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怕你想起来,又要去发动神之阵……不过现在我知道神之阵不杀人了,也没必要瞒你了。”他挥挥手,“不聊了,我修场地去了。”
他走后,天井内又是一片寂静。
根据这拼拼凑凑的线索,大概可以猜到祝卿为什么想毁掉神之阵了。
如果她承认神之阵没问题,那就是承认是她害所有人困在这里。以她的自尊决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按罗光子的话来讲,就是“通过破坏阵图,以此证明自己是对的。”
“是又想起什么了吗?”邢琳坐在一旁。
“没有,只是思考些事情。”
“唔……话说回来,我也在想一些事。”她摩挲着一缕紫头发,“在小黑屋呆太久,无聊时想到的。”
“什么事?”
“你知道头发一天长多长吗?”
“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你们原来头发多长啊。但根据我自己头发长度变化,我估计……”她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我得在这里待了三四个月。”
“……?”乔槿还真没想过这个角度,“我一直想的是,有什么生理型阵术能把头发拉长。”
“怎么也不会有一个专门的阵术用来生发吧……”
生发阵?确实有点违和。
不过邢琳观点的疑点更多:三四个月的吃喝拉撒怎么解决的?这么长时间都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洗澡怎么还不味儿?
俩人都知道这个猜想漏洞不少,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
罗光子带着陈悠仁到达了顶楼。
陈悠仁翻过一片片废墟,越翻脸色越凝重。
没想到现场这么混乱。
“既然知道无害,祝卿为什么还非要炸神之阵?”
“不想认错呗。”罗光子挥挥手,挪开杂物,腾出一条路。
以残垣为台阶,他踏入阁楼。
陈悠仁紧接着跟上来。
神之阵上的杂物早被推到一边,露出暗红色六芒星主体。
确实不是消息记录里那张阵图。这个虽然也很复杂,但跟那个相比,说是极简风也不为过。
“帮我把周边杂物扔下楼呗。”罗光子从包里掏出小刮刀走进阵图中。
陈悠仁咬着嘴唇,不说话。
“咋了?哪不舒服?”罗光子转头打量了下他。
他脸色苍白,盯着神之阵,拳头握紧,青筋直绷。
“怎么了。”罗光子停下手上动作,“直接说就好。”
“我……”他咬牙道,“如果不砸了它,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
这位管理员并没有露出多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扬头,好像确定了什么事。
罗光子站起来,走向陈悠仁。然后把他身子转了18度。
“就因为这破玩意,咱闹了太多乌龙。我理解你这种被喂翔般的感觉。”拍了拍陈悠仁肩膀,又指了指楼下,“那你别上来找不自在了,在下边疏通楼道吧。”
“乔槿什么时候会来发动它?”
“怎么了?”
“他不能来……绝对不能!”
……
睡完发呆,呆够了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乔槿感觉自己已经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知时间了。
邢琳还想方设法试图帮他找回记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第一天:
邢琳:“话说你看见我匕首了吗?”
乔槿:“嗯……你一时半会儿应该见不到了。”
第二天:
邢琳:“你怎么一直都这么淡然啊?是面瘫吗?”
乔槿:“……那你觉得我应该哭应该乐?”
第三天:
邢琳:“你们是校友?同院吗?”
乔槿:“我是城建的,陈悠仁是机械的,祝卿是艺院的。”
邢琳:“你们是咋凑到一个工作室的……”
第n天:
邢琳:“旧校区食堂咋样?”
乔槿:“不如后山野菜。”
第?天:
邢琳:“打《鸡慌》吗?”
乔槿:“只玩《太拉》。”
第……
“别聊了别聊了!”罗光子趴在栏杆上,打断下面俩人的“康德主义在赛博文化中的普适性”和“量子纠缠应用在阵术的可能性”。
他拿着终端按了些什么,乔槿顿时感觉什么禁锢消失了,对阵术技艺的感知又回来了。
罗光子招呼两人,“上楼吧。”
邢琳过去一推门,小破木门就咣一下砸地上了。
几人来到残存楼梯口往二楼走,乔槿上台阶上到一半,突然脚下有一阵“哒哒”声。听着像有人在敲墙。
扶着楼梯,趴下来细听,一个人声从中传来。
“我这是为你好噢~”祝卿声音很轻很轻。
“什么?”
“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就去找找陈悠仁吧。不出所料的话,你是找不到他咯~”
罗光子在上边探出身催促:“让你爬楼梯上来,没让你真从楼梯‘爬’上来。”
“我有点肚子疼,先蹲会儿,一会儿去找你们。”乔槿打发他。
未想罗光子直接下来,把他拉了上去。
“到阁楼想蹲多久蹲多久,恐怖电影里第一个死的,就是磨磨唧唧吊队尾那个!”
“等等,陈……”乔槿想试探性问问陈悠仁在哪。
“祝卿是不是给你笔和刀片了?”罗光子打断他。
“不,笔是邢琳捡的,刀片是我捡的……”
“那就是她故意放在那的。”罗光子转过头,语气及其严肃,“她自己毁不了阵,才给你们阵术工具,想通过你们的手毁掉实验。别以为她安啥好心。”
邢琳在一旁吃瓜:“6。”
“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了,赶紧把这俩破图擦了,别又被抓到把柄了。”罗光子指了指乔槿左右手的俩阵图。
他灰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抓着乔槿的手好像越来越紧。
“……”
“叮——”
终端响了。
罗光子撒开手,背过身掏出终端点了点。
“又坏了?真服了。”他又捣鼓了捣鼓,对另两人说,“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向楼下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之间,乔槿看向某吃瓜群众。
“邢琳。”
“啊?”
“他回来了就说我去上厕所了。”
“啥?”
没等她追问,乔槿已经靠着墙,顺着这层楼仅剩的一点连着墙面的地板,蹭到了21房间。
除了这些噤声室和它们旁边的楼道,这三层几乎所有房间和地板都没了,要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过去,还真是件麻烦事。
他先反手拽了拽门把手——打不开。又轻轻扣门,小声道:“有人吗?”
重复几次,没有回应;迅速回来,上楼。
在楼梯口先感受是否有阵术波动,再上下确认没有罗光子的身影,然后才出来,蹭到31面前,继续重复……直到来到地板完好的四楼。
……
“他上厕所去了。”邢琳如是说。
罗光子握着终端,脸上居然还带着点喜色:“没事,反正今天怎么都该结束了。”
“为什么这么说?”邢琳想瞥一眼这个“又像手机又像对讲机的东西”上是什么,然而能看到的只有一堆鬼画符。
“他去哪了?”罗光子收起终端。
“……哪有厕所去哪。”
“你们在打配合?”罗光子一眼就看穿了邢琳那心虚的表演,“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他去哪了?”
“欸……为什么这么急啊?”
罗光子不再废话,抬手亮出坠子。
银色六芒星发出柔光,照亮邢琳面庞。
“还你一句话:你是来锻练技术的,不是来锻练善心的。”罗光子放下手,把坠子推回袖子里,“记忆还给你。我把你拉进局是为了方便实验,不是为了给我添乱。”
“……”
“他去哪了?”
邢琳一手放在下巴上,沉默片刻,还是伸出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罗光子握了握她的手:“感谢你在实验全程的医疗支援,希望你在余生中可以反思一下自己有多好笑。”
管理员走了,留下邢琳一人站在原地,盯着墙角沉思,嘴里念念有词:
“天赋之门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