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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恨不抗金死(三)
    浴血的街道上,钟林缓缓催动着马缰,战马鼻腔里冲出阵阵白气,骑兵们在行进间组成的冲击阵型。

    阿克善同样如此,巴牙喇骑兵们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骄纵轻狂,尽管他们的人数是对手的两倍,但依旧面色凝重。

    马蹄声渐渐急促了起来,双方人马再一次交错而过,地上又多了一层尸体。

    钟林已经不用再询问还有多少人了,他环视了周围一圈,还剩十八人。

    常满田身受重伤,右手被削去了半截手掌,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左手稳稳持刀,脸上杀气依旧。

    常老三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原本死死捂住老妻嘴巴的手霎时松动了。

    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

    “满田!满田!”老妇人在窗台朝着街道上哭嚎着。

    钟林转头看向满眼血丝的常满田,两人目光对视。

    “千总。”

    常满田轻声说了一句,用力咧了咧嘴,挤出一个笑脸,带着哭腔说:“等把这些建奴杀败了,俺想回家看看……”

    钟林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后方呼喊起了小五的名字。

    藏在后面的小五立时拍马赶上,眼眶猩红地朝着钟林行了一个军礼。

    “是时候了。”

    钟林笑着说道,随即把马刀递给了小五。

    “把刀交给陈楚。”

    “是!”

    小五接过了刀,绑在了自己背后,他翻身下马,开始解下自己马匹上捆绑的一个个纸包。

    “检查过没有,别给你小子的泪花子弄潮了。”

    一名粗犷的钟字营骑兵憨厚地问道,他的左手已经断了,正往外渗着血。

    小五点了点头,流着眼泪把两袋火药绑在了他的马上。

    小五看着对方的断臂,锯齿般的伤口外还拖着一节跳动着的皮肉,他带着哭腔说道:“老六,你就第一个上吧,别等久了,遭罪。”

    “那是当然,老子哪次不是第一个上。”老六笑着用刀背拍了拍小五的肩膀。

    在小五绑火药的间隙,钟林平静地和剩下的部众说道:“东江军正在南关岛血战,决不能让这支巴牙喇抄了前线的后路,必须彻底打残他们。”

    钟林把旗杆从背上解了下来,拿在了手里,旗杆顶上银光闪亮的枪头反射着星光。

    “我等今日之牺牲,当是为后人胜利之基石;辽东虽千里沦陷,但仍有力量反抗,这是我和毛大帅这几日亲眼所见。”

    旗枪向前,战马再一次发出一声长嘶。

    “军爷们,你们快逃吧。”

    两边的街道上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哭喊。

    随即如同一块石头砸在了沉寂的湖水中一般,百姓们纷纷在各自的门后,窗户后祈求钟字营骑兵们赶紧逃命。

    “军爷,暂且撤退吧,来日方长啊!”

    而列成了一字阵的骑兵们纹丝不动,双目睁的血红望向前方。

    “还记得太子河畔吗?”

    钟林笑着看向小五。

    小五抬起头,怔怔地点了点头。

    “百姓们就一座浮桥争渡,我们阻挡了追兵整整半个时辰,他们和我们说过同样的话,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小五低下了头,痛苦地说道:“军爷,暂且撤退吧。”

    “是啊。”

    钟林仰头看向了天上的银河,缓缓说道:“那时候我们撤退了,百姓们被后金兵追上,被逼跳了河。”

    说罢,他又看向了小五,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再抛弃他们第二次了,小五。”

    “是,不能。”

    “必须胜利,不惜一切代价。”

    钟林朝着随行的骑兵们点了点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欣然的神情。

    ……

    阿克善也再一次重整了队伍,他身上受了七八处刀伤,鲜血顺着铁甲缓缓滴落。

    “牛录额真,他们又来了。”一名巴牙喇大声喊道。

    “那就继续整队冲锋,他们已经没多少人了。”

    阿克善愤怒地挥舞着马鞭,胸口不停的起伏喘着粗气。

    他再一次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而马缰却被一旁的亲卫死死攥在了手上。

    “您受伤了,请在后面。”

    话音刚落,不由得阿克善说话,巴牙喇们再一次组成了冲击阵列,往前冲去。

    阿克善勉力地催马紧跟在后面,目光死死盯着迎面冲来的明军骑兵,忽然他发现了奇怪之处。

    原本应该组成冲击队形的明军此刻都排成了一列纵队向着自己的巴牙喇们冲来,阿克善猛地看到最前面冲击的骑兵身后散发出的阵阵白烟。

    他顿时亡魂大冒,拼命拉着缰绳,大声朝着前方部下吼道:“散开!散开!”

    然后话音刚落,冲锋的巴牙喇骑兵中响起了连串的爆炸。

    “是时候迎接我们在辽东的第一场胜利了!”钟林将军旗紧握在手中,朝着部下们朗声说道。

    “遵命!”

    骑手们齐齐答应,轮流上前,向钟林和军旗行了最后一个军礼,随后点燃了身后火药引线,间隔十个马身位开始冲锋。

    第十六声爆炸响过后,常满田泪眼婆娑地扭头朝着身后窗台上的父母看了一眼,手中拉开了火折子,嘴里喃喃地说道:

    “我想回家……”

    而后哭着将火折子奋力点在了引线上,转头大吼着拍马向前。

    第十七声爆炸响过后,冲锋的巴牙喇骑兵被彻底炸成了碎片,阿克善催马冲入了硝烟中,四周皆是残破的血肉残肢和倒地哭嚎的女真骑兵,浓烟熏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剧烈的咳嗽又加剧了身上的伤口。

    “钟林!”

    阿克善怒声吼道,手中的长刀在烟雾中不停挥砍,双目睁地血红。

    “钟林!我在这里,来做一个了断吧!”

    前方再一次传来急促的马蹄,阿克善听到了引线燃烧的声音,顿时瞳孔微张,拼尽全力从马鞍上向后跃起。

    在身体落地的瞬间,陈楚的战马从烟雾中冲出,两匹战马直接迎头相撞,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后,阿克善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重重撞在街边的一间门房上。

    “杀!”

    还未消散的烟雾中,传来了钟林沙哑的吼声。

    如索命幽灵般,钟林双手持旗枪,从硝烟里呼啸着奔出,肩膀上的棉甲在燃烧,身上还残留着爆炸点燃的火焰。

    阿克善同样大声吼叫着,拼尽全力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直指迎面而来的枪尖。

    枪尖与长刀激烈碰撞出醒目的火花,旗枪偏移了目标,向下扎在了阿克善的左肋骨上,枪头直接洞穿了他背后的门板。

    而长刀也偏移了方向,刀尖顺势刺入了钟林的右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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