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山上祭拜外婆回来后,“阿玄”便没有再出过门。
整日不是呆在家中,便是在家门口的碎石滩,等着阿红回来。
因为看不见,他做不了什么活,阿红也不让他做。
每天数着脚下的碎石,听着海浪拍打着碎石滩的声音,沐浴着海边的阳光。
整个人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都不想做。
阿红对他是真的好,没有嫌他看不见麻烦,也没有嫌他不干活。
每天做工回来,还变着方的做好吃的给他吃。
饭后,带着他在碎石滩上散步消食。
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让时光的流逝都变得温和起来。
直到一天,周宝带着他新媳妇儿来到碎石滩。
周宝大老远就热情的朝“阿玄”打招呼。
“玄叔!”
“阿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来,“包子?”
海岛上,他认识的,还叫他玄叔的就只有那日见过的周宝了。
“阿玄”扶着门框起身。
“听阿姐说,你刚成婚,怎么有空过来?”
周宝看了眼身边新妇打扮的女子,腼腆的摸了摸自己脑袋。
“那个,不是带新媳妇儿来见见玄叔嘛!”
然后对自己的媳妇儿道:“侍娘,叫玄叔。”
侍娘清脆道:“玄叔。”
“好好好。”
“阿玄”笑着将两人迎进屋,“来来来,进屋来!”
照顾两人在桌旁坐下,“阿玄”招呼道:“你红姨还没回来,桌上的东西你们自己吃啊,茶的话,也自己倒啊。”
“叔眼睛不好,给你们弄,可能也弄得不干净,还是你们自己来吧!”
“哪里不干净,我看玄叔可比包子干净多了!”
侍娘打趣道:“玄叔,你可不知道,包子那个邋遢的。”
“侍娘!”
被侍娘这样说着,周宝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一脸甜蜜的看着她。
“阿玄”虽然看不见,但他能从他们夫妻之间的话语间感觉到他们新婚的甜蜜。
“阿玄”笑呵呵的听着两人讲述着这两日海岛上发生的一些趣情。
……
“玄叔,你不知道岛上最近来了个歌女,长得老漂亮了,我哥那魂儿都被勾走了,每天就想着去,现在都还被我爹娘锁在家里呢!”
“侍娘说的那个歌女我也知道,听说是被谁卖到我们岛上的,以前还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呢,不过家里落魄了,就现在这样了。”
“哎,说起来她也是可怜的,每天都要应付你们这些臭男人!”
“哪里,我听说她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些去捧场的人,也就看她跳跳舞,连脸都看不到,整天带着个面纱,她好像说过只有她真正喜欢的人才能揭下那个面纱。”
“了解的这么清楚,你喜欢她?”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
……
听着两人打打闹闹,“阿玄”的心仿佛也跟着年轻了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周宝两夫妻见外面天色暗下来,便要告辞。
“阿玄”留两人吃饭,两人婉拒了。
“玄叔,今天不行,今天答应了我娘回家吃饭的,以前有好多天没回家吃了,今天再不回去,估计我娘就要拿着鞭子来抽我了!”
听着周宝这样说,“阿玄”也不强留。
送走周宝夫妻二人后,“阿玄”在门槛处坐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时间仿佛过的比昨天快一些。
夜
“阿玄”与阿红坐在门外碎石滩上。
“阿玄”将头枕在阿红的大腿上,阿红轻轻抚摸着阿玄的头发。
“阿玄”闭眼享受着阿红的抚摸。
“阿姐,原来包子成婚了啊!”
阿红的手顿了顿,旋即继续抚摸着。
“是啊,就前几天的事情,因为我有事就没去,咋啦?”
“阿玄”摇摇头。
“没什么,就今天包子夫妻来看我了,感觉他们挺好玩的。”
阿红笑着轻声道:“有他们陪着,你不无聊也挺好,等阿姐忙完这段时间,阿姐带你出去逛逛。”
“嗯。”
“阿玄”想到白天的周宝夫妇,看他们甜蜜的样子,问道:“对了,阿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阿红摸着“阿玄”头发的手顿时停下。
“阿玄”似乎明白答案了,笑着道:“我也没有喜欢的人,但我有阿姐就够了!”
他的话刚落下,就听到耳边传来阿红的笑声,“是啊,阿姐有阿玄就够了!”
为了不让刚刚的话题影响到阿红的心情,“阿玄”想了想,问道:“阿姐,你最近那么忙,都在忙什么啊?”
阿红用手梳理着“阿玄”的头发,指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
细长的眉,微微上挑的眼尾,俊美柔和的五官。
阿红的眸光沉了沉。
“阿姐打理的那片鱼塘混进了五条食人鱼呢,阿姐这两天都在抓这食人鱼。”
“食人鱼?”
“阿玄”头一次听闻食人鱼的事情,有些好奇,连忙追问。
“你啊!”
阿红指尖轻轻点在“阿玄”的额头,细细说着关于食人鱼的一切。
“阿玄”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待“阿玄”的呼吸声变得悠长,阿红停下。
望着熟睡的“阿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在灰暗的环境下,显出一丝诡异。
“食人鱼啊!”
……
之后,每隔几天,便会有周宝和他媳妇侍娘过来找他闲聊。
“玄叔,你知道嘛,之前我们和你说的那个很漂亮的歌女,死了。”
“死的老可怜了,也不知是被哪些畜牲给糟蹋的,那帮人就该抓起来浸猪笼!”
听闻那歌女的遭遇,“阿玄”心中咯噔一下,仿佛什么弦断了,有些同情她。
……
然后,隔了好一段时间,周宝和侍娘才再来看“阿玄”。
这一次来,侍娘沉默了很多,周宝情绪也不高。
后面他从阿红那边知道,侍娘的哥哥就在前几日上吊自杀了。
自杀的地方就在那个歌女死的那棵大树下。
这几日,周宝和侍娘都在忙着她哥哥的丧事。
……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侍娘不再来碎石滩,每次只有周宝一人。
虽然还是和他讲着岛上的趣事,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活泼与欢快。
“阿玄”好多次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敢问。
直到一日,阿红和他说,侍娘患病去世了。
那一日,阿红牵着他参加了侍娘的葬礼。
葬礼上,他听到了周宝的哭声,撕心裂肺。
他没有上前去安慰周宝,他觉得该给个空间给周宝,让他好好哭出来。
但谁知道呢,那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周宝。
在侍娘头七的那天晚上,周宝穿着他们当初的喜服,去找她了。
至此之后,除了阿红,再也没有人会来碎石滩了。
“阿玄”的生活恢复到了从前,平静却无趣。
曾经,那脚下一颗颗奇形怪状的碎石,他觉得很有意思。
可现在,他觉得再有差别,也不过是碎石罢了,于他而言,它们好不好看,并没有差别。
曾经,海浪拍打着碎石滩的声音,让他的心得到治愈。
可现在,那一声又一声不间断的拍打,只让他觉得烦躁。
曾经,他喜欢沐浴着阳光,觉得阳光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可现在,他却觉得这阳光越暖,他的心越寒。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好像是病了。
他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终于在一次阿红回家的时候,他和阿红说了他犹豫了很久的事情。
“阿姐,我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