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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休整三月
    洞内的硝烟还在弥漫,并开始疯狂掉石头,发出哗哗啦啦声。田明亮又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知道孙岚恐怕是受了伤,自己是没办法逃出来。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被呛死,待会儿山洞垮了,被活埋了都不是没可能。

    他也顾不得其他,捂着鼻子冲进了牛圈。地上坑洼不平,有很多障碍物,有的是牛的肢体,有的是被炸裂的石头,有的不知道是何物。田明亮之前弄出来的谷子,此刻正在燃烧。

    “你在哪里?”田明亮一边摸索一边询问道。

    “在这里。咳咳咳咳咳!”孙岚吃力地回答道。

    田明亮循着声音找过去,总算摸到了孙岚的腿。

    “哎呦!别碰我的腿!”孙岚嗷嗷大叫。

    田明亮也顾不得他喊疼,拖着他的腿就往外走。

    “我草!”孙岚破口大骂。

    田明亮更用力地拖着,怒怼道:“不想死就给爷爷安静点!”

    “田明亮,我跟你没完!”孙岚怒骂。

    ……

    就这样,二人争吵着,田明亮把孙岚拖出了牛圈。里面一声巨响,一块大石头落在了地上。

    田明亮顾不上查看孙岚的伤势,胡乱背着他,用一截废弃的藤蔓,将他捆绑在自己身上,顺着石梯艰难下行。

    他不得不赞叹,孙岚所戴的枷锁镣铐,质量是真好,竟然完好无损。

    下行的途中,他惊讶地发现,石壁上都出现了一条筷子宽的裂缝。这“土雷”的威力,可真他妈的大!完全不亚于二十一世纪的雷管了。

    石梯长度得有一百多米,绕下去就到了村庄外围的树林。

    天已经亮了,熟悉的房舍清晰可见。只见村里人头攒动,十几个人手持镰刀锄头,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好在田明亮已经占的先机,不声不响地潜入了悬崖下的树林,朝着那条河走去。

    顺着河流一路潜行,渐渐远离了村庄,田明亮才有胆量停下来,解开藤蔓放下孙岚,靠着一棵大树歇一口气。

    孙岚重重跌落在地,低声哼着,因为怕暴露踪迹,又不敢放声喊叫,脸都疼得扭曲了,斥责道:“兄台,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来查看一下我的伤势?”

    “哦。我不懂急救,更不懂医术。”田明亮冷冷说着,但还是坚持着爬起来,凑近身查看起来,顿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原来,这孙岚外面的衣服,几乎被炸成了拖把条,牛肉酱牛毛糊了满身,长头发统统立起,右腿小腿侧面有一道伤痕,缓缓往外渗血。手脚之上的镣铐枷锁完好无损。

    “老子都这样了,你如何笑得出来?”孙岚要抓狂了。

    田明亮仔细查看了一下右腿上的伤势,分析道:“看这伤口,恐怕有东西炸进了里面,或许伤着了骨头。”

    “废话!”孙岚翻了个白眼,“一块刀片炸了进去,但愿没有伤着骨骼。能帮我取出来吗?我手锁着,够不着。”

    田明亮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不会,而且没镊子和刀子。”

    “帮帮忙,不管用何办法,把这东西取出来,若和肌肉长到一块,就麻烦了!”孙岚恳求道。

    田明亮心里没底,犹豫道:“待找着合适的工具后,我且试试。尽人事听天命!”

    接下来三天,田明亮依旧用藤蔓将孙岚捆绑在身,顺着小河潜行。

    田明亮没有方向感,往哪儿走全由孙岚定夺。

    一个是逃兵兼通缉犯,一个镣铐加身,不敢明目张胆走大路,只有尽量昼伏夜出走小路。遇到官兵或土匪出没,二人就潜伏不动,时常还要迂回曲折。

    所以,二人行进得并不快,加之田明亮要背着孙岚,行动益发缓慢,三天下去,离之前那个刘家庄最多也就五十里地。

    田明亮发现,绕了一圈,二人又回到了噩梦开始之地——之前被延绥边军血洗的村庄了。

    如今,边军已经撤离,想来是已经将在逃的村民斩尽杀绝了。

    到处都是凌乱的尸体,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完全腐烂,变成了白骨,乌鸦竟然不惧怕田明亮二人,还在不甘心地寻觅美味。

    如今,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但昔日练习杀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俘虏们无助的哭喊还不绝于耳。

    就是这一瞬间,田明亮突然觉得,刘家庄的村民是多么难得,祖祖辈辈传承的战斗血液,让他们不像这个村庄一样弱不禁风。虽然他们抓住了他,还要杀掉他喂狗;虽然他们残忍地囚禁了孙岚三年,每两天才给孙岚一个硬如石头的粑粑续命。但他们真的值得敬佩!

    他们是真正的强者,在这个乱世,变强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像在边军中,李自成和李过变强了,就活下去了,而且混得还不错。胡国安、张献忠太弱了,所以就死的死废的废。

    但田明亮不明白,这孙岚怎么会把他带到这里,心生疑惑地问孙岚:“在下方位感很差,此地为何地界?”

    孙岚解释道:“孙某往年游历河山,似曾到过此地。此地应是甘州金县地界,距离县衙应在五十里左右。”

    至于金县是个啥地方,田明亮也不得而知。他不禁发问:“孙公子,在下孤陋寡闻,敢问甘州金县是何区域?”

    “尚在陕西地界也。”孙菁介绍道。

    田明亮更疑惑了,反问道:“孙兄前番说要回山西代州,若在下记得不错,山西应在陕西之东吧?你怎会带着在下一路往西,背其道而行之也?”

    孙岚解释道:“近年阉党专权,帝国衰微,鞑靼频频南犯,甘州一带几乎沦陷,衙门形同虚设,对我二人来说反倒更加安全。是以,我二人舍近求远,一路往西,到得此地,只为避开官府及边军。家父在金县有故人,待我二人投靠,方能设法返回故土也。”

    田明亮也不知道方位如何,他的地理知识本就少的可怜,又加之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更是毫无方位感。

    孙岚继续介绍道:“此人乃家父学生,系金县名门望族,姓刘单名一个明字,昔跋山涉水前去听家父讲学,颇为虔诚。当年我才十三四岁,刘明在我家吃住两年有余,家父待他如儿子一般,可谓严管厚爱有加。”

    “若是这般,我二人且立即前往金县,投奔那刘明,何苦在这荒山野岭遭罪!”田明亮激动地说。到了县衙,投奔了熟人,应该可以洗个澡,吃顿好的,睡个好觉了。

    孙岚则反对道:“如今孙某行动不便,又镣铐加身,你我盲目进城,我或成为兄台之累赘也!不若在此好生休整一番!”

    就此,二人在这被灭绝的村庄就地休整了三月有余。有现成的房舍可以遮风挡雨,比困在牛圈,以及四处逃命,倒是强多了。

    而且,这里相对来说更安全,因为边军已经洗劫过此地,再杀个回马枪的概率太小了。此处又没有人烟,也不是交通要道,平日里完全没有过路的人,只要隐蔽得好,稍稍注意一下外界动态,很难被发现。

    仔细巡逻了这一片废墟村落,二人找了一间相对完整的房舍,收拾打扫一番,住了进去。

    田明亮很快找到了一把剪刀,一根竹子,学着小说里的剧情,削了个竹片,用开水煮熟竹子,缓缓弯曲成一个镊子。

    然后,将剪刀在火上烧红,打算在孙岚腿上切开一道口子。剪刀刚一碰到伤口,孙岚就疼得嗷嗷只叫,满脑门都是细密的汗珠。

    田明亮又学了小说里的剧情,拿了根棍子给孙岚咬着,并让孙岚闭上眼睛。然后把孙岚的手脚都捆在椅子上,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剪刀再次触及伤口,孙岚狠狠咬着木棍,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浑身剧烈颤抖,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须臾,田明亮切开了孙岚的伤口,露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田明亮扯了点棉衣里的棉花,用竹镊子夹好,沾了些烧酒,缓缓清洗伤口。

    孙岚再度猛然挣扎,几乎带着椅子跳起来。治疗中止,田明亮没办法,只有在椅子上绑了四块大石头。

    再度清洗伤口,孙岚虽然剧烈挣扎,奈何椅子上绑着石头,重达四五百斤,再也站不起来。田明亮清洗完伤口,孙岚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田明亮小心翼翼地操作竹镊子,在伤口中夹出了一块刀片。孙岚嘴里的木棍,已被咬断。

    一刻钟后,孙岚渐渐苏醒过来,让田明亮找了几样寻常草药,自己在嘴里嚼碎,让田明亮帮他敷在伤口上,再扯了布条包扎好。

    接下来的日子,孙岚卧床休息养伤,田明亮每天找些野菜蘑菇什么的,二人勉强裹腹。

    苦在没有一粒粮食,田明亮感觉浑身没劲,怪不得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粮食那是真的虚啊。

    在这村庄安顿下来以后,田明亮做了一件赎罪的事,把那些遇害的尸首埋葬了。这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工程,现存尸体有三百多具,如果一具一具单独埋,就算每天埋两具尸体,都要五个多月。

    田明亮退而求其次,决定给这三百多人建个合葬墓坑。

    田明亮花了差不多十天时间,每天起早贪黑,挖了一个平缓的大坑,深约一米,长约十米,宽约五米。

    然后,从四面八方把尸体搬运过来,把尸体整齐地排列,又花了二十天时间,堆砌了一个超大的土坟墓。

    田明亮还找来一块略显周正的石头,立了一个简易的碑,用简体字刻下“边军屠村遇害者之墓”几个字。

    与其说这些字是刻在碑上的,倒不如说是刻在他心上的。这简易的石碑能立多久?这一个土堆能庇护这些遇害者多久?

    对于后世人来说,对于四百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来说,即便墓碑能保存完好,并被看到,但如今被灭绝的这个村庄叫什么名字,死了哪些人,有何意义?

    孙岚拄着棍子,见证了田明亮所做的一切。看着田明亮独自站在墓前,做深思状,关切地劝慰道:“节哀顺变!”

    “孙兄怎么来了?”田明亮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兄台的腿,还是要卧床休息为好!”

    孙岚利用棍子支撑,单脚跳步来到田明亮跟前,一本正经地问:“田兄,冒昧问一句,这些人之中,有多少是田兄杀的?”

    田明亮望着这硕大的坟墓,淡然道:“据说,这个村庄有一千号人,均是我所杀!边军是一个群体,洗劫村庄是群体行为,而非任何一个士兵的个人行为!”

    孙岚也陷入了沉思,望着这坟墓发了一会儿呆,继续追问道:“田兄为何投军?”

    “不知道,或许是走投无路吧!”田明亮唏嘘道,“在下一个兄弟被人冤枉,关进了监牢。县衙里的人密谋进一步加害,在下打抱不平,帮他越狱而出。这兄弟去寻仇,背了两条人命。这兄弟在军中有一故人,带着在下投了军。在下哪里想得到,这边军竟是人间地狱?”

    孙岚安慰道:“兄台安葬了这些尸首,也算是赎了罪。”

    田明亮淡然一笑,道:“这罪孽,哪是一朝一夕可以赎的?”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三个月后,孙岚勉强能走路了,二人继续出发。

    依然是昼伏夜出,半个月后,才到了金县县城郊区。孙岚判断失误了,村庄距金县足足有一百五十里,而非五十里。

    当然,这也是孙岚说的,前面就是金县县城了,这里是郊区。是不是金县,是不是郊区,田明亮也不得而知。

    孙岚谨慎地说:“孙某这般镣铐加身,一则引人注意,二则连累他人,不便入城也。”

    田明亮说:“若是这样,那我二人找一处洞穴之类,孙公子且先避一避,你这镣铐加身,也确实太过招摇。在下且去寻得那刘明,设法破解你戴的劳什子,不知孙公子意下如何?”

    孙岚点头答应。二人找了一处干燥的洞穴,孙岚交给田明亮一块玉,二人草草作别,田明亮小心翼翼潜入了金县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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