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大会热闹了一夜，直到天边泛白，众弟子才三两散去。
灵剑观的樊道长走出房间，看着底下的大院里，有一个身影在围着墙边跑步。
樊道长看向师兄黄道长的房间，门窗禁闭，又有空真观道长李师兄贴的禁闭符。
这是表示，黄师兄正在闭关修炼，而最先出马的薛师弟，躲在丹房里不出来，一整晚都在念叨什么，物质交换，质量不变的神神叨叨的话。
自从升做掌门后，快有一百年不见师兄们如此废寝忘食了。
这个萧鸿宇小子，到底有什么特别，让满腹经纶的黄师兄都说不过？
萧鸿宇这边正在御风奔跑，强劲的气流推动着他的下腰。这是最受力的地方，如果用气流推上身，当速度跑起来后，重心不稳，容易跑着跑着就倾倒下去，摔个狗啃屎。如果推双腿，那就太费神，伸左脚的时候，不仅要用气流推左脚，还要用气流压住右脚，反过来也一样。一左一右，跑起来根本分不出神看路。
推下腰是最优方案。毕竟下腰算是人体的重心，能用最小的力，做最大的功。
他在风力的推助下，绕着院子跑了一圈又一圈，从天边亮光，一直跑到日挂山头。越跑越快，越跑越欢，轻松惬意。
突然，视野里出现一个魁梧的身影。他赶紧刹住脚步，大风从背后呼啸吹过，扬起半人高的尘埃。
灰尘吹到身影的青色长袍上，纷纷掉落，不染一点。
萧鸿宇调整好气息，行礼说道：“樊师叔。”
灵剑观道长樊道长心直口快，直言道：“昨日，面对吴真人吴阳波，你为何不躲？”
“太快了，没看清。”面对直来直去的樊道长，萧鸿宇也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不对。重说。”
樊道长的言语中透着不容质疑的威压。
萧鸿宇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我能躲得开。”
“嗯。”樊道长似乎对萧鸿宇的诚实很满意：“上山前，可有习过武艺？”
“呃鲤鱼打挺算不算？”
萧鸿宇还真没有说大话，初中的时候，报名学校的武术兴趣班，这个是真的可以。
“你手里可有趁手的兵器？”
“有”
“拿来。”
“好。”
萧鸿宇御风跑去，即刻把自己的桃木剑拿过来。
樊道长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枝，站在院子中央。
“攻我。”
“是。”
萧鸿宇拔出桃木剑，尽量摆出一个武者的姿势。双腿前后开立，双手握住剑柄，高举到耳边。
冷风吹过，晃动衣摆。
旋风刮起，气流聚集在萧鸿宇身上。他双脚一蹬，气流推动着，飞向樊道长，将木剑直刺。
“啪。”
“啪！”
清脆的两声，萧鸿宇的脸被抽出一道血痕。
“急躁。再来！”
萧鸿宇站定，挥起木剑下劈。
“啪！”
樊道长身影后闪一步，又复回原位，在萧鸿宇相同的位置上又抽了一鞭。
“软弱无力。再来！”
萧鸿宇举起木剑，往右边虚晃一剑，变招往左边打去。
“啪！”
“雕虫小技。再来！”
萧鸿宇挺起剑，再次冲过去。
“啪！”
“啪！”
“啪！”
“再来！”
“啪！”
我顶你个肺。
匹林奥亚圣山，万神殿。
神王朱庇特，站在王座上，伸手指着神殿中央的男人，言语中充满闪电般的威压：“所有人都闭嘴！”
“听他说。”
站在王座下方的男人，身穿简陋但是圣洁的白色亚麻长袍，头上顶着一个金色的头环。
男人的脸庞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他的嘴没有动，温和的声音却回响在万神殿上。
“神王。”男人说道：“俯跪在我面前。”
“放肆！”
战争之神玛尔斯站出来，手中的短剑指着男人。
神殿两边的万神都探出头来，怒目而视。
天后朱诺说道：“密涅瓦，你为何与他有联系？”
“母亲！”密涅瓦头戴战盔，肩披护甲，说道：“预言！请听他一言！”
“密涅瓦，那个预言是假的。”
“这是个骗子！”
“神王，惩罚这个骗子！”
“父亲！让我来与他决斗！”
“够了！”神王怒喝一声，压过万神的吵杂。
“密涅瓦，我不会追究你的背叛，但如果有下次，你将会直面我的怒火。至于你，离开吧，不许再踏进我的圣山一步。”
“对！滚回你的狗洞里去吧！”
“快滚！”
男人沉默不语，向神王微微点头，转身直接走出了神殿。
“密涅瓦，现在来细数你的罪行吧。”
神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神殿上空电闪雷鸣。
“啪！”
“呃啊。”
萧鸿宇脚下一个不稳，撑着木剑单膝跪下。他的右脸已经麻木，能感觉到热，能感觉到凉，能感觉到风，就是不能感觉到痛。
他知道，他的脸已经被抽烂了。不是抽裂几道口子这么简答，而是被抽得脸部的肌肉组织都烂了。
他睁开血红的双眼，看见灵剑道观的樊道长，左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细木枝滴下几滴血珠。
“再来。”
樊道长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情感。
萧鸿宇一咬牙，扶着膝盖站起来，但是没有再贸然进攻。
他原本以为，就像各种练武的桥段一样。只需要拿着刀剑胡乱打过去，尽管一开始会很惨，但是打着打着就会突然顿悟个一招一式的。
然后樊道长把手一收，微笑着说些，孺子可教也之类的话。
现在看来，我和传统桥段肯定是有一个错了。
他想着，手指心疼地点了一下被打烂的脸。
完全没有感觉，连被触碰到的感觉都没有。但是食指上的鲜红液体表明了一切。
手上的血液会导致握不稳武器。
他的脑中突然想起这句话，便用力甩着手，又抓起衣服擦拭。
太快了，他想着，根本看不清，太快了。
萧鸿宇的大脑不断重复着被抽打时的感觉，后颈一阵阵发凉。
不对！
他突然察觉到，其实樊道长的攻击也不是完全看不到。虽然眼睛里看不见樊道长的动作，但是其实每一次在被打到的前一刹那，萧鸿宇其实是有闪过一丝要被打中的感觉的
难道是，眼睛阻碍了我的反应？
他想着，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远超所有的超级计算机，信息传递的速度其实远超人类反应的速度。
但是看到，想到，反应到。这一流程很明显是跟不上的。最简单的例子，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反应，并不需要完全看清楚后才能做出来。
萧鸿宇抬起头，面对樊道长，缓缓闭上了眼睛。体内真气调动，布满全身的皮肤，根根汗毛竖起。
失去视野的萧鸿宇，在真气的加持下，对周遭事物的感应更加敏锐。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配合着周身泛起的真气，院子，树枝，地板，道长，一个个模糊不清的画面飘荡在他黑暗的视线中。
他把桃木剑放下，抬起脚，沉稳地向前走，右掌前伸，拇指紧扣，掌心向上。
樊道长轻轻抬起手臂，手中的树枝伸向前，迎面走来的萧鸿宇，身上的真气翻滚，又融合成大大小小的“真气触手”，在空气中上下摇曳，就像海底里的海葵。
摸索着向前的萧鸿宇，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细小的硬物，身上晃动的真气突然聚合，他一片漆黑的脑海中，即刻出现了那根把自己的脸抽烂的树枝。
这根树枝就这么稳固地停留在脑海中，聚合的真气又缓缓散开，重新形成触手，晃来晃去。
黑暗中，那根树枝突然划过手背，点向胸口。树枝后面，显出一只青袖手臂。
萧鸿宇定住心态，肩膀一侧，往左边一闪。树枝突然转向，绕过自己的手臂到左边。萧鸿宇正过身子，伸直的右手臂弯折向左边一压，推开樊道长握着树枝的手腕。樊道长却顺势绕过自己的防御，手臂也折过来，覆盖到上方，树枝直接抽向自己的左脸。萧鸿宇偏过头，把受伤的右脸转到后边，左手从下方升上来，竖直成手刀，用手臂拦住打来的树枝。
“咚”
一声闷响，防御的手臂和抽来的枝条相撞，反作用力又使两者弹开，撞击的余波晃动着柔软的枝条和手臂上的衣袖。
萧鸿宇收右手到腰间握拳，左手扣紧拇指，横过来往前面一划。黑暗的视野被手刀破开，樊道长的身躯显现在脑海中。
樊道长被弹开的右手借力回收，贴着划来的手臂一路退到胸口，肌肉突然紧绷，把手刀挡住。萧鸿宇顺势前压，腰跨发力，将握拳的右手往前送去。
黑暗中，樊道长的另一只手突然出现，手掌蓄力伸直，沿着胸前向下一拨，就把打来的拳头推开，顺势起肘，照着萧鸿宇的心口拍去一掌。萧鸿宇开拳为手，横过来直接顶住樊道长的上臂。拍来的手掌只打到离身体半寸，掌风拍打在衣服上，被护身的真气消解。
樊道长凝神提气，往外一推，霸道的真气像一个罩子一样打开，将近身颤抖的萧鸿宇震开三步，立马踏步跟上，收左手于后，立右手为刃，劈砍过去。
被震开的萧鸿宇，脑海中顿时隐没了樊道长的手臂和身躯。突然漆黑的视线上白光一闪，他便侧身一躲，也踏前一步，贴近上去，樊道长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两人一个眼含笑意，一个闭目锁眉，手臂缠斗，脚步交替，攻守变换。
青灰交错，虚实结合，快中有巧，慢中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