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丘林殷台是丘林氏最年轻的千长。
此刻的他站在马匹之上。
目光扫过三万精锐将士，很是激动。
回想刚才族长的话语。
“四大贵族原本各有两位二十四长。”
“但因为呼衍氏的败亡，现在有了空缺。”
“其中一位已经被定下，是兰氏的少主。”
“还剩最后一个名额无法确定。”
“我已经打点好了上下关系。”
“只要此次你能顺利拿下潦东郡。”
“立下头功，这最后一个二十四长的位置就非你莫属！”
丘林殷台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缰绳。
二十四长是除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之外最实权的阶级。
也是他们这些将领以战功所能达成的最高荣耀。
是丘林殷台无时无刻不想达成的梦想。
自上次他在大雪封山之际，带兵攻下东胡最后一片驻地。
便被赐予了千长之职。
距离号称与单于共治天下的二十四长，不过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是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跨越的惊天鸿沟。
就算是他如此年轻，如此战功显赫。
没有背后丘林一族的全力支持也绝难达成。
可现在，族长却告诉他梦想近在咫尺！
谁都知道，此刻的潦东郡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
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只要以三万骑大破潦东郡守军后背。
助箕子朝鲜深入大秦。
潦东郡简直唾手可得。
丘林殷台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
他攻下潦东郡，得到单于封赏成就万骑之名，受世人崇拜的样子。
丘林殷台眼中满是神采，看着个个如狼似虎。
渴望用鲜血铸就荣耀的三万精锐大军。
根本不去思考失败的可能。
“将士们！”
“钱财、权利，我们所要的一切都在南方！”
“此次，率先攻破秦人军阵者，可得千长之位！”
丘林殷台的话语让挥下的数名百长都瞪大了眼睛。
千长只有二十四长才有资格赐予。
如此意思岂不是说，只要此次破敌，丘林殷台便会升任二十四长！
而他们也可以再高一步？
几人瞬间便激动的大喊。
“马踏潦东，杀穿大秦！”
麾下将士们也开始跟着大喝。
“杀穿大秦！”
“杀穿大秦！”
丘林殷台十分满意这个效果。
甚至连四周斥候都没有布置。
加速向东南方的潦东郡冲去。
与此同时。
那榆多勒城南门走出的六万大军，也来到南方右北平郡的长城外。
北平郡郡守郡尉，面色难看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明知道对方没进攻的打算。
单纯就是为了盯着，防止他们前去支援。
可他们就是不能不管。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敢拿背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冒险。
右北平郡郡守恼怒的喝道。
“那广阳、河间、恒山的援军还没来吗？”
身后的郡丞等人闭口不言。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
不是不来，而是这些郡的兵力根本就没有向东。
他们都在向西，向河南地、向阴山汇聚。
东方四郡，已经是等不到援军了。
此刻的他们只能硬撑，撑一天是一天。
只希望西方能早日战胜匈奴。
同样深知这一情况的丘林族长，此刻就坐在大军阵中。
喝着马奶酒满脸戏谑的看着无能狂怒的右北平郡守等人。
“潦西郡与渔阳郡如何？”
身侧的将士立刻回禀。
“同样都紧守长城，没有乱动的迹象！”
丘林族长满意点头。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嘈杂。
回身看去，一名附属部族的传信人。
此刻正疯了一样要硬闯大营。
他高声大喊。
“族长！我要面见族长！”
“大事不好了！”
“我们部族出事了！”
丘林族长面色一惊，皱眉吩咐。
“放他进来。”
阻拦他的将士松开了手。
那人顿时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丘林氏的身边。
面色悲切的说道。
“族长。”
“我们部族不见了。”
“整整数千人，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丘林氏族长皱起眉头，刚要问些什么，突然就看到了附近将士们好奇、不安的眼神。
此刻大战在即，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军心。
丘林族长顿时面色一冷，大声呵斥。
“兴许是他们迁徙了呢？”
“你向四周寻找了吗？”
“一点小事，慌张成这个样子！”
那传信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确实没怎么找，可族人迁徙不会不告诉他这个传信人啊！
刚想反驳，身侧的将士却是忽然上前揪住他的衣服。
毫不留情的将其拽了出去。
“滚回去，好好找清楚了再来回报！”
传信人面色焦急，可也无可奈何。
只能再次驾马冲向部族最后的驻地。
丘林族长看着远去的传信人，心中略有不安。
但此刻大军阵势已成，在丘林殷台拿下潦东郡之前。
已经不能随意动弹，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千人部族，便撤军影响大局。
他只能期盼着这是个意外。
与他一样心中不安的还有东方的箕骇。
他坐在大军之中。
眼睁睁看着潦东郡守亲自带兵立于长城之上。
那郡尉更是带兵毫无顾忌的翻越长城直面他麾下的三万大军。
箕骇眉头紧皱。
这些人当真是疯了吗？
后背不要了？
箕骇皱眉看着还在前出的秦大军。
越发想不通对方凭什么。
这时，身侧的匈奴将领却是开口道。
“刚刚传来消息。”
“我胡人大军已经压到长城之外，震慑了渔阳、右北平、潦西三郡。”
“更是派出三万铁骑，深入潦东腹地。”
“还请大王下令开战。”
“用不了三个时辰，这潦东郡便会彻底易主！”
箕骇看着匈奴将来那满是笑意的脸色。
一时间犹豫不决。
他知道，虽然这些匈奴人现在很尊敬自己。
但那不过是因为箕子朝鲜有着五万现成可用的兵力。
但凡这五万大军被秦人消耗大半。
没了利用价值，自己在左谷蠡王那，便再没有半点话语权。
说不得到时候，整个箕子王朝都要归顺到左谷蠡王麾下。
箕骇自从登上王位，享受到了这无上的权利之后。
就再也不想回到那寄人篱下的状态。
他要做王，永远的王！
箕骇眯起眼睛，并没有回复那匈奴将领。
反而是亲自站起了身，牵了匹马带兵上前。
所有人都不解他是何意。
箕骇却是来到阵前，面对司马勇大喊。
“早就听闻，司马郡守爱民如子。”
“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言般。”
“明知必败还要抵抗，当真是好汉。”
箕骇话锋一转。
“不过，您的赴死大义是满足了，可伱想过这些将士们吗？”
“有没有问过，他们想不想跟着死？”
箕骇的话让司马勇眯起了眼睛。
但却没有理会丝毫。
想要扰乱他的军心，对方还不够格。
果然，根本不用他出言，下方郡尉便带着将士们怒吼。
“誓死守护潦东！”
“我等皆与潦东百姓共存亡！”
浑厚的呼喊声让箕骇面色难看。
可他并不甘心，继续劝说道。
“现在大秦摆明了放弃你们潦东郡！”
“郡守应当十分清楚，你们已经是孤立无援，没人会来救你们！”
“若是现在尔等带着整个潦东郡，降于我箕子王朝，我愿承诺诸位。”
“麾下将士不伤潦东百姓分毫！”
“不破任何一城！”
“甚至不对尔等做出任何限制！”
如此话语，顿时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如此岂不相当于让潦东郡独立在外。
不仅不受箕子王朝的控制，甚至随时都能回到大秦麾下。
对方的用意让司马勇一时间都有些看不懂。
可箕骇身后的匈奴将领们此刻却是大惊。
他们扶持箕骇，本就是为了利用其王朝兵力消耗大秦。
牵扯大秦的精力，影响对方对西域的增援。
本应是双方杀的越血腥，仇恨越深刻，越能起到对咸阳的压力。
可现在以箕骇如此温柔的手段。
不仅起不到作用，甚至还有可能让大秦彻底放弃潦东郡。
专心面对西方战场。
这绝不是匈奴想要看到的。
数名匈奴将领顿时上前。
“大王不可！”
“秦人记仇，此次箕子王朝如此逼迫，等他们缓过劲来必定会发兵反击。”
“大王现在首先留情，到时秦人可不一定会这样对你！”
另一名将领更是直接。
面色不善的看着箕骇。
“还请大王立刻发兵攻下长城！”
“不要浪费我北方胡人大军的良苦用心啊！”
箕骇看着不为所动的司马勇。
忍不住焦急。
再次开口。
“匈奴不可敌！”
“他们的大军此刻应该已经进入了潦东郡！”
“司马郡守可要考虑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若是再犹豫，等匈奴大军到位。”
“我也只能前后夹击，杀光你们！”
箕骇眼睛眯起，已经是做出了最后的通牒。
此刻的司马勇也是忐忑的咽了下口水。
他知道，匈奴按照时间确实已经距离大军不远了。
可到现在他也没看到太子殿下援军的影子。
身后的郡丞、都尉已经是紧张的双手打哆嗦。
数十万人的性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到底是降是战。
就在这时，身后的斥候忽然来报。
“报！”
“西北方五十里发现匈奴骑兵！”
所有将士的面色都是大变。
身后的敌人就要赶到了。
他们却看不到半点援军的希望。
这时，司马勇知道已经不能在等了。
再等下去军心溃散，最后一博的机会也会失去。
顿时大吼一声。
“将士们！”
“敌人就在我们的眼前，他们说不杀百姓就真不杀了吗？”
“难道我们就将亲人的生死，这样交在一群蛮人手中？”
“看他们心情？”
“今日我们若是降了，我秦人的脊梁便彻底断了。”
“我们身后的百姓再也不会相信我们能守护他们的安全！”
“再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供给粮草，再也将我们当作他们的守护神！”
司马勇的脖颈暴起青筋，用尽全力的对着大军喊道。
“太子殿下说，匈奴由他来解决！”
“九江的百姓信他、庐江的百姓信他、南方数十郡，数百万百姓都信他！”
“今日，我也信他！”
“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就算我等死在这里，太子殿下终有一日也会带兵为我等报仇雪恨！”
司马勇猛然抽出自己的佩剑。
声嘶力竭的大吼。
“愿意相信殿下的将士，随我杀敌！”
话语落下。
整个战场都悄无声息。
箕骇面色却逐渐凝重。
下一刻。
“杀！”
“杀！”
“杀！”
接连的暴呵，从长城下方的将士们口中传出。
郡尉一马当先。
再无顾忌的冲杀向箕子王朝的军阵。
箕骇面色暴怒。
“一群蠢货！”
“找死！”
他也再无退路。
转身对着身侧的将领怒吼。
“给我杀！”
“杀光他们！”
顿时震天的冲杀声彻底占据了战场。
三万对三万，南方沿海两万对两万。
看似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可双方都知道，潦东郡的大军战力更强，武器装备更比箕子朝鲜强了不止一筹。
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后方的匈奴大军。
只要箕子朝鲜坚持到匈奴骑兵袭杀秦人后背，胜利便是他们。
同样只要秦人能在匈奴到达之前杀穿对方。
胜利还未可知。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争。
此刻，那远在西方数十里的地域。
丘林殷台正大笑着翻越长城。
“大秦。”
“自诩天下正统。”
“如今还不是被我杀入本土！”
丘林殷台畅怀大笑。
他是第一个站在秦人土地上的胡人。
同样也将是第一个攻下秦人领土的二十四长。
“将士们，随我冲！”
三万铁骑顿时开始加速奔袭。
依照这个速度，只需数个时辰他们便能赶到东侧战场。
而在那长城之外。
嬴轩等人此刻几乎是平行与丘林殷台。
也在向东狂奔。
他心中不断计算着时间和距离。
必须要让对方足够远离榆多勒城。
在分出胜负之前，避免对方的援军能够赶到。
他满打满算才只带了一万骑。
若是被太多的敌人围困，也会陷入危险。
此刻，东侧战场双方大军已经是开始了血拼。
天空中箭矢四处飞舞。
密集秦弩方阵每一次齐射，都让箕子将士们心惊胆颤。
箕骇更是看清了两方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