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丘之貉啊!”
语气淡定如初,只是看向几人的目光带了几分厌恶,这事搞的,可真令人如鲠在喉!
原以为自己是惩凶除恶的侠女,到头来不过被人哄得团团转的傻子一个!
啧啧,真丢脸。
她甚至不想再看这些人一眼,感受着背后的温暖,子衿艰难问出:“师父,您是不是早知道了?”
“嗯!”
嗷嗷嗷嗷……
子衿心中一万个为什么飘过,万千思绪过后,她僵硬的吐出一句话,“师父,您可真聪明!”
慕长风:……
虽然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夸奖,可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不等问出声,便被一道粗噶的嗓音打断了,“大哥,事到如今,你还留着他们干嘛,两刀子下去丢荒野去,我们也该换个地方了。”
“是啊!”
“大哥,虽说提前打点过官府了,但保不齐又碰上几个这样的……”那人边说边瞅了子衿师徒俩一眼,接着道:“他们毕竟有些东西在身上的,要不然点了迷香,又有大根做底,咱们可就栽了!”
鲁玉看了眼子衿,小姑娘虽然被绑住,但丝毫不损她的美貌,想他打家劫舍几十载,什么娘子没见过,那么俊俏的还是头一个!
旁边的王六看出老大的意动,扶着缠着纱布的断手,心中仇恨满满,在旁不怀好意的撺掇道:“大哥,这小娘子如此秀美,又是个雏,要不留在身边当个暖床的?”
王六阴柔的声音一顿,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他们目光淫邪的盯着子衿,誓必要报昨夜的侮辱之耻。
“至于那男的!呵呵,听说郡上有个南风馆……”
“噼啪!”
一寸多宽的绳索炸裂开,四散的铁屑飞溅着擦过几人脸颊和脖颈,带出几丝血迹。
他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道白光闪过,方才开口的那人已痛苦的倒在地上,呜呜声中,血迹从口中汩汩流出,有人避身途中余光一撇,便知这人废了。
子衿没给几人反应的机会,剑光四散,一盏茶的功夫,院中哀嚎一片,听着他们痛哭流涕的认错声,子衿不为所动。
这一次,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他们付出还有的代价。
软剑如同一条灵活的长蛇,在几人身上徘徊游动,翻涌着斩断他们的手筋和脚筋,所有开口侮辱了师徒俩的人,都被软剑划破嘴唇。
做完这一切,子衿有些力竭的站在原地。
不是身累,是心累!
发自内心的厌恶,让她做出了这一系列本不该做的动作。
看着那几个不知悔改,仍在污言秽语的人,子衿提剑上前,既然他们不珍惜,那这些只会口出恶言的舌头,还是不必存在了吧!
“子衿,可以了!”
慕长风握住子衿微微颤抖的手,心中有些后悔,他锻炼弟子心智的方法,似乎不太恰当。
子衿从来都是柔软良善的,今日种种,不应该出现在她手中。
“师父!”
慕长风看着子衿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水色,轻声安抚道:“他们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我们让受害的百姓自己决定他们的处罚可好?”
“他们不是都没了吗?”
“傻姑娘,日后出门少说多听,多多留意身边的事物!”虽然子衿实力强悍,背景强盛,但出门在外,有些东西不得不防。
慕长风在子衿疑惑的目光中,走到堂屋的佛像前,手掌按向供桌和凸起,随着凸起不断下陷,一阵沉重的响动声传来,只见堂屋右侧,一个巨大的黑洞显现出来,子衿跟着慕长风走进洞中,一个巨大的铁笼赫然出现在眼中。
待看清笼子里面的情景后,子衿心间一颤。
这……
此刻,她觉得刚才下手实在太轻了,里面的这些人,还能称得上人吗?
笼子里约摸几十号人,都是一些衣不蔽体的女子和六七岁的孩童,笼子里各种污秽交杂,子衿胃里翻腾不已,一剑斩开铁锁,拉着慕长风的衣袖跑了出来。
她跑到院外,找了一片空地,不停的干呕,慕长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那种恶心的感觉才被压下。
等她再次回到院中时,院中已经乌泱泱的一片人,子衿不知要如何安慰这些眼神空洞的女子,她轻轻说了一句:“这些人随你们处置了!”
话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身后凄厉的惨叫一声大过一声,但她只是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父,我做的对吗?”
慕长风拍了拍她稚嫩的肩膀,安抚道:“无事,我们再去别的村看看。”
按照昨夜鲁玉等人的交代,他们果然在邻村找到了被关在菜窖的众人,她们只被关了一晚,情况要好得多。
但事关女子名节,几个被侮辱的女子刚被放出来便吵着闹着要寻思,虽然都被其她人拦下了,但现场气氛仍旧一片低迷。
子衿把人放出来后便没说话,她们要死要活时她也只是静静的站着,等说清事情便头也不回的跟着慕长风走了。
她没有得到一句答谢,她也不需要她们或真或假的感谢,有些人甚至哭喊着质问,为何要救她们?
面对歇斯底里的质问,子衿同样没有回应,她们的感激或抱怨她都无所谓。
她遇见了,想做,便做了,就像看到路边的一只受伤麻雀,她轻轻拾起,放在安全之处,仅此而已。
至于他人如何想的,关她何事?
慕长风心中迷茫,有时觉得她懵懂不知人心,有时又感她通透无比!
但她真的是修仙的好苗子!
万事万物存于心而不留于心。
也不知他这师父,在她心中占了几分?
“师父,你和哥哥,楚萌楚墨是我最重要的人!”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慕长风却听懂了。
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慕长风莫名怅惘,陪伴她的时间不多了!
思者无域,行者无疆。
大黎王朝幅员辽阔,师徒俩走了整整一个月,才到达王都下辖的明凰郡,一路上俩人听了不少关于明凰郡的传说。
据说大黎王朝建立初期,明凰县突发天灾,七天七夜的瓢泼大雨将整个明凰县隔绝在洪水中,天子派去救援的队伍被无边洪水隔绝在外,而明凰县人舍弃家园,在当地官员的领导下拖家带口爬到最高峰,也就是明凰山避险。
一直到第九天,大雨依旧没有减弱的势头,而明凰县人早就食不果腹,山上的野草早就挖空,便是树皮也被啃食殆尽,就在大家坦然接受死亡命运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浑身带火的赤凰,赤凰一双无与伦比的翅膀,所过之处云消雨霁,明凰县便这样得救了。
后来天子闻此祥瑞,改明凰县为明凰郡,并给了最受宠爱的嫡幼女明月公主为封地。
后来更是衍生出系列天花乱坠的祥瑞事迹,民间将其奉为神迹,连带着明月公主都被奉为神女,受人供奉。
这等无凭无据的传说,子衿只当一个戏文听过便忘,听闻城中有一琴技高超的世外高人,能引来百鸟,是王朝当之无愧的第一琴师,早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子衿便流露出莫名的兴奋,而这才是师徒俩停留于此的目的所在。
师徒俩在城中最大最豪华的来仪客栈住下,慕长风一次性支付了半个月的费用,掌柜的恭恭敬敬将俩人领到各自的客房,看俩人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他没敢多话,满面笑容的退下了。
退到后堂又郑重其事的交代了一番,免得店里伙计惹上是非,对后厨也是一再嘱咐,拿出看家本领,好酒好菜都可上,那俩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儿。
进入房间,子衿大概扫了眼,房间很是宽敞,里面摆设一应俱全,两扇雕花木窗大敞着,窗下插着几只鲜嫩的荷花,在风中微微摇摆。
不知不觉六月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这明凰郡的夏日,倒是留有几分清凉。
子衿凑到窗边感受微风徐徐,到底赶了一天的路,身上有些黏腻,她叫来小二,让他们准备一个新的浴桶,桶中盛些清水即可。
小二早得了吩咐,二话不说下去准备了,至于贵人为什么点名要冷水,管她呢,满足便是。
子衿清清爽爽泡了个澡,换了身湖绿色的纱裙,盈盈的靠在窗边,边欣赏窗外湖光水色,边绞发。
子衿一头墨发又润又亮,宛若一匹上好的绸缎,可惜额边几缕碎发老是不听话,需她花费大半时间理顺。
“啧啧啧,每次就你们不听话,等回到山海,看我们怎么收拾你几个!”
透过明镜,可以看到子衿青葱玉白的指尖轻轻按压着那几绺不服管教的绒发,嘴上虽在抱怨,但眼中笑意星辰一般明亮璀璨,少有的天真烂漫,显然心情极好。
打理好头发,她自然而然移步到窗边,那儿有一组竹编的躺椅,靠在上面,窗外的景色一览无遗。
湖水清澈,平静的湖面上几只游船缓缓划过,船桨起伏间有涟漪层层叠叠荡漾开,接天映日的荷叶互依互靠,圆滚滚的水珠来回滚动,很是可爱。
正欣赏着如斯美景,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传来。
作为一名音修,万物皆可言,笛音断断续续不成曲调,显然是个初学者,但音符诚挚而纯粹,让她想到初初学琴的自己。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清凉的微风中,子衿仍久久不能回神。
她微阖着眼,看着低空飞过的蜻蜓,无端感叹了句:时光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