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铜镜里的江同须发染霜。二十三年的穿越生涯,让一位本和时间绝缘的星舰舰长变成了饱经沧桑的老者。
顾影自叹的江同没注意身后的儿子正在叫他。
“爹!”
儿子又叫了一声。
江同缓缓站起身,将残破的铜镜扔到一旁。
“这是大汉的铜镜。”
“爹,你肯定休屠王走的是这条路?”
“普通的匈奴部落,不会有这些东西。”
江同指着散落一地的铜器道。
“爹,往前就是瀚海,再找不到休屠王,舅舅那边该拖不住了。”
“去病,伊稚斜不是傻瓜,三万轻骑兵对阵卫青的六万步骑,这种仗,他不会硬碰硬。”
“爹,您的意思是——”
“伊稚斜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他们的昆仑神。”
“爹,你也信匈奴人的鬼神?”
江同指着远处天地交辉的地方。
“去病,天地比你所见的要广阔,天神也好,异象也罢,在这茫茫草原之中,一场仗的胜败,天时比实力和谋略更重要。”
“爹,我不懂。不管天涯海角,只要马能到,休屠王就别想逃。”
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冠军侯,骠骑将军,江同有些恍惚。他分明就是那个目空一切,骁勇无敌的霍去病,但他眉眼之间的桀骜和莽撞,又让江同觉得他还是自己那个调皮倔强的儿子。
“休屠王孤军离群,一定是伊稚斜故意为之。”
“爹,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抓到休屠王,伊稚斜就会不攻自溃?”
“因为休屠王就是这场仗胜败的关键。”
“以舅舅的实力,一举击败伊稚斜比赶猪难不到哪去。”
“天时,去病,记住,这一次,天时比什么都重要。”
霍去病想继续问个究竟,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倔强性格来自哪里。虽然他不服气,但一直到现在,他同样倔强的父亲每次都是对的。
蜿蜒的河流从江同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辽阔的草场上,偶尔跳出一条独自觅食的孤狼。苍鹰绕着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斜阳打转,一声鹰戾破空惊云,禽鸟扑腾着翅膀,从湿地的草窠里飞出,贴地逃向草场深处。
霍去病接过兵士递过来的水袋,仰头就往嘴里灌。水刚流出袋口,一股疾风骤然袭来,黑影一掠而过,水袋破开了一条大口子,霍去病被淋了一头凉水。
“爹,你干什么?”
江同收起玄剑,夺过破成两段的水袋,扔了出去。
“你忘了爹的话了吗?”
“爹,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讲究,不就一口生水吗?”
“啪”
霍去病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给我记住,”江同冷冷地盯着霍去病,“别人可以,你不行。”
“啪”
说完,江同又扇了霍去病一巴掌。
“是,爹。”
霍去病揉着脸,咬牙低下头。
一阵风抚平了草场,河边齐人高的芦苇如同倒伏的麦子,齐刷刷地偏向夕阳西下的方位。
江同的鬓发随风扬起,眼瞳倏然收缩。
“慧眼”系统提示:气流温度异常。
江同的眉心紧锁,他知道,自己离那个时刻越来越近。
金色的斜阳突然变成了灼人眼目的橙红,蜿蜒的河流瞬间变成流火,好似一条红龙匍匐在无边的草场。
耀眼的流火之中冒出了一个黑点,顺着水流快速滑了过来。骠骑军的马匹喝饱水,陆陆续续离开河岸。尖兵捞起“黑点”,急匆匆地跑过来,呈给霍去病。
一条狼皮筒子。
“爹,匈奴人的狼旗。”
江同接过狼旗,望着只剩最后一抹的斜阳。
“去病,不用追了,休屠王在我们侧翼。”
霍去病将信将疑地看着江同,身旁的兵士一脸茫然,他们不明白,一条狼皮筒子如何出卖了休屠王。
江同一指顶开狼皮上的创口,对霍去病道:“刚杀的。”
“狼不会逐水游猎,它们只会在弓卢水两边的草场出没。”
说着,江同指向远方那匹离群的孤狼。
“走哪边?”
霍去病急切地问道。
江同深叹一口气,闭眼冥想片刻,随后开口问道:“山在哪边?”
“回禀将军,左翼便是匈奴人眼中的神山,狼居胥。”尖兵答道。
听到“狼居胥”三个字,江同猛然睁开眼。
“去那里!”
“休屠王在那?”
“匈奴人的昆仑神也在那。”
长河,落日,无际的草场;铁骑,悍将,染血的旌旗。
八百骑兵穿过弓卢水,奔驰在草原深处。月轮洒下的银光勾勒出远方的山峦,点点星火串成的火线,从山脚蜿蜒而上。
兴奋的霍去病猛拍马腹,八百骑兵如同饿极的狼群闻到血腥,呼啸着朝亮处冲了过去。
一团乌云遮住了月光,草原的夜风越刮越猛,逼得全速冲击的霍去病几乎睁不开眼。
匈奴人的营地近在咫尺,江同已经闻到了烟油的味道。就在他看到匈奴尖兵惊慌失措地往后撤时,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接着是几声骇人的炸雷。
杀意正浓,血聚刀锋的骑兵被突如其来的天象吓得有些迟疑。霍去病却双目凝神,剑指营地的中军帐。
“临阵退却者,斩,取休屠王首级者,赏万金。”
霍去病怒吼着冲向最前方。
神兵天降,匈奴人勉强抵抗了一阵后,放弃了营地。骠骑军的铁蹄之下,牲畜都没留下活口。
就在霍去病大笑着砍倒中军帐前的狼旗时,尖兵上前禀报,休屠王不在营中。
霍去病愤怒至极,挥手一剑,将正在连着旗杆坠落的狼皮筒子劈成了两半。
当他赫然转身时,才发现自己的父亲不在身旁。
“爹!”
风呼啸而过,霍去病的叫声连身边的近卫都没听见。
就在霍去病快意斩杀匈奴的时候,江同绕到营地后方的狼居胥山脚下。此时,在他由“慧眼”系统加持的目力范围内,一队匈奴兵正护送着休屠王拼命往山顶爬。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片刻过后,霍去病打马赶到江同身边。
夜空的闪电和炸雷越来越频繁。天地不敬,人神可诛的霍去病有些怀疑地问江同。
“爹,真有昆仑神吗?”
“去病,还记得爹在你娘坟前说过的话吗?”
杀气腾腾的霍去病愣了片刻。
“爹,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想起我娘了?”
“去病,爹的时间不多了,记住爹的话。”
“爹,你——”霍去病眼看着一束闪电劈中山顶。“爹,不会的。”
“走,上山,来不及了,休屠王就在山顶。”
江同打断霍去病的话,一个箭步朝山顶追了上去。
八百骑兵翻身下马,跟着霍去病杀向山顶。中间偶有匈奴兵阻拦,但下马的匈奴兵在骠骑军眼里就是一群短腿猪。霍去病连刺带砍,沿途的匈奴兵不是被杀,就是被推下山崖。
当霍去病和江同杀到山顶时,只见一处高台之上,一个气喘如牛的匈奴贵族正虔诚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金人,缓缓安放到高台中间的石柱上。
“匈奴祭天!”
赶上来的骠骑尖兵叫道。
“休屠王,速速投降,本将给你留个全尸。”
霍去病挺剑叫道。
霎时间,山顶上雷电交加,每一次闪电都将山顶照得亮如白昼。
一向冷峻的江同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发抖。
“慧眼”系统提示:磁场异常,辐射超标。
突然间,夜空之中出现了一团蓝色的飓风,风眼之下,一束蓝光射出,正中石柱上的小金人。
“哈哈哈……”匈奴贵族张开双臂,仰天大笑,“昆仑神,助我匈奴,烧死这些汉人。”
除了江同,当场的所有人都怔忪得僵在原地。
江同转头看了一眼霍去病,缓缓走向高台。
这时,夜空之中出现了无数个蓝色的风眼,蓝光将整个草原照得如冥界一般。
江同看着一个个风眼疾速下坠,突然想起卫青的六万步骑就在狼居胥山的另一边。
此时,他终于明白,伊稚斜为什么将汉军主力引到狼居胥山下。现在,他一定躲在某个山洞之中,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迟疑片刻的江同,猛地抽出玄剑,随后用尽全身力气,飞身而起,奋力刺向小金人。
在玄剑和小金人触到的一刹那,风眼突然爆开,夜空之中出现了五彩斑斓的“星云”。
“慧眼”系统提示:能量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