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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盘问、疑点以及不笑的男人
    “你们昨天不是来过了吗?”伍梅望着坐在她对面、年纪和她差不多的沈小瑜。

    今天沈小瑜没穿警服,隔着沈小瑜坐着的是面部表情一本正经的片警朱韋甫。

    “今天还有些事想确认下。”沈小瑜翻开了记录本,想了想,又合上了。

    “什么事?”

    伍梅扎着蓝色头带,她原本想上午去舞蹈房练一下功,却被通知接受两个警察的问询。

    “你说你6月15日17点后和小姐妹一起聚餐了,能告诉我们她们的姓名和餐厅名称吗?”

    “问这个干吗,你们是怀疑我吗?这太可笑了。”伍梅瞪大了眼睛。

    “我们这是例行调查,请你配合。”

    “那你们问他们了吗?办公室所有的人?”

    “我们会逐一问的。”

    “我…,昨天我记错了,原本是打算去吃饭的,因为人不太舒服,所以,就回家了。”伍梅的脸色有些尴尬。

    “就是前天的事,这你都能记错?”沈小瑜大声说道。

    “记错也不违法吧,我是人不舒服嘛。”

    “人怎么不舒服了?”朱韋甫问道。

    “哎呀,我…,肚子疼。”

    “肚子疼?”朱韋甫困惑地看着伍梅。

    “是来大姨妈了?”沈小瑜的眼睛在伍梅身上扫着。

    “嗯。”伍梅脸一红,“那天我没好意思说。”

    “你是一个人住吗?”沈小瑜问道,之前他们已经从学校基本了解了表演系各个老师的个人情况。

    “嗯,我单身。”

    伍梅今年二十九岁,长得虽不算漂亮,但也不难看。因为是教舞蹈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在学校也有不少追求者,也许是还在挑选中,她至今还没有公开自己有男朋友。

    “6月15日回家后就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沈小瑜问道。

    “没有。”伍梅不满地看了一眼沈小瑜。

    “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指什么?”伍梅不解地看着问话的、脸绷得紧紧的朱韋甫。

    “就是和平常不一样的事,不寻常的事,肯定有吧。”

    朱韋甫的嘴角耷拉着,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看得伍梅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我平常在家就是追追剧,那天晚上家里的ifi信息中断了过,我是在线看剧的,我还检查了ifi盒子,后来我还打了电信公司的电话,让他们查原因。”

    “那是几点的事?”

    “好像是十点后,那时外面下雨了,我还以为ifi信号不稳定和下雨有关,电信公司让我重启ifi盒子,后来就好了。”

    “你几点睡觉的?”

    “没注意看时间,应该是12点后了吧,我一般都是这个时候睡的。”

    “能问一下,你看的是什么剧吗?”

    “唐顿庄园。”

    “哦,你在看第几季?”

    “第五季。”

    “那是最新一季了。”

    伍梅点了点头,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神情古板的男警察竟然也看唐顿庄园,顿时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你住在哪里?”

    “宏宇公寓。”

    “在哪条路上?”

    “北新湾路。”

    朱韋甫眼睛一亮,“那离后霞山很近吧。”

    听到后霞山三个字,沈小瑜也不由得精神一振。

    “离后霞山还远,但就在学校北面,离学校不远。”

    “这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我刚工作没多久,哪买得起,租的,因为学校南面商业配套相对成熟,租金贵,我住的地方再往北就是后霞山了,临近郊区,租金便宜很多,那地方虽然偏,但是骑个单车到学校,也就十分钟。”

    “是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都住得很近?”

    “嗯,因为学校附近离地铁比较远,除了罗主任、褚子霖那样,能从学校买到低价公寓,大多数老师都像我这样,租在学校附近。”

    “你们办公室的陈明、秦祖延、柴彬都是像你这样租的公寓?”

    “哦,陈明不是,他住的远,他太太家家境好,在市中心有房子,秦祖延和柴彬是租的,他们租的公寓离开学校也都不远,但他们都住在学校南面。”

    “除了陈明教德育外,你教舞蹈、秦祖延教形体、柴彬教表演,万一有人休假或生病了,课怎么办?”

    “你是说柴彬休假了,他的课谁上吧,那几门课,我们三个都会,谁不在都没事。”

    “柴彬休假半个月了?”

    “嗯,他患了慢性心力衰竭,去上海治疗了。”

    “他只有三十五岁,怎么得了这个病。”沈小瑜忍不住问道。

    “年轻时候不注意,一直加班,太拼了,后来觉得自己心脏经常不舒服,才想到去检查,去年查出来的。”

    “他工作多久了?”朱韋甫像一尊石佛一样,话语之中没有一丝情感。

    “十年了,他是我们系除了罗主任和褚子霖外资历最老的老师了。”

    “那他怎么没竞选院长?”朱韋甫继续问道。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吧,我也说不清楚。”

    “目前院长的竞选人只有罗成峰和褚子霖,你希望谁当选。”

    “论资历和实力,当然是罗主任最有资格当选了。”伍梅迎着朱韋甫的目光说道。

    “那几个老师,和你一样的观点吗?”

    “秦老师和我一样支持罗主任,陈老师嘛,当然是站边褚子霖的。”

    “当然?”朱韋甫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含义的词语的。

    “呃,这个怎么说呢,我也是听说的。”

    看着朱韋甫射来的目光,原本想含糊过去的伍梅只能回答了。

    “陈明原来犯过错误,六年前,他和学校一个学美术的女生要好过,那时他已经结婚了,这事后来被女生的家长发现了,捅到了孙院长那里,孙院长采纳了罗主任的建议,对他做了行政处理,通报批评并降了两级职务,还给学生家长做了赔偿,好不容易平息了这事。这件事就让陈明和罗主任结下梁子了。”

    “一个已婚的男老师,在学校搞这个,这个处理也不算重啊。”沈小瑜有些忿忿不平。

    “那是因为陈明上面有人。”

    “上面?”

    伍梅看了一眼办公室关着的门,轻声说道,“他是前任王校长的得意门生。”

    “前任王校长是什么时候退休的?”

    “王校长不是退休的,是被人搞下去的。”

    “你说具体一点。”朱韋甫显然对这件事非常有兴趣。

    “罗主任、褚子霖他们现在住的这些公寓,早些年是王校长用给学校的基建资金买下的,应该说是非常有眼光的,现在这些公寓已经足足涨了四五倍不止,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公寓,才能吸引罗主任这样有水平的教授加盟艺术大学,对学校提高教学质量,跻身东阳市一流大学起到了重要作用。可是,王校长这一举动涉嫌违规,他在做决策时并没有经过校党委批准。买房后不到三年,就被其他学校投诉到了教委,理由是不正当竞争。最后,上面来审查,认定王校长挪用基建资金,把他这个校长之职撤了,所以,王校长是被撤职的,并不是退休离开学校的。”

    “王校长也算是做好事了。”沈小瑜点了点头。

    “王校长撤职对陈明有很大影响?”朱韋甫问道。

    “当然,不然他绝对不会被处罚的,不过,王校长撤职影响最大的还不是陈明。”

    “那是谁?”

    “褚子霖。”

    “怎么会是他?”沈小瑜有些惊讶。

    伍梅开始习惯这两个警察的说话模式了,每次都是朱韋甫开启一个话题,沈小瑜一般都会在每个话题里间歇性提问,等话题要扩散出去了,朱韋甫又会转到另一个他感兴趣的地方。

    “哎呀,我越说越多了,这些事和案子没什么关系吧,我是不是多嘴了。”

    “你说吧,只要是和学校有关的人和事,都可以说,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听了朱韋甫的话,伍梅清了清嗓子,“他可是我领导,那你们一定要替我保密,再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你们就当八卦听吧。”

    “嗯。”朱韋甫点了点头。

    “褚子霖的老婆叫王蕾,是王校长的侄女,而褚子霖的初恋又是罗成峰现在的太太。”

    沈小瑜和朱韋甫互相对望了一眼,看来今天的收获不是一点点,原本沈小瑜对曲岳庆分配给她和朱韋甫的任务颇为失望,以为和几个不想干教师的谈话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作,没想到这个伍梅爆了这么多料。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王校长还在职,戏剧学院院长的位置一定是褚子霖的?”沈小瑜问道。

    “还真是有可能的,但要是知道王校长会被撤职,褚子霖大概不会舍弃自己的初恋,娶王蕾了。”

    “罗成峰的太太有什么背景?”朱韋甫在小本子上不停写着。

    “没有,但是任希敏可是东平大学的校花,追求者不计其数,可见褚子霖为了能巴结上王校长下了多大血本。”

    “按你的说法,褚子霖为了和王蕾结婚,抛弃了任希敏?”

    “呃,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搞不清了,但我见过罗太太,我印象里她是一个非常有品位又很清高的人,我感觉褚子霖配不上她。”

    “你对褚子霖很有意见嘛。”朱韋甫停下手里的笔。

    “我们学校里的同事都知道褚子霖是那种很喜欢用手段的人,没准当初就是用了什么手段赢得了任希敏的芳心,后来又认识了王蕾,觉得和王蕾在一起对自己发展更有利,就又去追王蕾了。不过,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哦。”

    “他倒是也挺有本事,都能给他追上。”沈小瑜今天没有做记录,昨天被赵鹤鸣问倒后,她觉得记笔录的时候注意力反而会分散,不如用心记,再说,一旁的朱韋甫一直在记,记性又好。

    “我听他们说,褚子霖特别会追女人,一追一个准,但和他相处久了,就会露馅。”

    “露什么馅?”朱韋甫又抓住了关键词。

    “就是自私,只考虑自己的利益。”

    “依你看,罗成峰和褚子霖两个人,谁更有水平?我是说专业水平。”

    “论专业水平,褚子霖也不差,但是论人品,肯定是罗主任好。”

    “现在你还觉得他人品好?”沈小瑜又插了话。

    “我不相信网上说的那些,罗主任不会是那样的人,肯定有人想给他泼污水,有些人就是习惯用手段,还不是为了能在竞选院长的关键时刻…”说到这,伍梅停了下来。

    “不说了,反正我相信罗主任,再说罗主任有那么好的太太,怎么可能去找董玲这样的女学生。”

    看来罗成峰昨天虽然向警方承了自己和董玲的关系,但学校依然不知情。

    “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朱韋甫问道。

    “都是同事间嚼舌头时说的,我也忘记了。”

    沈小瑜看了一下手表,又看了一眼朱韋甫。

    “那今天先问到这里吧。”朱韋甫合上了笔记本。

    “我刚才说的,你们可别和学校其他人说。”

    “放心吧,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会替你保密的。”沈小瑜点了点头。

    学校办公室昨晚接到了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电话通知,请表演系的三位教师上午接受问询。伍梅走后不久,秦祖延走进了办公室。

    “6月15日下班后我去健身房了,和你们说过的。”

    秦祖延是个身材偏瘦的高个子,尽管只有三十出头,但细长的眼角处有很深的鱼尾纹。

    “你喜欢健身?”沈小瑜问道。

    “嗯,每周三次。”

    “除了周一,还有哪两天去?”朱韋甫又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一般是一、三、五,但如果哪天有事去不了,就改到周末去。”秦祖延回答道。

    “上次你说是在健乐健身俱乐部里?”朱韋甫翻看着之前的记录。

    “嗯,在沙头湾那里。”

    “从学校到沙头湾的健乐俱乐部有三公里路,你是怎么过去的?”朱韋甫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图。

    “走路。”

    “不开车?”

    “我习惯走路了,再说我也没车。”

    “三公里,如果你是17点离开学校,17:4应该能到健身房了吧。”

    “17:25。”

    “哦,那你走得相当快。”

    “我每次去健身都是先快走,相当于热身了。”

    “那天健身房里人多吗?”

    “挺多。”

    “有认识的人吗?我的意思是有谁能证明你在健身房?”

    秦祖延看了看一直在提问的朱韋甫。

    “不用介意,我们还是例行调查,对所有人都会这么问。”沈小瑜解释了一下。

    “我一直是一个人锻炼的,没有熟人。”

    “几点回家的?”朱韋甫继续问道。

    “过七点半了。”

    “每次都是练两小时?”

    “差不多,因为是空腹,所以练好了就回去吃饭。”

    “回家吃饭?”

    “嗯。”

    “你住哪里?”

    “泰和大楼。”

    朱韋甫依着名字在手机地图上找了起来。

    “思远路上。”秦祖延说道。

    “嗯,离学校也不远,从健身房到思远路你也是走路的?”

    “对,也差不多三公里。”

    “你住的泰和大楼,好像有些年头了。”

    “嗯,有点旧了,设施比较老,但租金相对于这一带其他公寓来说便宜不少。”

    “你那天回家没碰上什么邻居?”

    “没有,那个时候大概都在家休息吧。”

    “2点到家做饭不饿吗,不在外面吃点?”

    见朱韋甫问的这么细,沈小瑜朝他恒古不变的板着的脸望去,她第一次发现朱韋甫额头的头发竟然有些卷。

    “习惯了,外面吃不卫生也不健康。”

    “那你的健康食谱是什么,我的意思是那天回家后,你做什么吃了?”

    “前几天买的鸡胸肉,西兰花,煮一下就可以了。”

    朱韋甫拿着笔认真地记录着,“吃完饭几点了?”

    “没怎么看时间,也许九点半了?”

    “之后你没再出门?”

    “嗯,洗澡然后就睡了。”

    “几点睡的?”

    “差不多十点半。”

    “很自律。”

    “早上还要早起,所以一般我十点半前都睡了。”

    “早起?几点?”朱韋甫再次发扬了他盯着个别字词死缠烂打的风格。

    “嗯,五点半。”

    “上班时间是八点半。你住的地方到学校步行只需要2分钟,为什么还要那么早起来?”

    “我会去晨跑。”

    “晨跑?”

    “嗯,折返跑,从家里到学校折返跑两圈,然后回家冲个澡,吃完早饭再走路去学校。”

    “两圈大概是多少距离?”

    “我带了运动手表,差不多七公里。”

    “每天都跑?”

    “除了下雨。”

    “那下雨天你还早起吗?”

    “习惯了,还是会早起,早起后我就在家里做些室内运动。”

    秦祖延似乎已经知道了朱韋甫会问什么问题。

    “秦老师在学校工作多少年了?”

    “五年。”

    “昨天你说相信罗主任的为人,不相信网上的那份举报信,如果罗成峰自己承认和董玲是那种关系的话,你还认可他的为人吗?”

    “罗主任自己承认了?”秦祖延有些惊讶地看着朱韋甫。

    “我只是说假设。”

    “那肯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你觉得会是什么特殊原因?”

    “我不清楚。”

    “你和罗主任关系还不错吧。”

    “你指哪方面?”

    “与公与私各个方面。”

    “你们听谁说的?”

    “很多人,当然大多数人都是认可你的。”

    “他们说什么?”

    “说你一直在罗主任身边做事,是罗主任最信任的人。”

    “少部分呢?”秦祖延呵呵笑了。

    “当然总有人会说你跟领导走得近,图好处。”

    “清者自清。”

    沈小瑜又看了一下手表。

    “那我们今天先问到这里,麻烦秦老师了。”

    按照计划,今天最后一个问询者是陈明。

    五分钟后,穿着名牌t恤、有些肚腩的陈明走进了房间。

    “怎么还没问够。”刚坐下,陈明就开始抱怨了。

    “我们是例行调查,对每个人…”

    沈小瑜刚要解释,陈明已经不耐烦起来了,“6月15日晚上,我下了班就去丈母娘家吃饭了。”

    “你丈母家在哪?”

    经过前面几次问话,朱韋甫和沈小瑜已经渐渐达成了默契,由朱韋甫主问,虽然他只是一个片警,但是很明显他的洞察力和记忆力更好,在曲岳庆看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在派出所工作了五年的片警完全有能力进行刑事调查,这也是曲岳庆很放心地让他与沈小瑜搭档的原因。

    “天鸣广场那。”

    天鸣广场是东阳市的市中心,离艺术大学有二十公里的距离。

    “你是开车过去的?一个人?”

    “对,一个人。就是怕堵车,所以一下班就走了,还好走得早,二十分钟就到了。”

    “你太太也是下了班过去的?”

    “是啊,昨天你们不是都记录了吗?”

    “你说6月15日你是晚上十点从丈母娘家回家的,也就是说从五点二十到十点这段时间,你一直呆在你丈母娘家?”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方便给我一下你太太的联系方式吗,我们求证一下。”

    “你们还真没完没了了,把我当坏人吗?”陈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沈小瑜也站了起来。

    门推开了,学校办公室主任探出头来,“没事吧。”

    “没事。”朱韋甫挥了挥手,示意他关门。

    等门再次关上后,朱韋甫也站了起来,“陈老师,你在担心什么?”

    “我有什么可以担心的。”陈明这会冷静下来了。

    “那方便给我们吗,或者你当着我们的面打给你太太确认一下。”朱韋甫的眼睛盯着陈明。

    “给你们后,我可以走了吧。”陈明依旧直挺挺站着。

    朱韋甫看了一眼沈小瑜,点了点头,“可以走。”

    陈明接过沈小瑜递来的纸和笔,匆匆在上面写了一个手机号码,一写完,便把纸和笔扔在桌上,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等陈明走出去后,朱韋甫拿起桌上的纸,照着上面的手机号拨了过去,电话占线。

    他又拨了两次,依旧占线。

    朱韋甫放下纸,看了一眼沈小瑜。

    “怎么了,电话打不通?”沈小瑜问道。

    “嗯。”朱韋甫朝门外的方向努了努嘴。

    沈小瑜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陈明有问题,要不要马上向曲队报告?”

    “先等一等。”朱韋甫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本。

    “你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了?”沈小瑜好奇地朝他身边挪过去,试着去看他的笔记本。

    朱韋甫很快合上了笔记本。

    “哟,还不能看了。”沈小瑜哼了一声。

    “不是,我…字写的难看。”朱韋甫有些不好意思。

    “喂,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我们收获很大。”沈小瑜用手肘碰了朱韋甫一下。

    朱韋甫被她顶得晃了一下,“有吗?”

    “怎么没有,这些人每个人都很可疑,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看,这个伍梅,昨天就说谎了,说自己和小姐妹吃饭,今天又说来大姨妈了,一晚上一个人在家,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她说的电信保修电话能查出来,但那个时间已经是十点了,不能证明之前她有没有在家。”

    “这恐怕还不是最关键的。”朱韋甫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家在后霞山附近,她完全有时间从那个荒地潜入那片林子,等董玲出现,然后再从荒地走回公寓,在十点的时候给电信打保修电话。”

    “嗯,但是既然我们都认为十点那个保修电话对她毫无帮助,那她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

    “那还不是你硬要她说一件不寻常的事。”

    “嗯,她比董玲瘦小,以她这个羸弱的身体恐怕无法对董玲造成致命的伤害。”

    “也许有同伙?”

    “没有动机,完全没有动机。”朱韋甫皱着眉头。

    “反正这个伍梅撒谎了,那她完全可能继续撒谎,而且她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嗯,这个你说的对。”

    “什么这个我说的对,其他的我说的不对啊,哎,秦祖延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人话不多,很简练。”

    “他也没有很有说服力的不在场证明,去健身房,但是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去过的人。”

    “可以调那个健身房的监控视频。”

    “那可不一定,我也去健身房,只有门口有,其他地方是不会装监控的,否则会员会抗议的,万一他中途溜出去了呢?”

    “溜出去?”

    “是啊,五点半他就到健身房了,保不定他溜出去,打车赶到后霞山,然后潜入那林子里…”

    “等一下,从健身房到后霞山荒地那里,打车要一个多小时,然后再走进去…”

    “时间不是正好吗?”

    朱韋甫挠了挠头,一时半会也驳不倒沈小瑜。

    “这个陈明最嚣张了,态度恶劣,对了,我现在打他太太电话。”

    沈小瑜拿起刚才那张纸,拨通了电话,她打开了免提。

    “喂,你好,请问你是陈明的太太吗?”

    “是我。”

    “请问怎么称呼?”

    “丁小曼。”

    “我们是…”沈小瑜刚想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朱韋甫一把夺过了手机。

    “请问6月15日那天晚上,你和你先生陈明一直在你母亲家里吗?”

    “哦,是…,是的,一直在。”

    “你们一直待到几点?”

    “大约十点吧。”

    “然后你们就回家了?”

    “对。”丁小曼的声音很弱。

    “好的,谢谢。”

    “没事。”

    “你怎么没问我们是谁?”朱韋甫突然问道。

    “呃,你们不是公安局…,哦,我猜你们是公安局的。”

    “下回你可要先问清楚是谁,现在社会上骗子很多。”

    “哦,知道了,谢谢警察同志。”丁小曼的声音非常尴尬。

    挂断电话后,沈小瑜重重拍了一下朱韋甫的肩膀。

    “行啊,你,还挺狡猾,这下就清楚了,刚才陈明给他老婆通风报信了,两人这是说好台词了。”

    朱韋甫又挠了挠头。

    “要是陈明从天鸣广场开车到后霞山,也就一个多小时吧,他和秦祖延一样,也有做案时间,只是他们俩都要长途跋涉,伍梅去那片林子就要轻松一些。”

    “但是那地方开车进不去,而且,即便他们三个都有作案时间,动机呢?还是没有动机。”

    “我们先回局里吧,把今天情况向曲队报告一下。”

    朱韋甫摇了摇头,“等一下,我们的活还没做完。”

    “三个人都问完了,还有什么活?”沈小瑜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想再继续调查吗?”

    昨天在市局刑侦处会议室开完会后,曲岳庆又召集刑侦组开了小会,做了内部分工。

    根据分工,寸头黄刚负责排查罗成峰和褚子霖两人的社会关系;方脸张大志负责调查举报信的线索;朱韋甫和沈小瑜进一步求证表演系其他几个老师的陈述是否属实;曲岳庆对董玲的个人生活、社会活动进行深入调查。

    沈小瑜对自己只接到这个任务很是沮丧,尤其是把自己和一个派出所的片警分在一个组,这让她更加不快。但刚才对表演系三个老师的盘问之后,她对朱韋甫的问话技巧和引导水平已经高度认可了。

    “你是说我们继续调查他们三个?”

    “不,我想再去调查罗成峰。”

    “罗成峰?曲队不是把这任务交给黄刚了吗?”

    “我们不是以刑侦队身份去调查。”

    “那以什么身份?”

    朱韋甫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什么呀。”沈小瑜走到他跟前,打量着他。

    沈小瑜的脸在朱韋甫面前来回晃着。

    “什么也没有啊。”

    朱韋甫拍了一下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警徽,上面印着“大学街道派出所”几个字样,他把左胸口位置的衣服折了一下,然后把夹在了折起的衣服上。

    “派出所?”

    “嗯,以片警的身份去。”

    “聪明。”沈小瑜拍了拍手,然后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特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沈小瑜又大笑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

    “你的t恤。”沈小瑜捂着嘴指着朱韋甫的衣服。

    “怎么了?”朱韋甫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把衣服穿反了。

    “不好意思,我马上换一下。”

    沈小瑜立刻转过了身体,“好了叫我。”

    “好了。”十几秒后,朱韋甫说道。

    沈小瑜转过身体,看着朱韋甫,哈哈哈哈又狂笑起来。

    “又怎么了?”朱韋甫彻底愣住了。

    “不是,你怎么又把警徽穿里面去了。”沈小瑜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朱韋甫皱了皱眉,“那我再换一下。”

    “喂,你是不是情感冷淡啊。”

    “什么?”

    “我从昨天认识你到现在,就没看你笑过,你是不会笑?”沈小瑜盯着朱韋甫的脸。

    朱韋甫又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外面有人敲了下门。

    “两位警官,还需要叫谁吗?”

    “哦,不用了,我们这就出来了。”朱韋甫赶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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