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几天,于诺继续着自己昼出夜伏的侦察,种种迹象证明了教会并没有追究那夜发生的事情。那高耸的教堂后面深居简出的人们在想些什么,于诺有些捉摸不透。他试着在一些地方打听星河系统的事情,但是都无功而返。耶沙的世界只需要教会的存在便足够了。
同样令人在意的是几天前的某个夜晚,已经躺下的小瑾突然打开了房门,抱着她那有些破旧但是又被洗的很干净的小熊玩偶。
少女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说,“哥,早上有件事情忘了和你说了。我好像又检索不到那个系统了。”
这让于诺这些日子很头疼,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不应该存在于此的‘星河系统’,又突然的消失。正如那夜他所坚信的一样,没有基站,便不可能建立链接。所以必然存在能够充当基站的某物,它曾经来过,又在一片沉默中消失了。
同样沉默的是今晚的维索克大桥。作为连通北外区和圣都的要道,常年有着十余位列兵的护卫。
但对此时警戒于此的列兵们而言,没有比这更加枯燥的工作了,从有记录的年代开始,圣都圈从未有过武装暴动。教会如同附着于耶沙之树上的巨大藤曼一般,牢牢的把控着这个幅员广阔的国家。
瘦高个子列兵从军装里掏出一根有些受潮的烟,贪婪的吸了一口,吐出满足的烟圈。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穿戴整齐的新兵,唯唯诺诺的架势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
“队长,咱们这个样子,真的没关系吗?”新兵看着盘坐在不远处的岗哨里,正亢奋着打着纸牌游戏的数名列兵。
“能有什么关系?”瘦高个子不屑的抖了抖手上的烟灰,“除了一些偷渡的刁民,还能有什么破事。”
“关系?你要是真有关系的话,就不会被分到这个破岗位了。”旁边传来一声冷哼,一个黝黑的胖列兵说道。
此关系非彼关系。
新兵还不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在圣都大显身手的他,又怎么会想到这座桥的护卫工作会是如此的漫长,太多前辈在此一呆就是数十年。直到风吹雨晒,连他们自己也成了维索克大桥的一部分。
这个时代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正是这般一成不变的。枯燥的像是大桥下的水面,连波纹都只是昙花一现。
结束了例常的绕桥巡逻,新兵回到了岗哨,擦了擦自己沾满了雾水的枪管。而本应换班的列兵却并没有动身的打算,他们依旧围绕在矮桌旁,飞喷的唾沫与杂乱的卡牌所交裹着,整个岗哨都被轻松欢快的气息盈溢着。
“那个,轮到你们去放哨了。”新兵小心翼翼的打断了他们。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正在兴头上的列兵回答道,“行了行了,知道了,打完这把。”
“妈的,来了没几天的东西这么假积极做给谁看。”对桌的牌友嘟囔着骂了一句。声音并不算很小,恰好控制在能让新兵听到的程度。
年轻的新兵愣了愣,脸上顿时涨成了紫红色。
“别闹了。该干的活还是得干的。”瘦高个子敲了敲旁边的墙壁。
“好的好的,知道了。”坐下的列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烟蒂插在一旁的地面上,直起身来。
嘴里小声骂咧了几句,几位列兵走近门口,为首的一人拉开一人高的铁门。
一声清脆的穿透声响在耳旁,开门的列兵顿在了原地,后面的人还没来的及催促几句,他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习惯了闲散的数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颗子弹夹杂着呵人的气爆声从远处袭来,击中了后来者的面门。留下一道恐怖的血洞,这一次众人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敌袭!”瘦高个子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一跃而起,背后的制式步枪已经稳稳的握在手中,“全体戒备”。
愣在原地的众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听到瘦高个子的命令才缓过神来。只见有几人已经惊慌的趴倒在了地上,胆子稍微大点的想要拿起枪,却发现常年的生疏让他们的双手在此刻止不住的颤抖着。
“妈的,一群吃干饭的家伙。”瘦高个子有些恼怒。
新兵战战栗栗的握住手中的步枪,还未彻底习惯哨兵生活的他怎么会预料到意外来的竟如此猝不及防。
这个世界上诸如此类的变故比比皆是,即便这本该是耶沙最为安定和谐的地方。
何寅依旧守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矿洞里,眼前是数面临时拼接起来的屏幕,分别播放着远处最新的战况。
如雕像般坐在石制的长椅上,双手拄在圆桌的边缘处,何寅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传回来的画面。
“维索克大桥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一旁的女性附身提醒道。
“预计什么时候能够拿下。”何寅的声音十分的冷静。
“守卫的士兵和提供的情报一样,只有十一人,预计二十分钟左右就能控制整个维索克大桥。”
“好的。”何寅点了点头。
屏幕上开始显示交火的战况,与自由同盟充分的准备不同,岗哨处的反击显得是如此的脆弱且无力。经过严格训练后的自由同盟突击队,并不比耶沙筛选的列兵要逊色多少。甚至常年枯燥的巡逻生活已经将后者麻痹到连枪都无法握紧。
而最让列兵无法理解的是,自由同盟向来只不过是一根有点硬的骨头罢了。即便是在边缘殖民区也充其量有点难啃而已,但骨头本身是没办法掰倒猎人的。
但自由同盟显然为了这次的行动部署了许久。在数倍的火力压制之下,来自岗哨的反抗越来越微弱。最终在无数子弹的撞击声中归于一片狼藉。
一封通讯被送到了何寅的面前,他抬手点了下太阳穴。虚拟面板上加载出常恒刚毅的面容。
“已经控制下来了,现在我让第一分队去扫清下桥上的残余。”
“很好。”何寅说道,“按原计划,在教会那边反应过来前,封桥。”
“好的。”常恒说,“我正准备带人去做这件事。大概十几分钟就能结束。在这之后我们该做些什么。”
关于这次计划的整体详细,常恒也了解的不是十分清楚,但何寅肯把大部分的盟员都交给他指挥,已经展现出足够的信任了。
“把事情闹大点。”
“闹大点?”常恒有些疑惑。难道现在还不够大嘛。从耶沙创建开始还从未出现过今天这般武装暴动的事件。
“还不够。”何寅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要再大些,大到教会的那群饭桶不敢随便派兵过来。”
北外区的教堂今夜依旧灯火通明。康维看着眼前的快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从来到这个破地方开始,就没一个安静的晚上。”他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怨气。
前些日子惊动了教皇的异常事件让整个耶沙的教堂这段时间都处于戒备状态。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指令,康维这段时间还是在努力调查着有用的情报。但突如其来的暴动打乱了他的思绪。康维望着两侧原驻教堂的司祭和执事,指了指关于维索克大桥的最新情报。
“这个你们怎么看。”
司祭和执事面面相觑,面对这种事情他们也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们听说,维索克那边,出现了装备非常精良的叛教军。”二人只能尽量陈述自己知道的信息,“他们把连通圣都的大桥给堵上了,甚至还开始,向教堂区压进。”
“派人镇压的话,大概要多久。”康维问道。
“主教大人,您也知道的。”司祭面露难色,“北外区的位置比较尴尬。它处在圣都圈的边缘,一直以来都很安全,但是又因为不属于圣都的一份子,所以划分下来的警备力量不是很充分。。。”
“别说太多没用的,我问你能不能解决。”康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司祭尴尬的回道,“好的,主教大人。目前整个北外区,在编的列兵有三千余人。大部分分布在靠近外部殖民区的地方,目前总共有三百余人是驻守在教堂附近,是可以被尽快调遣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骑士可以被动用。但根据可靠情报,这次叛教军的规模达到上百人,而且行动非常有纪律性,无法预估实际的背后组织有多少人。如果以传统方法进行剿灭的话,太远的列兵是指望不上的,只能让目前教堂的驻守军全力出动。”
“但这样的话,”司祭有些犹豫的说,“教堂本身会处于陷入比较危险的状况,我怕敌人其实是冲着主教大人您来的。”
康维皱了皱眉头,事实上他也感觉事情有点蹊跷。叛教军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在他临时停留在北外区的时候占领大桥,很难说背后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阴谋。
但自己的行程是严格保密的,而且还有着无比强大的护卫,这种乌合之众应该不至于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你派人去中庭把伊薇尔叫过来。”康维说道。
那个人从少女时代开始就不喜欢太过科技化的产品,无比方便的电子通讯则因为来的时机总是不合时宜而被她所讨厌着。康维显然熟知这个传统女孩的脾气。
除了自己的机甲,伊薇尔的生活总是过的尽量简单和复古,这会让她感觉到安心。
随着规律且轻盈的脚步声慢慢接近,金发少女穿着那熟悉的朴素军装走进了会议室。
司祭和执事直起身来向伊薇尔行了个教礼。伊薇尔则右手水平贴胸,左手负在背后,向众人回了个标准的耶沙军礼。
“伊薇尔,维索克大桥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康维说,“你在行军这方面比较专业,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刚看了那边传回来的交火画面。”伊薇尔说,“这次的叛教军看起来准备的很充分,装备方面甚至是在一般的列兵之上的。”
“司祭刚刚说,他得把这个教堂的所有兵力派过去,才有把握把暴动给镇压掉,你怎么看。”
“恕我直言,”伊薇尔的目光清澈的如碧蓝色的湖水,“以我这段时间对北外区警备的考察,目前这个教堂的列兵素质还不足以支撑他们战胜这次的叛军。即便人数上有着一定的优势。”
司祭和执事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习惯了安逸日子的他们,实在没有资格在少女的面前辩驳太多。
“哎,”康维叹了口气,“要是没有把从蒙特带来的卫兵遣散就好了。圣都派过来交接的骑士明天就到了。今晚偏偏赶上这码事。”
“或许他们本就是抓紧时机有备而来。”伊薇尔的回答依旧十分冷静。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康维看着眼前的少女,即便不远处的暴动正如火如荼,但只要伊薇尔在这,他依然能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最高效的办法是直接派驻守在北外区的骑士过去。”伊薇尔说,“这样的话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完成镇压。”
“那教堂呢,万一对面还有后手怎么办。”执事担心的问道。
“让教堂的驻兵都提高警惕,只要不被渗透的话,对面想打进来至少要付出近倍的兵力。毕竟这也是圣都圈之内,我不相信他们真的能有这个本事。“
伊薇尔的声音让在座众人提着的心都安稳了下来,她挺拔的身姿如同冬日的梅花一般傲立着,“况且,这里还有我和蒂丝呢。”
“但我听说你的机甲暂时被管控起来了。”康维问道。
“问题不大。”伊薇尔轻轻的摇了摇头,金色的长发随之微微舞动着。
“即便没有机甲,耶沙也没有人能够战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