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疼痛袭来。
胸腔中的心脏受到刺激快速搏动,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冲击着腹膜与胸骨。
然后是疼痛的迅速消退,器官恢复正常,但头骨包裹的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擒住,在来回的挤压下反复变换着形状。
随后是暴风雨般袭来的呕吐欲与眩晕感,有东西从内部上涌,渴求着外面的世界。
突然的呕吐使他重新获得了探知外界的能力,视野变得清明,消毒水的气味直冲鼻腔,耳边是纷乱的脚步声与仪器的轰鸣声。
“第十四次提高玻色浓度。”
后面的话卡西迪并没有听清,刚刚苏醒尚且处于混沌中的意识还没有理解周围的情况就再次被拖入了深渊,脑中似乎有人在用半断裂的弦弓撕咬着朽烂的小提琴,吱吱呀呀的声音拉扯着已经接近分崩离析的神经元,他想反抗,想找出折磨他的源头,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想将自己支起来,但是却被光滑而冰冷的器械限制了行动。第二波刺激传来,拉扯着的声带发出低哑的嘶鸣,汗水从每处毛孔中涌现附着在体毛上,血管崩裂般地暴起,身体宛若笼中的困兽,不断死命撞击着囚牢而无法解脱。
“恢复常值,四十秒,实行第十五次。”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为什么会被禁锢在手术台上?
记忆向前回溯,在繁杂的迷宫中反复穿行,逐渐接近终点。
又一次刺激传来,他尚未回想起经历的一切,忍受,只能忍受,无法想象崩溃的后果,飘浮的影像在眼前游离,闪光与线条禁锢了他的思维,世界已然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踽踽独行的喘息者拖曳着最后一丝尚未消散的理智。
他看到了最终的太阳。
“卡西迪!卡西迪!”眼前是飘忽的幻影,不多时幻影化为实体,看清眼前人后卡西迪一把抓住杰西立起上身:“那幅画,那幅画有问题!”持续的歇斯底里换来的却是一群人疑惑的表情,杰西尴尬地看了看周围的医护人员:“有一些我们之间的私事,麻烦各位回避一下。”“既然病人已经醒了,那我们就不打搅你们了,注意探视时间不能太长,让病人多注意休息。”为首的医生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病房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只有监护仪器的运行声。
“ok,现在慢慢来,告诉我咱们分开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卡西迪将自己是如何寻找伊莲娜然后被画像袭击的事讲给了杰西,后者在听完之后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是说,画上的人物自己走下来从二维变成了三维拥有了实体?”
卡西迪点了点头。
“但是我上次去办公室的时候,别说那个什么天使和恶魔了,我连那幅画都没看见,墙上什么都没有。”
“但是我千真万确看见了它,它还捅了我一枪。”说着,卡西迪挽起右臂的衣袖想向卡西迪展示自己的伤口,当他看到那条原本将近两厘米深的伤口时不禁惊叫出声,原来翻绽着血肉模糊的切割伤部位现在却由完好无损的皮肤代替,用手按下去一丝痛感都没有。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中蔓延。
最后还是由杰西打破了沉默:“不如你今天就现在医院做个检查吧,即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也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动物园那边的工作我先帮你做着,可能是你精神压力最近比较大,休息一天再说吧。”又嘱咐了两句,杰西先行离开了病房,留下了兀自发呆的卡西迪,后者茫然地望着同时离开的背影,尚未理清头绪。假如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幻觉又为什么会如此逼真?他对于被刺伤的疼痛感知得如此清晰,以至于当时的景象历历在目。他又想起了最后进入的房间,35,这个房间在他上次来到办公室走廊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上次34与33是互相面对分布于走廊两侧的,紧挨着两间房的使挂着立画的墙壁。按照杰西所言,他在酒吧给自己看的记录是在园长办公室找到的,但是自己上次发现的最后一间房34的装潢偏向于卧室,这次的35却有办公室的样子,假设其他房间在杰西去的时候也是锁上的状态,那杰西所说的办公室究竟是34还是35呢?还有最后出现的北极狐,被贯穿的伤口裸露出来的机械结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生物体上?数不清的谜团在脑中纠缠盘旋,剪不断理还乱,卡西迪揉了揉一晚上没经过打理已经变得有些狼狈的头发,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决定还是先换上自己的衣服,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出现幻觉,更不用提全身检查一类不必要的麻烦事,当务之急是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连他是怎么来到医院的都已经忘记了。
伸手拿过旁边被护士整理好的衣物,卡西迪一件一件地换上,拿起外套时一个不小心刮到了旁边的仪器上,没被抓稳的外衣掉落在地上,口袋中掉出来一个黑色的物件。卡西迪弯下腰捡起衣服,余光瞥到了那个刚刚掉下来的东西。
一枚黑色的发卡。
捡起发卡,卡西迪本人是不可能携带这种女性用品的,毕竟他还单身,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这枚发卡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那个人好无聊哦,饲养员叔叔,我想去看那边的小兔子。”
“谢谢你,卡西迪,我叫乔治·哈尔,稍后还得靠您这位饲养员多看着点她,虽然她怕生人,但是她很喜欢小动物。”
“拉近镜头。”
几天的经历被重新忆起,卡西迪突然开始仔细观察发卡上的每一处细节,这枚发卡曾经出现在珊迪、伊莲娜、还有那个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伊莲娜的小姑娘上,而自己并不记得昨晚是怎样离开动物园的,假如是发卡的主人或者其他有关系的人想告诉他一些事情却不方便露面,用这枚多次出现的发卡传递信息不失为一种方法。
研究不多时,卡西迪便在这枚蝴蝶结形状的发卡上发现了玄机,左翅明显比右翅厚一层,在阳光的照射下有几处反光的地方。从护士站借来一把壁纸刀,卡西迪小心的从两处反光中间的布料处裁开,扩大缺口,立干胶水的痕迹和一张被仔细折叠过的纸条露了出来。
抽出纸条,卡西迪心中暗喜,但紧接着又被泼了一头冷水。纸上画着三十四个相同衣着与姿势的小人,唯一的区别是每个小人的衣服颜色亮度不同,但都是黄色调的。三十四个小人的头部都被黑色全部涂抹,看不清形容面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卡西迪仍然是一头雾水,想要搞清楚这幅画背后的含义,看来只能回一趟动物园了。
临走之前,卡西迪还是向园长请了个假,他也说不出这么做的原因,但还是按杰西的建议做了。信息刚发出去手机便震动了一下,园长的回复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准假,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