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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记忆碎片(终章)
    ……

    1953年8月

    马里兰州

    “在此,我们将见证几位为了自由与正义而牺牲的英勇战士魂归天堂,获得永恒的安定与幸福。他们既是我们的兄弟,也同属于主那光辉的羽翼之下,更是主在人间最忠实而坚定的信徒。现在,他们的魂也在主的怀抱中安息了,而此刻他们的灵魂也终将归属于乐园。他们的亲人们啊,你们不必愧疚,不必悲伤。只因人来之于尘土,定然也将归之于尘土。而我们也必将终有一日与他们在乐园重逢。”

    悼词结束,神父将手放在那些死者的棺木上,似乎是在为他们进行最后的祝福。而在此刻,合众国本土上的无数座教堂前也正举行着这样的仪式,这是这个国家最传统的葬礼,在合众国大部分民众的眼里,这同样是最为神圣也同样最为庄重的葬礼。只不过,这里的部分棺材中并没有那些死者的完整尸体,只有些那些死者生前最喜爱的物品作为他们尸骨的象征。显然,这令人愤怒。为什么像他们这样英勇且强大的战士,最后却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没人知道。但这些为死者吊唁的绅士和官员们还是站在这里,静静看着这些他们在乎或是不在乎的战士被安葬,或者说,回归这片他们出生的土地。

    ……

    沃尔夫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上前,最终来到了曾经战友的棺木前,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由柏木制成的棺材,在他人眼中,这由名贵且稀有的柏木制成的棺材是对这些牺牲战士的最大敬意。但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给死去战友设计的另一座牢笼。即便是已经死去,他们仍然无法逃脱世俗名利的束缚。如果这些战友泉下有知,他们是必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以他们的性格,他们宁愿被烧成骨灰,然后被抛入大海,与江湖汪洋融为一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那群与他们的战争毫无关系的人虚情假意的“祝福”。

    他其实可以在很早之前就可以回到合众国本土的,甚至是在1953年之前都可以,在那场突袭中,他已经做到了最好,现在他已经成为了82师内部士兵的学习对象,成为了“模范军官”中的一份子。但他还是一直在战场上呆到了签订停战协议的那天。不为别的,如果自己死去的战友知道自己是个经历些死亡和痛苦就会后退的懦夫,那他们将会怎样看待自己?更何况……他还没有找到亨德里克死前对他提问出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到了正在思索着的沃尔夫旁边,他的步伐非常轻,以至于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且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沃尔夫都没能发现他。

    “您好,米基·沃尔夫中尉。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您,您似乎还拄着拐杖,旧伤还没有好吗?”

    “您好,先生,谢谢您的关心。请问您是?”

    “我叫谢尔比·亨德里克。我是本杰明·亨德里克的父亲,您可以不必称呼我的全名,直接叫我老亨德里克就好,年轻人。”

    “啊……啊?!您是亨德里克中士的父亲?如果您可以接受的话,我想说,真的,我真的很抱歉……没能把您的儿子从战场上活着带回来。他是个好人,是在这个国家里为数不多的正直且勇敢的人。只是,可惜……他死在了我面前,那是一条多么年轻的生命啊。不,谢尔比·亨德里克先生。我没有资格对您说这番话。是我的错误决策,让他死在了战场上。如果您对我,或是对合众国的军队感到愤怒,那您现在就可以对着我的脸狠狠地来上一拳。就算您的这一拳有多么重……我都不会生气。这是我欠亨德里克的。”

    “不,年轻人,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亨德里克……我儿子的死,并不是你的错。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年轻人。我的儿子,他是自杀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沃尔夫不由得身躯一紧,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军礼服的袖口滑落,轻轻地掉落到了地上,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我……”

    “不用开口了,年轻人,你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亨德里克使用了一种有些极端且莽撞的方式永远逃离了这片战场,在此之前,我也的确考虑过会有这种可能,但当亲自听到你这样说时,这还是令我有些震惊。但你的情绪并不需要这样紧绷,年轻人。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你根本不需要去承担这些责任,更没有必要去替已死之人赎罪……或者说,这并不是任何人的过错,自然也不必有人去承担这些。亨德里克……只是太累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尊重他吧。”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年轻人。在亨德里克中士死前,他一定与你说了些什么,对不对?你是他死亡的唯一见证人,他的遗言,他对你的最后嘱咐……你能否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怎样跟您说……他在死前,问了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在战场上面对的那些敌军士兵,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没有伤害无辜之人,没有用大炮对准我们的军事基地,但却在最后却成为了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对我们下的这个定义呢?为什么同样身为人类的他们,却不能享受安定的生活?”

    沃尔夫并没有把小亨德里克死前的所有问题都告诉给他的父亲,也没有把他生前用血写下的那句话告诉给他的父亲。他知道,这场战争从来都没有与正义扯上关系,他们只是这个国家再普通不过的军人,而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执行命令罢了。

    “这就是他生前最后的问题。亨德里克先生,我在这片战场上问了无数人,想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直到现在,这场战争已经走向结束……我还是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很失败吗,亨德里克先生?”

    “不,你不失败,孩子。你从来都没有失败过。人类……很短视,很愚蠢。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念就挑起一场战争,然后再让无数个家庭的孩子去为他们擦屁股,就算是那些孩子为此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些发动战争的政客和商人也不会在乎。他们只会在乎这些无辜者的性命会不会让他们多赚些钱。bellumcoetusestsicutstultusintheatrumco-ridiculo”

    沃尔夫听不懂最后的这句不知道是由拉丁文还是什么奇怪语言组成的话,他问道:

    “亨德里克先生,您最后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人类会不会有终结战争的一天。”

    “我不知道,亨德里克先生,我只是个士兵,不是深谋远虑的学者。”

    “你也本就不可能知道,但我想,如果有我的帮助的话,你终有一天会找到我儿子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也会找到我问题的答案。这是我的名片,拿上它,然后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改变人类未来的机会。”

    “等等,亨德里克先生……”

    但谢尔比·亨德里克并没有理会沃尔夫,在递过名片后,他便戴上礼帽,顺着教堂的小路离去了。

    沃尔夫接过名片,将它翻转过来后,名片上写着几行小字。

    “渡鸦计划,欢迎您的加入!”

    “我们,即是未来。”

    “项目主管兼执行官:谢尔比·亨德里克”

    而巴克上校也在此刻走了过来。

    “嘿,米基!那个老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你好,上校……不,他没说什么。他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

    “哈,愚蠢中又有些天真。你觉得他真的在为自己儿子的死感到伤心吗?米基?”

    “他一直都很冷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像个科幻电影里的机器人一样。我想……”

    “不,那不叫冷静,米基。实话实说,那些家伙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孩子的性命。为人父母会为自己孩子的离去感到伤心,但那可只限于平民!这些权贵,这些商人,他们就算有着对自己孩子的爱,也早就在无数次的商业竞争和政治角力中消逝殆尽了。如果他们真的对自己孩子的死感到伤心……那也不过只是为自己的权势和财产无人继承而感到伤感罢了!你可能会觉得我说话太过极端,觉得我是因为个人原因才看不起这些高层的,是吗?那我想问问你,老范弗利特的儿子也死在了这片战场上,你看见老范弗利特取消过哪怕一次他与总统先生的午餐会吗?说什么大局为重?那是建立在有重要任务的前提下的,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你的兄弟,父母,乃至任何一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亲人死去,你都要不带一丝情感的执行任务。反观那些名流人士,表面上是板着张脸,实际上碰到自己需要奉承的人时就成了变色龙!”

    “可上校,您并不是亨德里克中士的……”

    “哈!我并不是他本人,更不是他的父亲,所以没有资格对着他们指手画脚。你想说这个,是吗?你应该清楚,亨德里克是个怎样的人,我们都清楚。他不同于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军人,他对战争有着自己的见解,他是个敢于执行任务且没有任何疑问的好士兵,但更多时候是一个关心战友,关心这个世界上无数人类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知道他对自己父亲的评价是什么吗?”

    “道貌岸然的败类!”

    “我曾经让他当过我一段时间的秘书,他跟我说了许多。在他看来,参军是他唯一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如果他没有加入军队,他就只会是任人操纵的宠物老鼠!”

    “还有一些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米基,你是他的队长,是他的好大哥,在我看来,我信任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很可靠,而是看到了你身上具备的军人品质,很多人加入军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但你不同。亨德里克中士……他在那片雪地中自杀……不是毫无理由的。在此之前,在我们的一次秘密行动中,因为一些与合众国安全局有关的原因,我下达了用毒气杀死整个村庄居民并且嫁祸给敌军的命令,当然,你并不知晓这个命令,因为它不仅仅是个机密,并且只有作战素质最优秀的军人才配执行该命令……而亨德里克就是该命令的执行人之一。”

    “我说过,在结束这场战争后我会引咎辞职,结束我作为军人的生涯。我会用我的整个人生去赎罪。至于你……选择权在你。”

    沃尔夫只是看着巴克上校离去,手中愈发握紧了亨德里克递给他的名片。

    前传(1记忆碎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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