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从小到大的经验,这种一半晴天,一半漆黑如墨的天象,多半是上游刚刚下过暴雨。
他笃定洪水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排山倒海地袭来。
“必须抓紧时间,赶快提醒大家撤离!”
为了大家的安全,白阳必须争分夺秒。
他双腿弯曲纵身一跳,身体下落的同时,依靠前冲势头再次牢牢抓住一个树杈,双臂用力甩动身体的瞬间放开树杈。
此时,他整个人都处于悬空的状态,距离地面约莫有半丈有余。
几乎是在落地的刹那,他腰背部肌肉收紧的同时双腿弯曲,前脚掌几乎是蜻蜓点水地触碰地面。
整个人就如同前扑的猛虎,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卸去了高处坠落的反震之力。
“婶子不好了,山洪要来了,你们赶快去避难。”
白阳突然从树上跳下,惊得身旁的老妇人一个激灵,她刚想开口嗔怪,可耳中传入的山洪二字瞬间吓得面无人色。
“山洪来了,山洪来了……”
白阳一刻不敢耽搁,赶忙边跑边对着枣林里大喊。
枣林里面回声很大,片刻的功夫周围的村民纷纷听了个真切,随即整个枣林都慌乱了起来。
村民们一个个面露惧怕之色,纷纷拉上家人慌忙前去避难,根本顾不得落在一旁的农具和采摘好的枣果。
“糊糊!糊糊……。”老妇人慌忙对着枣林大喊了起来,见喊了好几声没人回应,语气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变得满是担忧。
“怎么了婶子,糊糊也跟你们来了?”白阳向着四周扫了一圈,赶忙向妇人确认。
“是呀,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老妇人急得浑身都在颤抖。
“婶子你不要着急。”白阳赶忙上前安抚几句,随即对着身前的果儿问道:“果儿,你和糊糊一直在玩,你是不是知道他跑哪去了?”
草果年龄还小,根本不知道山洪的可怕,有点不知所措看向白阳和她奶奶。
“糊糊他、他。”草果挠着小辫子,支支吾吾地说道。
白阳转头看向天边,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他知道,再不走一旦山洪来了整个枣林都将被山洪吞没。
“快说!”老妇人惊怒交加,对着草果大吼了起来。
“糊糊和二蛋他们去河边抓鱼去了。”草果红着眼睛,委屈地嘟着小嘴说道。
“什么?去抓鱼了?这……”老妇人瞬间被吓得瘫软在地。
河边山洪她不敢想象,她曾亲眼看过儿时玩伴死于可怕的山洪。
婶子,谢谢你救了奶奶!是我报恩的时候到了。
白阳紧握双拳内心嘶吼了一声,可怕的山洪他也会感到战栗,也会害怕。
但看着婶子六神无主的样子,他不允许自己做个逃兵。
白阳郑重地说道:“婶子,你快点带着草果走,我去找糊糊!”
“大白,靠你了!”
白阳看着懒洋洋趴在地上的大白,语气凝重地说道。
“咩,咩。”
大白灵智极高,它从自己主人郑重的语气中察觉出了什么。
它高高仰起羊头,暗金色的眸子一扫先前的慵懒,顿时变得决然起来,四蹄撑起身子刨着地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走了。”
白阳一个箭步冲出,在距离大白三尺外的地面猛地起跳,稳稳落在了宽阔的羊背上,双手牢牢抓住羊毛。
“咩,咩。”
大白闻言,四蹄狂踏地面,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朝着小路尽头跑去。
“呼”
大白急速地狂奔,使坐在上面的白阳衣袍飞舞,头发都四下乱飞,耳边尽是尖锐的呼呼风声。
他此时只能眯着眼睛,不敢睁开。
这种风驰电掣的速度,一颗微小的石头飞入到眼中都如同利刃一般。
周围大片的枣林“嗖,嗖。”一闪消失在身后,目光所及的尽头是河道边上的一条碎石小路。
“大力叔,二牛叔,你们怎么在这里?山洪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赶快去避难呀!”
白阳对着不远处狂奔的二人提醒道。
“是二阳呀,我和你二牛叔也知道山洪要来了,可是二蛋不见了,一问才知道是和牛蛋几个小娃娃去河边抓鱼去了。”
大力叔气喘吁吁地回道,可脚下狂奔的步伐一刻也不敢停顿,边跑边对着白阳说道。
跑在最前面是一名方脸大汉,也正是对着白阳说话之人,在其后面是他家的邻居二牛叔。
白阳闻言赶忙招呼二人骑到大白身上,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朝着不远处的河边疾驰而去。
“山洪要来了,再晚就来不及了。”骑在大白身体靠后的大力叔,不时回头查看后方的情况。
“轰隆”
就在他刚回头的刹那间,河道上游劈天盖地的山洪袭来,一颗足有房屋大小的巨石首当其冲的翻滚在河道里面。
成片的树木和无数枯木烂草浮在袭来的洪水上面,密密麻麻地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白阳忍不住也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他长这么大洪水自然见过好多次,可每次都是离得很远,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
“小心!”
白阳对着大白喊道。
在他们前方的山体上,一大片乱石滚落了下来。
“咩,咩、”
几乎是白阳话音响起的同时,大白暗金色的眸子就看见砸在它前面的落石。
此时正有一块巨石朝着它头顶下落,大白见状丝毫不慌。
它四蹄用力一瞪地面,高高跳起。
“轰隆。”
巨石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有些碎块高高抛飞。
“好险!”
白阳看了一眼先前站立的位置留下巨大的深坑,一阵后怕不已,要是稍微片刻就会被砸成肉泥。
“糊糊!二蛋!”大力叔叫喊了起来:“山洪来了,你们快往岸边跑!”
在他们前方是大片裸露的河床,只有中间一条不大的小溪。
溪水汇聚的水坑周围正有三名孩童的身影。
但因为这些孩童一门心思都在抓鱼上,在加上河水声音的削弱,一时间还听不到他们的呼喊声。
“快一点!”白阳神色焦急。
干枯近半的水坑里,一名肉嘟嘟的孩童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里的鱼儿。
“你们快看,我抓到这么大一条鲤鱼了,我厉害吧!”胖孩童一把抄起滑溜的鱼儿,兴奋的大喊了起来,向着周围的同伴炫耀了起来。
“坏了,又要被老爹揍一顿了。”胖孩童刚回头就看见白阳他们一行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挨揍了,顿时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但这胖孩童还算聪明伶俐,转念一想,自己爹爹,大力叔,二阳哥,这么着急的过来,肯定不是因为他们抓鱼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想到这里,胖孩童赶忙把鱼丢到鱼筐里,跳到附近最高的石头上望了过去。
这一看,胖孩童差点没把自己吓的尿裤子。
就在白阳他们三人身后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里面电闪雷鸣,下方河道里翻滚着洪水。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快跑!”
胖孩童朝着周围喊了几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岸边跑去。
他这一叫,陆续引得其他两名孩童也反应过来,一时间三名孩童都是连滚带爬的朝着河边跑去。
“二蛋,你见到糊糊没有?”
白阳等不及大白止住身形一跃跳下羊背,对着身前的胖孩童问道。
二蛋眼中满是恐惧之色,指了指身后一个方向,便带哭腔朝着自家爹爹跑去。
“大力叔,二牛叔,你们赶快带着二蛋他们先跑,我去找糊糊!”白阳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不等二人说话便朝着河道内跑去。
“来不及了,你快回来吧!”大力叔看着已经很近的山洪,他知道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你不要命了!”二牛叔说道。
“快把绳子收起来!”大力叔说道。
他们从小看着白阳长大,都了解他的脾气。
村里人也都知道他婶子救他奶奶的事情,知道劝不住。
大力叔一咬牙,将斜挎在肩膀上的绳子取下,猛的用力朝白阳抛了过去。
“快走!”大力叔一咬牙,赶忙拉着孩子就往高的山头上跑去。
“你这是何苦呐!”二牛叔叹息一声,转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