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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混出个人样来
    这次交通事故,在冒牌“交通管理员”单峰的判责下,行人全责。

    我们也因此得到了铜钱二十二枚。

    长安城西市。

    商贾行人熙熙攘攘,道路两侧商铺林立,绸缎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骡马行,刀枪库,坟典书肆,应有尽有,人说买东西,买东西,就是起源于长安城的“东、西二市”。

    两侧的摊贩高声叫卖,拉货的小厮慢了半拍,正在被东家臭骂,表演杂技的地方传来人们阵阵的喝彩声。

    我们在这嘈杂热闹而又纷乱的西市街道上走着,两旁的胡饼摊,汤面摊飘来的阵阵香油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的喉咙,让我的舌头不停地分泌唾液。

    “好饿啊~”

    我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众人无言,但我能感受到他们口舌碰撞发出来的声响。

    单峰仍旧对南山身上的纹身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南山向来是个豁达之人,知道被我耍了,也不生气,反而大大方方地把衣服的缺口再撕开一点,让他的“巴啦啦小魔仙”露出可爱的头来。

    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去戏弄他。

    走了大概五十步,一个十八岁的青年正在收拾被人打翻在地的小摊子,青年长得很秀气,穿着虽然也是粗衣麻布,但十分整洁,隔着老远,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书生气。

    我们走上前,我率先开口说话。

    “死算命的,帮我们四个算算,日后能不能大富大贵,飞黄腾达。”

    青年看了我一眼,一脸嫌弃地抿着嘴,把自己的摊子收拾好后,清了清喉咙。

    “我看四位贼眉鼠目,尖嘴猴腮,印堂发黑,没有贵相,只有短命相。”

    “王八羔子的,人长得斯文,说话怎么这么恶毒?”

    土蛋再次把他的摊子掀翻。

    青年急了,瞪了他一眼。

    “干什么,干什么?我才收拾起来的,你这个臭杂碎。”

    我站在一旁暗暗偷笑。

    单峰忍住自己的笑意,咳嗽了两声。

    “柴胡,今天怎么样?”

    青年名叫柴胡,中药的柴胡,医官,据说是龟兹城的老医官上山採柴胡时捡到的。

    柴胡双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上午了,只来了一个客人,他很认同我的说法,然后就把我的摊子掀了~~”

    我与土蛋在哂笑,我早就说过,没有人会来找一个嘴上没胡的毛头小子看相,柴胡自诩看过点中医五行学说,又看了些易经等道教书籍,就敢出来丢人现眼,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柴胡不服气地盯着我,少年意气,我也曾经有,就是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服输的精神。

    我仍在笑,既是笑他,也是笑当初的自己。

    街边的包子铺,蒸笼里的热气腾腾而上。

    五文钱一个馒头,这是市价,五个人,五个馒头,二十五文钱。

    只有二十二文钱的我们,摆着一副灿烂的笑脸,站在东家的面前。

    单峰笑得尤其的卑微。

    “东家,来五个白面馒头,给我们个折扣,二十二文钱,可不可以?”

    单峰把身上仅有的二十二个铜钱放在柜台上。

    包子铺老板接过来数了数,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从蒸笼里一个一个地取出白面馒头。

    “一个,二个,三个”

    土蛋在一旁数着,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一共五个。

    单峰拿出一块稍微干净一点的破布,接着老板递来的热气腾腾的馒头,嘴上还不停地说着恭维的话。

    “东家真是个厚道人啊,难怪买卖做得如此之好。”

    话音刚落,老板递送最后一个馒头时,忽然折了一半,一半放在单峰的破布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单峰愣住了。

    我们可没愣住,我是第一个动手的,从单峰的破布上首先抢到一个完整的馒头,其余人也不甘落后,一窝蜂地七手八脚,拿到自己完整的一个。

    单峰跳脚了,他奋力地卡住我的下巴,嘴上怪叫着,他手指很用力,我有些痛,但我还是张着嘴巴,把整个的馒头往嘴巴里塞,直到口腔被胀得满满的,然后我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单峰见卡我不住,连忙放手转身,其余三人早已狼吞虎咽。

    “你们这些杂碎,混账,破烂货!”

    单峰无能狂怒地嚼着自己手中的半个馒头,吃一口,骂一句。

    他一直在骂,我们一直在笑。

    永阳坊里的一处破庙。

    这是我们这群破烂临时居住的地方,这里清新优雅(杂草丛生,四面通风(窗户都烂了,没有西晒的烦恼(因为都是直晒,屋顶塌了个大洞,是宜居的好地方(适宜蟑螂老鼠居住。

    单峰强大的中气支撑着他一路骂着我们回来。

    我在泥菩萨的脚下铺了些稻草,是我的狗窝,一回来我就躺了下来,这是我的习惯,我就喜欢躺着。

    他们还在聊着怎么样才能见到圣人,我完全不感兴趣,因为我知道结局,眼前这几个带着希望的蝼蚁,是我最不喜欢的人群之一。

    是的,我讨厌他们,却又融入他们,我讨厌他们带着希望活着,因为我没有希望,至于融入他们,那是因为,黄金放保险柜,白银放屋内,好铜好铁放院子,而破烂,就应该放在垃圾桶里。

    破烂货永远会跟破烂货混在一起,从未改变。

    前生的我是个废物,毫无疑问。

    喜欢躺在床上玩游戏,一玩就是一整天,一天两顿不定时,反正饿了就吃,没钱了就去送几天外卖,我可是有资产的人,一辆二手的破电瓶车,市场价格高达六百大元,锂电池不太经用了,但对于我来说,够了,我每天出工只挣吃饭的钱。

    住在豪华的大城市城中村的地下室里,暗无天日,经年累月一股霉味,所以我没什么朋友,谁愿意跟一个浑身散发着霉臭味的人做朋友呢?除了一个三十年没谈过一次正经恋爱的大姐姐,她喜欢我,不是我吹牛,只要是个公的她都喜欢,名声不太好,据说需求很旺盛。

    只是她那副尊容,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啊~~唉~

    每天玩游戏,吃饭,睡觉,玩游戏,偶尔出一下工,这不就是混吃等死吗?

    是的,没错,我不否认。

    梦想,追求在我眼中都是自我陶醉而又甜蜜的毒药,刺激着社会底层的人们不断地挣扎,我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人,我觉得我看破了这一切。

    我也曾经意气风发过,总是心怀不甘地奋斗着。野鸡大专刚毕业的两年,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加班加点从无怨言,我想证明给别人我不是最差的。

    虽然现实的打击很沉重,但我仍旧坚挺,我一直安慰着自己,会好起来的,成功就是坚持与努力。

    直到我再次遇到了隔壁寝室的二傻子。

    从认识他开始,我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他,我瞧不起他,他总是愣头愣脑的,这是一个交毕业论文只写了“毕业论文”四个大字的卧龙凤雏,这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二傻子。

    他是我的安慰,人总是这样,看到比自己差的,心里就会舒服起来,于是我们总会过度谈论陌生人的不幸,而对陌生人的喜事,漠不关心。

    那时我在想,我就是再差,也不可能比这个二傻子差吧。

    果然,他遭遇了不幸,二傻子的父母离婚了,据说是他老爸出轨导致的,年纪轻轻家庭破碎,这样的遭遇实在值得别人同情,他爸感到对不起他,于是分家产时额外给了他三栋出租屋,他也只能忍痛接受了这个现实。

    一开始我没听清,后来他强调了,不是三套,是三栋。

    然后拿着一整串钥匙屁颠屁颠地跑去收租了。

    于是我躺平了,我摆烂了。

    因为我辛苦了两年存下来的钱,还没他一个月收的租金多。

    我仰望着大城市的高楼大厦,然后走回我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我哭了一晚上,也笑了一晚上。

    有些人天生就不需要努力,而有些人天生就要把那些不需要努力的人的那一部分“努力”一同努力了,然后这群不需要努力的人还高高在上地把我踩在脚下,用他们自以为是的口吻告诫世人。

    正如二傻子最后留给我的那一句话。

    “继续加油,好歹混出个人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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