,门前几道人影晃动,对此周百岁没有什么怯意。
“表哥,这里有件破庙哎!?”
随之而来的一道悄声,那几人出现在庙内,那些人也瞧见到了庙内端坐烤火的少年,众人不禁一愣,为首的白衣剑客没说什么,自顾自找了个偏僻寂静的阴暗地坐下,头戴斗笠的刀客抬起头来看着那火堆前的少年,先是皱眉,后转为愕然,其身后持剑女子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茫然,至于最后的大块头则是眼神飘忽,时不时像一侧望去。
而那发出惊呼的绝妙女子待看到庙中还有人后也是神色讶异,而一旁翩翩公子则笑语盈盈,眼神微眯成线。
翩翩公子一步上前,双手以书生之礼作揖道:“这位公子有礼了,我等山间迷路于此歇息,多有叨扰,多有叨扰。”
周百岁一怔,他没想到对方这么说,咬文嚼字知书有礼,少年在村镇里从来都没有接受过这般“待遇”,毕竟除了书塾里的老夫子外,在村镇里哪有这般讲究,说手不及时,直接就炸呼起来,那论至急点恼火时,便一言不合便动手起来,事后各个鼻青脸肿,村镇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基本上都是真性情,晚上摆一酒席撮合一顿,一酒泯恩仇,基本就没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周百岁连忙起身,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似腹中一时笔墨无,只能连连摆手示意。
众人落座皆无言,寂静尘寥夜无声,静逸息无语,唯有那团柴薪腾腾燎火,时不时传出噼里啪啦声……
这山神庙居于四周辽阔间,其庙身布满蛛网节枝,腐败不堪,其内庭台案座之上的神像也早就破败不堪,无金身塑造,也无香火以供,神像早已布满青苔,如若是上其手来,抹擦两下,显而易见,青苔绿身已与这山神神像老爷融为一体了,增添了几分古朴,加之其上还有些面削刻痕纹,有了几丝豪迈气,不像斧刀砸刻所成,好像也非自然导致,若真是如此只得叹为观止,赞论自然鬼斧神工之举。
这山间肃野,罕见人际,又哪来香火情,这般看来,遡时间长河以望观来,这山神老爷像也得有个几百年的孤独日子了。
寂静寥时,呼风紧彻,门窗尽数狰破开,将火堆付之一炬,风或太大,周百岁被迷得睁不开眼来,甚至大有倒地翻滚伏地之势,因此他注意不到周围情况。
身旁两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小姐纹丝不动,身前一股股水波涟漪凛然荡幽开,那白衣剑客怀剑闭目养神,对此不屑一顾,而有意思的是一旁的刀客握刀,女侠持剑,武人紧拳。
感受到这股扑面而来的气息,魁梧汉子王憾瓮里翁气道:“大师兄!”
刀客凛然,刀寒出鞘,凝眸聚势。
庙外,不见月明星稀象,乌云密布腾滚,煞气寰宇,妖风阵阵,只听得呼呼风响,便是沙石变天,砾石卷地,万物开始战战兢兢起来,摧林拔地山风啸,黑云墨滚遮星月,无似灯光通幽冥。
在这婆娑树影下,依稀可见一道蜿蜒窜起腾挪的长物在起舞,随之道道嘶嘶如砾石磨擦声,让人烦躁不安。
煞气戳天罡,霎时间,风突静止,乌云之中但见两盏巨灯来,天穹若似悬挂俩火球,上面若隐若似一竖瞳仁,刹那突袭,一只硕大头颅破云而出,自观来,这是头通天花纹巨蟒,那两盏灯是它瞳仁双眼,眼射破寒星,聚势凝幽冥,鼻吐热息如浓雾,血盆大口张天开,森然毒牙似罡剑,身躯盘沿犹曲挂金钩。
其额头隐隐有双肉角,这蟒儿恐怕距离化蛟入海不过刹许道行,它许是对肉角格外珍惜,旁侧蛇鳞片片砌护,磷光净透犹似玛瑙镯玉石,飞空作势欲化龙,盘恒纵错如虹霓,披鳞挂角犹穿锦衣,这边毛畜生凝眼望破庙,其头颅正对庙宇狰狞聚力。
这蟒蛇眼中如人似的满是笑意,嘴角咧根,好能一口吞下千百人,它于此间修行八百年,来此的大都是修士,初生灵智时,它吞噬了一位濒死的修士,后更得天独厚受此方地势眷顾,凭借此方气运一举突破六境,更精至巅峰,只差一丝便可突破至七境,届时散去阴气神荧内敛化为人形,那它就是实实在在的大妖了。
哪怕这一丝相差两百年的道行……
不过,如今不存在了,吃掉这几个人就弥补了它千年道行,在他们踏入这山林第一步时,这蟒妖就盯上了他们,虽然一开始只有一个平平常常的凡人出现在这里,那时蟒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这人别说给它提高修为了,就连打打牙祭都不太够。
想归这么想,可这深山老林里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难得见着人影,很难换个口味,送上门来的美餐它还是来者不拒的,只不过那人族少年竟然进入到了山神庙了,蛇妖似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摇了摇头打算就此作罢。
可就此作罢之际,来了几位修行之人,尤其是那个剑客隐隐给它一种如芒刺骨的心悸感,它按下心头怯意,随之灌入头脑的是狂喜,它的机会来了,千年大关不仅仅是临门一脚了……
看向那间山神老破庙,眼底那丝忌惮也消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得意,更多是狂妄,只要它突破大妖阶段,就能打破这所禁锢牢笼,届时就是鱼入大海畅回游,它再也不受这鸟气了。
一念至此,蟒妖顿时信心大涨,庞大妖气自体内迸发,污秽杂乱的鬼魅气息缠缭绕,卧龙盘旋,腥气冲天斗,赤云笼罩躯,好似血染了这夜,浸了这苍穹……
吼嘶!
蟒妖作弓似射雕,自上望去,好像一座长城倾塌而下。
噗嗤!!
可突兀而来的一道刀光血影划破黑夜,刀口玼血,曙光见亮,好似雷霆炸响,夜如镜面般被击碎,碎裂成块,刹那给人以错觉,刀霆之力将黑夜击碎,给予一瞬间之光明。
连带着那道长城身躯也轰然倒地,尘沙飞扬三尺余。
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声响起。
蟒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被那道刀光罡气划破的胸口,那堪比玄铁重石的鳞片碎然成渣,心底不禁怒火中烧,它那引以为傲的护甲蛇鳞竟然被一个小小如蝼蚁的“人”给划破了?
怎么可能!?
人族就该是它的口粮,而非“对手”。
它灯笼大的双眼看着底下的那名斗笠刀客,那刀客横刀于前,血丝滑过刀身至尖口,他屈指以弹,尖口处的血丝凝珠腾悬空中,血珠映透着巨蟒身影,随后轰然炸裂。
刀客持刀直指巨蟒蛇口,傲然挺立,刀势冲天。
“你的坟墓是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