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上飘荡过来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幅画,“我”试图伸手下去将其捞起来,却只划过一片小浪花。
“投影?”
没等“我”发现投影的来源,画面突然动了!
河面竟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喊叫。
“拿来!”
啪!
男人涨红了脸,怒气冲天,往女子的脸上甩了一掌掴,随后剥开女子身上仅有的一副玉镯,火燎地破门而出。
那副玉镯是两人成亲当日,婆婆送给女子的嫁妆之一,也是如今家里现存的唯一值钱的宝贝。
男人名叫郭冉风,曾经营陶瓷生意,其郭风青花瓷闻名青州,是当地年轻有为的富贾。
但此刻再看这周围,家徒四壁,床头屋漏,犹不如一个普通人家,哪里还能称得上“富贾”?
脸上掌痕仍火辣如麻女子躺在冰冷的泥板地上嚎啕大哭,空荡的家里响彻声声凄凉。也不知过了多久,嗓子哑了,泪河枯了,女子才晃悠悠地慢慢爬起来,爬到床边,往自己的枕头下摸索出一把生了锈的匕首,缓缓陷入回忆……
“母亲!呜呜呜!!!母亲!阿廖不想走啊!放开我啊!啊啊啊!!!”
长子郭廖趴在地上被拖行出门,地上看得见的,是血与泪,而看不见的,是眼神空洞已毫无知觉、被人扛在肩头出门的幺女。渐渐,声音减弱了,眼前再也看不见了,因为女子已经晕厥。
画面定格在女子昏倒路边的场景,河面恢复之前的静音,看来,小剧场已经播放完毕。
“飘在河道上的电影,还是一部古装影视剧。”河道上为什么会飘来一部电影?
“还有?”
水上画面一转,动态的色彩开始变换,跟着流水一起流动。
这次的电影里,每个人的身前都显示出他们的名字。
“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同类咯……”
前方,游清灵正兴致勃勃地抓住两位活死人兄弟询问各种“问题”。
“老秦,你还记得十一岁那年的江南诗会吗?”齐穆突然问道。
秦书余不假思索道:“一群钓名沽誉的伪君子、伪才人,没有值得记住的意义。”
“你怎会突然想起这事?”
齐穆指了指右前方道:“那边是潇湘文会的沅风园。毕竟是百年一期的花会,怎能让花城的到来扰了兴致?”
“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秦书余低吟前朝诗仙诗句,而后道:“潇湘文会多赋深情,吟离别相思,并不适合我。”
齐穆笑道:“又不是再让你去揭露一些伪才子的真实面目,只是去搬几张凳子坐下来,附庸风雅,放松心情,好应对接下来与花城的对决。”
“行吧。”秦书余招呼了声前方的三人,一同前往沅风园。
湘水流域自古为荒僻之地,又是荒朝娥皇女英哭舜而投水自尽的地方,故而孕育出一派凄美文学。潇湘一带的才子以“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的古人遗风建起了一座沅风园。
未皇城的沅风园只是依旧而建,湘江岸边那座真正的沅风园已经遗失在了千年的灵麒兽潮中。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未近园门,耳边已飘尽声声婉转凄楚。心本定,奈何佳人赋歌,乱了分寸。
“还进去吗?”秦书余望着泪流满面的齐穆玩笑道。
齐穆把眼泪一抹,坚定地迈步入园。
“这位姐姐也是可怜人。”游清灵忽感叹道。
秦书余料想她定是用上了心灵感应,心中对这潇湘文会也多了分兴致。
这里的沅风园傍依未央河而建,园里分坐两席,观众在这头岸边,才子佳人在那头岸边。
齐穆好不容易才从人潮中挤出,手里拿着五张凳子。
五人在人群最后面并排而坐,成为了这文会最后的观众。
“不知方才那首词是否歌者所作?”秦书余望着河对岸,拨弦诉怨的歌女心想。
一帘帷幕,遮去了多半的面容,但那种似有些呆滞而充满悲哀幽怨之意的眼神,足以让人看出满容神色。
哀怨婉转的曲调泛起河面涟漪阵阵,画面虽已停止,“我”但觉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忘怀。
“我”忽然想起这个时代的传承,当今又还有多少人记得,记得那一腔穿越千年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