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飞第二天闻讯赶来，一进门却道：“听闻洛大小姐怒打荆王世子的壮举，特来瞻仰。”洛雨“啪”地飞给他一个蒲团，道：“无事就来聒噪，想是最近得意了。”

    两人随意聊会，洛雨问杜若飞最近有没有进城，碰到什么新鲜事没，杜若飞叹道：“也就上个月，去慈安寺看了牡丹，但人比牡丹还多。那些皇子、公主还用帷幔把最漂亮的一片围了起来，只许皇家观赏，不许百姓玩乐，好没意思。”

    洛雨道：“我没来长安时，就听朱晴叔叔说，长安城里可精彩了，西市东市，胡姬酒肆，比这杜陵热闹百倍，也不知何时我能去看看。”

    “那胡姬酒肆都是男人去的地方，你去干嘛？”

    “可也没说不许女人去，我就想看看那些胡姬有多美。”

    杜若飞忽然道：“美又怎样，对她们来说，美丽或许是一种灾难。若不是因为美，她们也不会像货物一样，被人贩卖到千里之外的大唐。”

    洛雨一听，觉得有道理，叹口气，半倚着案几，呆呆望向窗外。

    杜若飞见她似有心事，就问：“你在想什么？”

    洛雨悠悠道：“昨天王妃娘娘说起一件旧事，说伯父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姓洛，还说我是韦霑伯伯的私生女。”

    杜若飞道：“小笨蛋，她那么说，是故意气你和韦伯伯的。”

    “这我怎不知道？但我想了想，确有些想不通，爹爹说他自小在长安长大，那总该有几个亲戚朋友在这吧，可韦伯伯却说我爹在长安城没有其他亲人。”

    “那你爹是否提起过，他以前住在哪？家里还有谁？或者留下什么东西没？”

    “东西？倒有一样。”洛雨从脖子上摘下一块铜制的铭牌，“就是它了，我爹说这是祖传的，可我看就是个铜片，难道祖上是个穷光蛋？”

    杜若飞接过，那铭牌有一指大小，黄铜打造，色泽早已黯淡，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铜牌的一面绘的是一个简化的人，双手高举，旁边一行小字——“武夫滔滔”，杜若飞凝目看了会道：“这人形图是个字，你看他的样子像一人负戈而行，我猜应该是武字。至于武夫滔滔，出自《诗经》的江汉篇，是赞扬武士出征的诗句。”

    这铭牌，洛雨佩戴多年，见上面花纹古怪，只当是小孩子的辟邪之物，没想到杜若飞说出这么多，心中钦佩：“真厉害，你再看看。”

    杜若飞翻过另一面，却是个兽面图，张目龇牙，古朴粗犷。他皱了皱眉：“这兽面图，我就不认得了。”但他略一思索：“这兽面神情可怖，威猛异常，很像是军旅之人所用。”想到这，一拍手道：“是了，这铭牌两面都与武士有关，既然代代相传，你家应该是世代行伍。”

    洛雨懒洋洋地道：“什么世代行伍，反正从我开始，就要弃武从文了。”说着学着韦南止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念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杜若飞哈哈一笑，把铜牌还给她：“韦伯伯就想让你做个知书达礼的女子，有什么不好？”

    洛雨不以为然地道：“可读书有用吗？韦伯伯倒是读过很多书，还不只是司天台的一个小官？”

    “那是你不知道。”杜若飞正色道：“韦伯伯当年是韦家最有前途的子弟，很早就被选为了弘文馆学士。”

    “弘文馆？”洛雨吃了一惊，弘文馆是当今皇帝所设，招选天下博学之士，一则教授王孙子弟，二则为君王出谋划策，学士虽官品不高，却是是君王的近臣，如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名臣都出自弘文馆。所以能进入弘文馆的人必是大有前途。

    “那韦伯伯为何沦落至此？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杜若飞犹豫了下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十多年前，韦伯伯被牵扯进了李承乾和李泰的夺嫡案。当年李承乾是大唐的太子，但他却品行不端，行为放荡，逐渐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而四皇子李泰才华横溢，擅长文学，深受陛下的宠爱，也就有了谋嫡之心。李承乾担心失去太子之位，就暗中组织了一个刺杀团，企图刺杀李泰，不料计划提前泄露，陛下震怒，就将两位皇子都贬出了长安，跟他们一党的官员也多被牵连。”

    洛雨道：“那韦伯伯跟谁一党？李承乾还是李泰？”

    杜若飞摇头道：“韦伯伯哪一党也不是。”

    “那为何？”

    “这件事就复杂了，只因太子承乾曾想组织一个刺杀团，刺杀四皇子，那刺杀团后来被查出来自一个叫暗影社的组织。陛下大为震怒，下令剿灭暗影社。偏在这时，有人举报，说韦伯伯和暗影社的一个魁首来往紧密，有勾结歹人之嫌。”

    “不可能，韦伯伯绝不会和刺客勾结。”

    “我也这么想，但后来大理寺审讯此案，韦伯伯却供认不讳，我听说韦家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韦伯伯从大理寺的狱中救出。”

    “我不信。”洛雨道，“韦伯伯平时就爱些琴棋书画，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刺客有关系？那暗影社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的魁首又是什么人？”

    杜若飞笑道：“这我哪知道。不过暗影社的传说，我倒是听过不少。”

    “说来听听。”

    杜若飞盘起腿，一本正经地道：“据说这暗影社也有百年历史了，堂中许多高手，其中还有兵器谱，排在前十的，个个身怀绝技。就说前三位吧，那排名第三的人称千面狐，善于易容之术，可乔装成亲近之人接近目标，令人防不胜防。第二位的是暗器行家，一把暗器，如同天女散花，你就算有分身之术，也休想逃脱。这第一位的更是神乎其神，只因他是是空手，所谓大道至简，武功到了极致，便不需要兵器。”

    “空手？那必定是非常高明的拳脚功夫了？”

    “都不是。”杜若飞道：“那排名第一的是个女子，她想取人性命时，只需趁对方不注意，突然伸出十指，在对方脸上‘噌’这么挠一下，对方就再没脸见人了。”

    洛雨这才发现杜若飞在编排她，赶忙跳起来打他，杜若飞早防着，闪身躲开，笑道：“你整天喜欢打打杀杀的，我说你是天下第一女刺客，你怎么还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