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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侍郎府的正院，我来得次数不多，没有父亲传召，我一般是不会主动去正院，包括林清琳的正房，除了请安的日子，我也很少主动过去，即使去了，也是话极少，按规定的礼数行礼问安，然后沉默。

    今天也是如此，来到正院的时候，夏侯松原已经到了，林清琳和若兰也在，我比若竹早一步先到。给父母行礼后，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

    “如雨，你师父可有传信与你？”夏侯松原和颜悦色的问。

    我望着他不带一丝情绪，“没有，师父说这几日她一早便要进宫，让我不用去她府邸。”

    “对哦，三月十八日，是宫里邀请王公贵族和诰命夫人进宫赏花的日子，妙清夫人是皇上亲封的夫人，自然没空。”若兰在一边洋洋得意，她今年虽然不能进宫，但是想到自己明年便是勤功伯的家眷，可有进宫赏花，不免得意非凡。即便是二哥的未婚妻翁德仪，今年她父亲是二品大员，她作为女眷可有进宫，而等她嫁给二哥若竹，便成了三品官员的媳妇，从此就进不得宫中赏花了。

    夏侯松原皱起眉头，若兰的话里有话，令他非常不快，他自己是个三品的左侍郎，已经算是位高权重，但是，在京都，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连家眷请封诰命和进宫赏花都做不到。夏侯松原一直非常爱若兰，若兰多年来承欢膝下，又活泼讨人喜欢，给他带来不少欢乐，尤其是这个孩子又苦练书法，颇得他的真传。只不过，被林清琳教的小家子气，不够沉稳端庄，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若竹匆匆走进来，给父母行了礼，“父亲，我今天来晚了，主要是接了赵鸾的书信，他约我今日午后去看崔先生。”

    “嗯，你订了亲，也算是大人了，你自己决定就好。崔先生可是崔首辅的儿子？”

    “不错，是我们鸿鹏书院的先生。”

    夏侯松原眉头舒展，看样子赵家是想请首辅大人做媒人了，只不过，不知道是否能成功。转头看见如雨微微垂着头，端庄的坐着，想起来，崔恒不就是妙清夫人的表兄，想来是会答应，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首辅大臣崔恒位及人臣，在朝廷中是势力极大，又深得皇帝的信任，早年做过几次科举的主考官，门生遍天下，几乎各省衙门里的重要官员，很多都是他的弟子。夏侯松原一直攀不上崔恒的交情，如雨却深得崔恒之子崔子磊的赏识，介绍她拜入了妙清夫人门下。夏侯松原甚至想过，若崔子磊能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岂不美哉。只不过，他也听说崔子磊年近三十，有儿有女，虽然丧偶，但是并不着急续弦。夏侯松原忽然有点可惜，不应该那么轻易把如雨嫁了。都是如云来信的误导，让他觉得如雨身体孱弱不堪大用，但是，一件一件的事情发现，如雨是个心思细密，又极其懂得审时度势的孩子，早知道如此，他是断不会允许如雨只是嫁给赵家的。当初也是他贪图赵吉常的财产，当初他们三人分钱的时候，本来是差不多的数额，但是，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赵吉常的财富远远多于自家，而赵鸾是赵吉常唯一可以继承财产的儿子。加上赵鸾要为官，那么赵鸾的正妻，将来一定就得赵家万贯家财的主人。

    夏侯松原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和颜悦色的对着如雨，“如雨，你可知道明日，赵家会请人来提亲？”

    “是，父亲，可需要我回避不在家？”我装作不懂的问，“师父虽然进宫赏花，但是我也是可以去师父那边习字的。”

    林清琳哧了的一笑，“如雨，你个傻孩子，你自己订亲，虽然需要回避，但是也不至于要你出府。明日只是纳采和问名，你在自己院子里就行了。”

    “是。”我低头称是，反正不发表任何意见。

    夏侯松原笑眯眯的说，“你若想出门，今日可以和你二姐一起，明日还是呆在家中就好。”

    “不要吧。”若兰立刻反对，“我要和母亲一起去看布匹，如雨又不喜欢那些。”

    “是，我不用去，师父的功课我还没做好，我还要去师父那边。”

    林清琳似乎松了口气，她今天约了给若兰选嫁妆用的布匹，若兰已经过了纳吉，纳征和请期，成婚日子定好了六月初八，就差迎亲就可以了。而勤功伯家的聘礼也只是维持一般伯爵府子嗣的仪规，并无增多，林清琳的多办一些嫁妆，给若兰充面子。大周女子嫁人，除了双方门第，媳妇嫁入家中，如果嫁妆丰厚，就会在妯娌中有地位有面子。勤功伯家的第五子，生母已经亡故，只有公中的一点聘礼，并无更多私房贴己，在家中地位不高。而若兰嫁过去，虽然过不了几年，生了孙子就能分府单住，但是，在勤功伯府中的日子，嫁妆丰厚的媳妇，地位自然高不少。今日，林清琳约了吉祥号布庄的掌柜的，吉祥号因为要与侍郎府订亲，因此给的折扣特别好，又是宫中专供的货，想来若兰的嫁妆会非常有面子。

    请安散了，我回到小院，桃仁笑眯眯的看着我，“小姐，柯秦来了，说小公爷想见小姐，看看小姐何时有空？”

    我吩咐柯秦，“我昨儿去听海轩看见池塘里锦鲤很好，不过，我觉得少几只小鸭子，你告诉你家小公爷，我想要几只水鸟在池塘上面游来游去，麻烦他帮我买了带去听海轩。我今晚在听海轩设宴感谢。”

    柯秦应了匆匆而去，我看着桃仁，“我要设宴请客，就麻烦桃仁姐姐备酒席了，拿最好的米酒过去。今天，桂枝，杏仁和凤鸣都去，尹健羽不许吃酒，给我们赶车。”

    桂枝平日多数时间管着小院的一切，听海轩是极少去的，齐春在那边做二管事，她不太好意思过去。

    “凤鸣，你跑一趟陶然居，问问杨明，我要听粤剧，弄一班戏子去听海轩那个戏台子唱戏。，让他捡最好的。”

    吩咐好事情，我进了书房，今日的习字还没完成。等我做好功课，习字，弹琴，已近中午，简单用了饭，便带着众人去听海轩。

    听海轩是我们放松的地方，来了听海轩，我就很自在的换了居家的常服，甚至连妆都不想化，简单的让杏仁给我梳了个发髻，什么首饰都不想戴。靠在卧室的床上看闲书，我最近有点迷恋一些怪力乱神的志异，看着那些有趣的神仙鬼怪，觉得好玩的不行。

    屋里焚着好闻的香，我喜欢最简单的茉莉花香，喝茶也喜欢茉莉花茶。闽福王进贡的茉莉花茶，我尤其喜欢。

    “你可真会享受，夏侯小姐真是谱大，还得小公爷给你下水抓鸭子。”刘杨的声音，带着一点欣喜，一点埋怨，让我恍惚好像我们当初在南粤王府。他也是这样，不用通报，径直跑进我的卧室。

    我抬头望他，他今天穿了银色的长袍，神采飞扬的笑着，好像我们小时候。“杨哥儿，我的小鸭子，你抓的黄色的吗？我喜欢黄色的小鸭子。”

    “知道你喜欢黄色，还捞了一对鸳鸯给你，我家池塘的鸳鸯，可就那么一对儿，前几天刚从玉清观老道那边软磨硬泡的要来的。如雨小姐，你真是好福气，那对儿鸳鸯在我家都没熟悉，就进了你的池塘。”

    “真的吗？那要好好谢谢杨哥儿。”我赶紧下床，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去看小鸭子和鸳鸯。

    果然，水面上，除了七八只小鸭子，还有一对鸳鸯和几只大白鸭子。“鸭子的一家，果然，还是杨哥儿想得周到。”

    “你开心就好。”刘杨看着我，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我今天叫了戏班，晚上我们吃饭后，还可以听戏，好久没听粤剧了，这个京都也就陶然居有粤剧戏子。”

    刘杨望着我，有点若有所思，“我听柯秦说，你要订亲了？”

    “嗯，明天。”

    “如雨，你，和他，可是真的两情相悦？若你不喜欢，就说出来，不要为了听父母之命，耽误了自己。”刘杨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干涩。

    我不敢看他，“杨哥儿，他，我没有不喜欢。”

    “怎么会那么急？才春闱结束，虽然他中了，总应该过了秋闱，真的入了三甲，才谈婚论嫁。而且，你还未及笄，大周女子都是及笄才会成婚。”

    “你是公爵，不懂这些的。有消息说，七公主也要订亲，打算在秋闱的一甲中物色京都籍贯的进士。此事虽然无人谈论，但是，春闱中了的举子已经很多人都在忙着订亲，连我二哥都昨日订了亲。”

    “原来如此。哎，大周朝的驸马确实，很多有志青年是不肯做的。”刘杨有些失神，“如雨，只是当初你太小，不然，当初我若已经成婚，该多好。”

    “我的好哥哥，你别再说这个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做好兄妹，也是可以长长久久的。至于婚姻，都是各自家族的交易而已。你有没有好好对六公主？”

    “上次你提及后，我也有好好检讨，没有很冷淡她了。她还说，改日要请你去府中游玩。”刘杨提及六公主，有点黯然。

    “对了，我看陶然居生意很好啊，杨哥儿要不要开个分店？”

    “我是驸马，生意不宜做得太红火，也就是六公主的母亲不得宠，没人在意。驸马最好要碌碌无为，连生意都做不好，才没人在意。最好就是败家子，吃喝嫖赌。”刘杨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他的大哥刘畅又何尝不是呢。

    “难为你了，杨哥儿，本来是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到了京都我倒也没有那么狂妄了，大周还是人才济济，不比在南粤，地方偏远，所敌对的不过都是些粗鄙的山民，真的打仗，我的才具还是不足的。我现在也无力去做什么，只是可惜了跟着我的人。如雨，你成婚我也没什么礼物送你，你嫁过去是商贾之家，势必要管家，可能家中的店铺将来也要你掌管。我送两个人给你，你可想要？”

    我看着刘杨，他是真心的为我着想，居然考虑到我嫁入赵家，无人可用。确实我有四个大丫鬟，个个可以独当一面，但是，女子再有才具，也不能掌事，还是需要一些男人来对外管事。“杨哥儿给我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若是动用了你的南粤旧部，你怎么办？而且，跟着你，他们还能有个功名，多少还能有个前程，跟我，只能效忠内宅，一辈子做奴才。”

    刘杨笑了，“其实也就两个，我也没到那么大方，一个是柯秦，这个小子，轻功好，又机灵，当个贴身侍卫，最好不过。你恐怕也看出来了，他与你那个桃仁，日后，都跟着你，也是可以长久的。还有一个，你也见过，就是那个宋远山，宋师爷，他是熟悉各种买卖规矩，衙门里的刑名也略知一二。他不是青山社的人，只是南粤王的京都办事的师爷，人品很好，跟了你便会忠心办事。他颇具才能，跟着我，也没有那么多生意好接洽，他不是个守住店铺日日经营的人，但是，采买产业，确是一把好手。给你做个师爷，再好不过。”

    柯秦给我，恐怕刘杨是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同时，上次我受伤，恐怕刘杨是觉得潘凤鸣的武艺不足以保护我，柯秦的武功极高，有他贴身保护，我的安全有保障。至于宋远山，我和他接触过，觉得他才华不错，我身边也确实缺少一个商业方面可以独立办事的人，刘杨真是急我所急。本来，我打算培养齐春，他做内宅管事，甚至招待都不错，但是，生意方面，他显然才具不足。“谢谢杨哥儿，你看这个大礼，我是什么时候收合适？”

    “我就知道你急，不过，侍郎府恐怕也没地方给他们呆。”

    “杨哥儿，那你决定就好了。”

    “这样，反正你的嫁妆，我也要添一份，我物色一个店铺，柯秦和宋远山就当作店铺里面的管事，一起送给你，到时候，你出嫁到了婆家，再看怎么安置他们。”

    “好。”我笑了，“这个事情，恐怕有人要开心的多给你烫一壶南粤米酒了。”

    眼看夕阳西下，水面上小鸭子跟着大鸭子上岸，管事的章刚对园艺动物极其熟悉，从刘杨送了鸭子和鸳鸯，就早早的在岸边给它们搭了窝。连大鸭子的脖子上，都上了紧箍，不然，一口把锦鲤吞了，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