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往昔的记忆,从主干道拐入田间小径,如今已经看不到当年绿油油的禾苗了,转而呈现出来的是干枯而发黄的野草。
路上铺着的青石板上散落着泥巴和马粪。
在那田地里。
除了低头折草的马匹,便是随意丢弃的杂物了。
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可惜池塘里的鱼儿早已不在,水绿的发黑,有东西浮在里面,白白的,难以名状,至于是什么,陈骁并不想去考究。
上了坡道,他便是下了马。
古色古香的庄园就在前头,掩映在荒草和枝条之间。
多年后依旧保持着完整,这功劳应该归功于城主府的阵师,不是说陈家没有,而是现在有,不过质量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陈骁绕着庄园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缺口,他是没有家族令牌的,以前一直想要,可就是不给,现在估计想给了,他又不想要。
说不上是任性吧。
有些东西一旦接受了,便意味着承受了未名之物的份量。
到了晚上,他便在一处空地生起火来,就着干粮,填饱一下肚子,这祁镇的晚上也不消停,隔着远远的都能听到嘈杂的声音。
自从灵气下行之后,增益性阵法的功效下降了不少,以前是一重就能解决很多问题,现在得两三重,加剧灵石消耗不说,还需要经常维护。
也就导致,现在的有为修士都是直接展开灵力护罩,但对于一些有名望有成就的人来说,影响却是微乎其微,这形成了一个新的现象。
上下层形成了断层,尽管市面上充斥着大量商品,看似很多选择,其实质量参差不齐,小作坊在兴起。
就好比拿马来说。
喂的是劣质的草料,喝的是次等的源水。
源水是灵力萃取而成的,不仅价格高昂,效用甚至能提升灵根的资质,也能辅佐修炼三道。
有个鬼才就借此提出。
既然人能用,物也能用,那是不是什么也能用。
这个说词得到了一众的嘲讽,源水都是拿来修炼、增进实力的,用在其他行当,能不能回本不说,就如此暴殄天物的行径简直就是一个败家子的行为。
但那个鬼才还真就开了一个先河,率先在饲养行业做出了成绩,养的马膘肥,耐力又好,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
这打破了行业里唯血统论的观点,就是好马配好马,好马生好马,好马贵千金,在其他人感到不可接受的同时。
市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批又一批接受过源水改造的马匹。
在经历了时间的演进,马类生物基本是没有不喝过源水的,而源水的绝对垄断,也随着产业的兴起,彻底走下了高位。
不过可别高兴的太早,源水配方的泛滥,也进一步抬升了优质源水的价格和销量,更是让大部分修士走向了资质的末路。
表面的繁华,不过是锅里的温水。
里面的青蛙早已有了伴了。
陈骁吃着干粮,正在想着接下来的行动,是要回去,还是找个地方苦练一下,即使这庄园进不去了,可能待在这里,他也是心满意足。
那活在记忆里的就让其存在于记忆中吧。
“您是陈家的人?”临近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陈骁闻声投去目光,在那火光与黑暗的交接线上站着一个老农,他头上包着布巾,布巾旧的很,已经有些褪色了。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黑黝黝的,像块用了些把年的抹布一样。
身形佝偻,看上去细条条的。
“老人家你是?”他道。
老农道:
“我以前是这庄园的佃户,后来闹饥荒,镇子里的都跑去城里了,我没舍得去,我的孩子去了。
“老伴走的早,我也想多陪陪她,顺带看看这里,您是要回来吗?”
陈骁没有意外地摇头。
老农也是明白了意思,他道:
“我在后山有一处菜地,虽然富有灵气的种不出来,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也有几座茅屋,您要是想去那歇歇脚,可随时过来。”
陈骁见他要走,想着一个老人家在这乱哄哄的地方也是颇为不易,便是喊住他道:
“最近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麻烦?”老农顿住身形道,“这倒是没有,这世道对底层还是宽容的,只要老老实实待在那里,没有风雨,自然也就安安稳稳。
“但我得提醒您一句,世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陈骁目送他离开后,便是上了马,这老农在提醒自己,这里不安全,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准备做点什么,不是每一次都能碰到事情。
这就需要自己去找事情了。
当然,也可以等事情上门。
陈骁躲在暗处,大概在后半夜的时候,有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着那庄园摸进,他们腰佩大刀,蒙着面,眼神却是格外犀利。
一过来见着没人,便是拿篝火出气。
其中一个更是拾起一截柴火棍,朝那庄园扔去,只见那旋转的火棍划破夜空,就快要砸过去的时候,一道蓝色透明的光罩显现而出。
将那柴火棍弹飞,火棍落到荒草里,火势一下就起来了。
他们见此,又是如法炮制。
等到周遭都是一片火海,见着还没有人出来,那防护罩也丝毫没有其他迹象,他们就地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说着“走走走”之类的话。
“不欣赏一下是不是太可惜了?”
“你是谁?!”他们惊了一下。
陈骁俯视着他们,不疾不徐道:
“陈家的一个无名小卒。”
说着,他抽出了佩剑。
“干他!”
几个纵火的见状,都是干这条道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也是亮出了各自的兵器,他们立即分散开来,试图以人多的优势,将其斩落马下。
不过对于一个出色的骑手来说,有了马匹的增幅,哪怕是在境界有所差距的情况下,也不过是哪里多几具尸体而已。
陈骁回望那庄园,火焰已经熄灭,成片黑秃秃的,月亮也快要出来了,他上了街道,这里依旧和来时一样。
有人在吆喝,有人在巡逻,有人在鞭打自己的奴隶。
他拿起挂在马上的葫芦,拨开瓶塞,抿了一口,这祁镇的风光也是独树一帜,充满着燥热和野性。
在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牌子。
上面写道:
“祁镇角斗场欢迎诸位好汉莅临!”
然后是一个箭头。
顺着箭头,往那望去,是一块用土砖围起来的空地,以前是一大片农田,现在倒是找不到影子了,墙身约高三丈,是用荒草混合泥土造出来的。
中央有扇大门,大门镂空,涂黑漆,左右各一座獠牙兽,表面反射着银辉,不是经常擦洗,就是才弄来不久。
大门此时正抬起一半,陆陆续续有人往那走去,值得注意的是,进去的不只有人,还有乘坐的马车,或是骑着什么妖兽的所谓达官贵人。
陈骁记得,祁镇从荒废到变得恢复生气,也不过是几十年的功夫,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他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似有似无。
继续走了半里路,却是被人给拦住了。
“这位公子,有没有兴趣去角斗场坐一坐,就是不亲自下场,赚取高额赏金也没关系,我们的马大人专门开设了赌场。
“不仅能观看拳拳到肉的把戏,还能顺带玩点花活,美酒瓜果应有尽有,就是美人也能给您安排妥当。”
陈骁瞧了他一眼,探出手接过了传单,然后驾着马,朝镇外走去。
这些不过都是些玩剩下的,但他还是收了起来。
只要对方不追来让他进去
他也是没有不乐意的地方。
权当是助人一把。
这点比安河城要好多了,在街上,若是遇到发传单的人,传单是从火火国传进来的,大规模的用于宣传,类似于大字报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它没有张贴在墙上。
而是传到了手里。
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也是新奇的玩意,大家都很乐意拿来看看,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而漠然置之。
为了提供宣传度,那些商家开始把传单派给了年轻的修士,或是年迈的修士,不接吧,对方又会扯一些境遇,什么补贴生活,什么赚取养家糊口的零星;
又觉得也不容易。
接吧,又让人进去。
什么都往你身上用,或者就是吹的天花乱坠,即使有的确实有成效,可忽略自身状况而为此买单,就是纯粹的对自己不负责。
这也是陈骁从来不进青楼的原因,因为进去吧,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没有,就是为了那点交易,若是在那杵着,就会有人来烦你。
遇到脾气差一点的,还会说你清高了不起,占着茅坑不拉屎;
若是懂点说辞的,就会说,那是她的权力,你不能践踏了。
其实吧。
就是不好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