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冷风还在从通风口处不断地灌入。
依靠这些冷气让肉泥定型花不了多长时间,但若是想把肉泥冻成一块石头,就不是短时间能够搞定的了。
所以在将机关放到通风口下后,沈易安和易妙丽就躲到了门根底下。
那里距离通风口最远,相对而言也会暖和一些。
但也仅仅是相对而已。
房间内的温度每分每秒都在下降。
之前还只是起些鸡皮疙瘩,吐出几口哈气,现在的温度已经冻得两人思维迟钝。
寒冷破除了沈易安和易妙丽的顾忌,他们共同披着从大妈身上拔下的衣服,丝毫没有忌讳地挤在了一起。
“多久了?好了吗?冻住了吗?”易妙丽牙关打着颤,把这个问题重复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她的吐字渐渐开始模糊,冷气似乎让她的舌头都没法打弯。
寒冷冻住的似乎不止是身体,还有周围的时间。
两人对时间的感觉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我去看看。”
沈易安哆哆嗦嗦地从衣服下钻了出去。
靠近通风口下,那些带着冰霜的凉风让沈易安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
他试图用手指确认一下肉泥的硬度,可碰触之后才发觉指尖已经失去了触感。
于是沈易安将手指伸到嘴边用力地哈了几口热气。
他想要缓解寒冷,但换来的是猛烈的痛感。
针扎火灼一般的痛感,这感觉让沈易安明白,冻伤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后果。
沈易安将手重新揣回到了腋下,转着生锈的脖颈寻摸了一圈,最后捡起了地上的锤子。
当,一声清脆的敲击音,传进了沈易安已经没了知觉的耳朵。
锤子被肉泥轻松地弹开。
沈易安看着手里的锤子,加大了幅度,又冲上面狠狠地砸了一下。
巨大的冲击力让铁锤脱手而出,看着肉泥上面的白色锤痕,他终于发着颤哆哆嗦嗦地吐出了三个字“可以了”。
“把衣服给我。”沈易安向着易妙丽道。
易妙丽不舍地递过了宝贵的御寒物品,沈易安则是毫不怜惜地用衣服将地上的六根肉泥棒聚拢到一起,拖拽回了门边。
他将肉泥棒交给了易妙丽,勉强打起精神叮嘱道。
“看好了,我这边一开门,你就把整包东西都扔进去。”
“一定要快,如果让狼窜进来,咱俩就都完了。”
“我尽力。”
易妙丽脑袋不住地点着地。
也不知道是在答应沈易安,还是单纯地被冻得打起了摆子。
“我数到三就开门,你准备好。”
“一。”
“二。”
“三!”
话音刚落,沈易安猛地拉住了把手。
门缝迅速张大,门内的六匹野狼也纷纷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眼见铁门打开,易妙丽赶忙双手拽住包裹,接着向内猛地一抖,将所有的机关都洒向了铁门内。
但人的反应哪能有狼快,更别说还是一个快要冻僵的人。
就在易妙丽抛洒机关的前一刻,这群饿的发疯的野狼已经扑向了门边。
门外的血腥味,让它们认定嗅到了食物。
而在它们的认知中,此时站在门边的易妙丽,就是它们的食物。
野狼蜂拥而至,领头的那只速度最快。
它最先冲到门边,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一口就咬住了易妙丽手中用来承装机关的衣服。
衣服是沈易安和易妙丽的生存保障,这是他俩为数不多的御寒物品。
易妙丽抓住衣服不肯松手。
野狼用力向后拖拽,也不肯罢休。
趁着僵持得功夫,后面还有更多的野狼跑了上来,它们有的咬住衣服,有的则是瞅准了机会想要顺着门缝里钻进来,好饱餐一顿这自动打开的大号罐头。
危机让沈易安几乎瘫痪的思维恢复了清明,他立刻对着易妙丽大喊:“松开!”
沈易安的提醒总算让易妙丽恢复了几分理智,虽然很舍不得,但她终于还是松手任凭野狼抢走了衣服。
卡在门缝中的狼头退开,沈易安猛地发力合拢了铁门。
铁门刚一合拢,门后门传来了纷杂错乱的粗粝摩擦声以及厚重的撞击声。
野狼们都已经聚到了门下,如果时间再慢上一秒,这些野兽就会飞扑而出。
沈易安双手抵着大门,费力地喘着粗气,好在最终还是挡住了。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易妙丽连忙对着沈易安问。
“还好,没事。”沈易安把手从门上抽回,对着易妙丽摆了摆。
但手刚一从门上拿下,又惹来了易妙丽的一声惊呼:“你的手。”
沈易安本没有发觉异常,听易妙丽这么说,他才翻过了手掌。
凹凸的肉茬像是泛起的绒毛,淡黄的油脂和明亮的血液迅速地涌出了伤口。
沈易安这才发现,手掌上竟然缺失了一大块皮肤。
他扭头看向铁门,上面赫然沾着他遗失的两块手皮。
手皮上的血肉还带醒目的亮红色,看着像是刚刚用红漆画出的手印。
可即便是这样,沈易安也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
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低温已经剥离了他肢体末端的痛觉。
“你等一下,我这就帮你包起来。”
易妙丽抖动着双手想要去找绷带。
但沈易安却拦住了她:“用不着了,你看,已经止住了。”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破损的手掌间,居然已经凝结出了一层冰霜。
易妙丽见状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双臂又跟沈易安靠在了一起,即便两人已经感知不到对方的体温。
而沈易安此时的注意力则是全部都集中在了门后的那群野狼上。
裹满血肉的机关没一会就吸引了野狼的注意。
头狼挺着鼻子对着那些机关闻了闻,胆大些的狼还试着咬了两下。
野狼们虽然对机关保持着谨慎,但那新鲜的血腥味却每时每刻都在挑动它们的神经。
只不过这些肉泥冻得比石头还硬,野狼们根本无从下口。
越是等待,就越是急不可耐,在短暂的僵持过后,狼群们开始舔舐起了机关。
嘴中的温度融化了冰霜,粗糙的舌头刮下了细碎的肉末。
血腥搅动着饥饿,野狼们的嗜血欲望在肉末入嘴的那一刻被释放到了最大。
它们不再关注铁门,不再关注沈易安,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机关之上。
吞吐的糙舌刷下层层肉泥,野狼们嘴里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
随着喉结处的上下吞咽,机关上的肉泥开始慢慢变薄,闪着寒光的刀锋悄悄地从血肉下钻了出来。
慢慢地,开始有伤口出现在了野狼的舌头上。
鲜血自舌尖流下,与地上融化的冰水混杂在了一起。
野狼们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样,就像提示中所说的那般。
食物的鲜红掩盖住了伤口中的血腥,寒凉的冰霜麻痹了舌尖的痛感。
越来越多的刀片钻出了冰封,狼舌上的伤口很快从几条,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
那吞吐出的舌头已经不再完整,刀片将它们切割得块块分明,像是经由菜刀改过的腰花。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狼群的嘴里流淌了出来。
那流淌的速度,甚至比它们吞下的血肉还要多。
但这群野兽就好像是磕嗨了的瘾君子,居然对危险没有一丝丝的察觉。
终于,伴随着啪嗒的声音,一条破烂的狼舌断落在了地上。
可那舌头刚一落地立刻居然又被野狼咬回了嘴里,它居然把自己的舌头当作了食物,试图将之吞咽下去。
门后的景象血腥而残忍,沈易安承认这种机关很不人道,但他也是没有别的法子。
在自杀盛宴又短暂地持续了一阵后,终于有狼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
它的舌头已经已经从根部彻底断裂,嘴中的鲜血像是没了阀门的水龙头,咕嘟嘟地流个不停。
可即便是这样,这只野狼仍盯着血淋淋的机关。
它依然张开着嘴巴,已经糜烂的舌根在口中一伸一缩,即便到了此时它依旧做着舔舐的动作,直到彻底没了呼吸。
在第一只野狼倒地后,其它几只也陆续瘫软了下来,先后断气死在了机关的旁边。
之前抢夺衣服的那只野狼是这个小群体的头狼。
它体型最大,也坚持到了最后。
当沈易安和易妙丽两个盯着一头白霜的冰人拉开房门时,它还没有彻底咽气。
头狼看着两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威胁着呜咽了几声。
但从他嘴巴里喷出的鲜血远比声音要多,这让它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威胁,倒更像是讨饶。
沈易安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丝细响。
当然,声音模糊只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隆起的耳朵。
不仅是沈易安,易妙丽也是一样。
俩人刚一进入房间他们的耳廓就迅速水肿,膨胀得就像是两块落进了滚油的猪皮。
随着温度的改变,灼痛感自那些或苍白,或自黑的手指,脚趾之上席卷而来。
沈易安和易妙丽几乎无法站立,进屋没多久,就先后跌坐在了地上。
疲乏的感觉又从身体各处涌了上来,沈易安感觉自己就像一台工作了一个世纪机器,稍有外力就会散落成一地的零件。
“沈易安,过来。”易妙丽忽然喊道。
沈易安懒洋洋地转过了头,发现易妙丽正跪坐在一匹死掉的野狼身前,用刀片切割着狼腹。
“你干嘛?”
“治伤啊,趁着它们的身体还没有冷掉,赶紧把冻伤的部位放进来。”
易妙丽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野狼的腹部刚被割出一个小口,她就迫不及待的将手脚都伸了进去。
沈易安见状也赶忙上前帮着易妙丽撕扯伤口,一同把手插了进去。
在治病救伤这方面还是该听专业人士的。
易妙丽的法子果然有效,大概十几分钟后,当沈易安冻伤的部位就恢复了感觉。
当擦除掉上面的血迹后,一些原本苍白发硬的皮肤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不过可惜的是,那些紫黑色的部分却不见什么起色。
后面的时间,两人便一起藏在这满是狼尸的密室内,直到通向安全的大门彻底向他们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