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邻居见强人已退,都来灭火,其实院内已烧的七七八八,但院门还在。杨逸捡起一把地上的刀,走到院门前,使劲砍了几刀。他力气不大,所幸环首刀十分锋利,几刀就把一扇门劈断了,他扛过门板,和洛雨一起把韦霑放上去。这时,一个黄衣男子正手提两壶酒,急匆匆跑过来,到了近前,失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洛雨再忍不住,大哭道:“朱晴叔叔,有人害韦伯伯。”
来人正是朱晴,原来方才,他被韦霑吩咐去东市买酒,没想到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回来就遇到这副情景。他素来镇定,惊讶片刻,立刻抬起门板,道:“先送医馆。”
杨逸见几个使长刀的男子鲜血淋漓,同伴正围着,手忙脚乱地止血,就道:“洛姑娘,你先送你伯父去医馆,我去看看他们,一会去找你们。”
洛雨点点头道:“你小心些。”便抬起门板,和朱晴快步向医馆方向走去。
长安大部分坊內都有医馆,两人拐了一条街,就来到一座医馆,一个面色干瘦,留山羊胡的大夫正站在馆外看火。一见三人模样,立刻明白来意,忙把三人带到一间屋内,给韦霑把了脉,满腹狐疑地道:“火烧的都是皮外伤,不要紧,但怎么还有内伤。”
朱晴来不及解释,问他情况怎样,那大夫皱眉道:“伤的不轻。”说着直摇头,洛雨见他神色晦气,更加着急,过了会,大夫用银针给韦霑扎了几下,道:“先看看吧,醒来再说。”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灯火点点,两人守在医馆里,洛雨也不再哭了,只盼着韦霑能快点醒来。
过了半个时辰,杨逸也找了来,这个年轻人浑身是血,满脸大汗,但一看见洛雨,便露出欢喜的笑容,道:“洛姑娘,你伯父怎样了?”
洛雨黯然摇头,忽然想杨逸家中有医书:“你懂医术?”
杨逸吃吃道:“懂一点,家传的。”“你来看看,我韦伯伯怎样了?”
杨逸点点头,上前给韦霑把了脉,却又摇头道:“我……我对内伤也不精通,看脉象似乎很微弱,他……”抬头看见洛雨脸色苍白,似要哭出来,忙道:“韦伯伯吉人自有天相。”
洛雨垂下头,不再问他。
三人一起守着韦霑,也不多说,到了后半夜,依旧不见韦霑醒来。杨逸迷迷糊糊地想睡,只听洛雨和朱晴在说话,洛雨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韦伯伯抱着个东西,那伙歹人就是因为想抢东西,才把韦伯伯打伤。那火烧的那么大,一定不是不小心走火,而是有人故意放的。”
朱晴道:“你说的对,我也闻到附近有松油味。”
洛雨道:“我想了想,明白了,他们不是想烧房子,而是想抢东西。但不知韦伯伯把它藏哪儿了,于是放了把火,然后守在一旁,等韦伯伯自己拿出来。”
朱晴“嗯”了一声,洛雨又道:“朱晴叔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也不知道,谁知道怎么会有人要害阿郎。”
洛雨喃喃道:“我就算知道他们是谁又怎样,韦伯伯还是醒不了。”
“别多想了,主人会醒的。”朱晴道,“我们明天去请更好的大夫,全长安最好的大夫。”
洛雨道:“最好的大夫在皇宫里,他们只给皇帝和娘娘们治病,我们哪里请的到。”
两人声音渐小,杨逸见洛雨缩在墙角,似乎睡去了。但过了片刻,只见她翻了个身,身子不断抽动,似乎在低声哭泣。
这一夜,竟是如此漫长。
洪亮的晨钟响彻整个长安城,朱晴第一个起来,洛雨和杨逸也跟着起来了。但见韦霑依旧昏迷不醒,朱晴让洛雨和杨逸守在医馆,自己出去找辆马车。
他走出医馆,整个城市还陷在黎明前的昏暗中,忽听脚步哒哒,街道上两点火光晃动,走出两个官差打扮的男子。
两人提着两盏灯,一见朱晴便道:“是韦霑韦大人的家人吗?”
朱晴点点头,不知他如何认识自己,一个官差躬身一礼道:“我等是大理寺的官差,裴少卿昨天听说韦大人被歹人所伤,连夜出长安,请了一位神医,现正在少卿府上,少卿大人派我等来接韦大人,请神医诊治。”
这时,洛雨和杨逸已闻声赶出来,听到这番话,又惊又喜,但又觉奇怪,昨晚韦霑受伤不久,长安坊门均已关闭,虽然按律法,宵禁后若有急症,仍可出入坊门。但想出城门,并将人从城外带回,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时,一名官差上前给杨逸行礼道:“杨公子,多谢你昨天仗义出手,要不是你替几个兄弟止血治伤,只怕他们凶多吉少。”
“举手之劳。”杨逸忙躬身还礼,心中却极为惊讶,道:“原来昨晚与那歹人拼斗的是大理寺的官差。”
那官差点点头,没再多说。
朱晴道:“既是裴少卿的美意,等我找辆马车……”
那官差笑道:“不必了,我们既是来接病人的,自然带了马车。”三人大喜,忙付了医费,将韦霑抬上马车,一名官差引路,另一人赶车,车声辚辚,出了永宁坊,向北经永乐、长兴两坊,到达崇义坊。此时天色又亮了几分,街道两边,已有卖混沌、胡饼的摊子,热气腾腾。
马车拐过两条街,到了一座中等的四合院前,院门口吊着前两盏灯,被晨风吹的摇摇晃晃。灯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庞坚毅的男子,正是裴静元。两个官差远远道:“裴少卿,人已经带回来。”
裴元静点点头,亲自上前与一个官差把韦霑抬下马车,快步往院中走去。洛雨心中感动,暗道:“他为何对韦伯伯这么好?”
担架被抬至一间厢房,屋内站着一位道袍长者,手持浮尘,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没有一丝皱纹,身形更是如同少年。洛雨心想:“这就是神医了。”不禁急切地望着他,只盼他真能妙手回春。
裴静对那人道:“就是他了,你能把他救活,咱们的事一笔勾销。”
那人微微一笑道:“救人本是医者本分。”走上前,细细端详一番,伸出两指,搭在韦霑的手腕,众人围在旁边,都屏住呼吸,唯恐打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