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烦恼的事情确是越来越多，苹果不耐烦地想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可见古人说过喜事连连是有到底的，一顺百顺，好的循环就是成功的一半，反之亦然。

    昨夜的梦中，苹果看到有很多小虫在地上爬，醒来打开梦的解释，诸多说词，不一而足，但心中终究是不妥帖的。没过多久，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接到电话。

    “最近好吗？”人力资源的声音。

    她觉得很莫名，自己平时的工作不需要和人力打交道，也没有给她招人的权力和计划。但苹果终究是个随和的人。

    “还可以。有什么事您请直接说吧。”她还是按捺不住，没有兜弯子的精力。

    “那什么，你这块最近的绩效不是很好，要不要出去看看呢？”对方说话很冷静，事不关己，当然说的好像隔岸观火般轻松。

    出去看看？苹果想到自己也是三十多的人，现在市场不太景气，很多地方能够保住饭碗都是了不起的事，再说去哪里能有总监的抬头，还不用在层层考核中被打分。当然这只是之前的情况，现在老陆助理的光圈早已褪去，所以别人不需要给自己面子。

    “我是个比较念旧的人，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一般不会出去看的。”这话刚出口就后悔，自己和人力不太熟，怎么可以说这种软弱的话。

    “但你这块业务下半年就没有了呀。”对方没有退缩，也没有给台阶。

    “那您说个时间点。”苹果终于打消幻想和期待，总得开始行动，如果必须变动的话。

    “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那人笑了笑，轻轻地挂掉电话。

    事情太艰难了，一个月去哪找工作？投简历、出去面试、被人挑三拣四，苹果的头有些大。写字楼吞噬了这些年的青春，之前是顺利的，在老陆的提携下做到总监，总算没有浪费。但之后却几乎无路可走。

    她回到屋里，看着楼下贴了通知。什么事？夏天别是停水才好。

    原来是装电梯的通知，之前说是征询意见，事实上并没有，很多人表示反对，但事情居然还是推动。苹果住的楼层比较高，本来装电梯对她无可无不可，但如此一来，优势全无。

    这个小区是花园式的，只有六层楼高，最让人舒适的就是之间很大的空间，绿树和阳光环绕。如果装了电梯，就会挡住客厅前充足的光线，影响美观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就是空气流通，之前每层楼之间是半敞开的，无论是夏天的大雨还是清晨的微风自由自在往来其间，但现在即将安装的电梯却会挡住一多半。

    连有的上了岁数的都不同意，但是，电梯的安装已然提上日程。

    苹果很不喜欢这些改造，之前的花园也被占用，现在又是增加电梯，改变以前的布局。她皱着眉，想着这些改变，还有眼下的工作问题，棘手的其它处境。

    门铃响起，她走过去把门打开，皮探长和王警官就在门外，两人穿着风格迥异，一个是卡其色长裤，看上去休闲又稳妥，另一个穿着中规中矩的衬衣。

    “请进。”还能怎么办，苹果请他们进来，又进去拿了两个易拉罐，“喝点饮料吧。”

    皮探长他们这次前来主要是询问在蔬果店厨子事件当天，她的行程，都在做什么。

    “上班，当然是上班。”

    如果上班，那就又没有线索。片刻没有人说话。

    “有什么事情吗？”苹果警觉地问。

    “没什么，你对上次紫藤别墅的厨子有什么看法，之前见过面吗？”

    “当然没有。”她的眼睛转动，试图想着过往的细节，“事实上，今年陆总的助理另有其人，我想如果你们问她的话会更方便些。”

    “但她却不在那天的饭局之中。”王警官平稳而直接，他知道自己扮演的是催化剂的角色，“否则为什么请的是你而不是她呢？”

    “所以我也很后悔。”苹果没好气地说，“如果不去吃饭，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也不会屡次找上门来。”

    “当然，如果事情得到解决，我们就不会过来。”皮探长打开笔记，“刚才你说的那个助理叫什么名字？”肉眼可见的范围，谁都不会承认自己认识厨子，或有过哪些交道，在哪里碰过面，但苹果又好像的确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提供。

    他们立刻赶到助理的住处附近，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如果再晚些就不太合适，毕竟对方没有出现在滨海小城。

    这是一个脸很圆的女孩，留着中短发，在肩膀上一点，看上去青春又有些叛逆，穿着露出肩膀的上衣。

    皮探长和王警官都是三四十岁的成熟专业人士，他们很难想象到年轻且有些桀骜不驯的女子可以成为高层旁的助理。

    “助理都要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对不对？”对方看出他们的疑问，略有些自嘲地说。她的眼睛对着笔记本电脑，很快地打着字。

    “不好意思，新岗位需要适应，有些活还得拿回来做。”

    “你现在做什么岗位？”虽然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也可以看出此人现在的位置、处境和心态。如果安排得很好，想必会心平气和。

    但对面的圆脸女孩绝对没有平淡这一说，她说话的时候总带有些不屑的感觉，好像时间很忙，“什么都要做呀。”

    皮探长和王警官两人很快对望一眼，心想，这人是怎么选出来的。

    其实，筛选过程说简单也很简单，把不谙世事、涉世不深的年龄层的简历打印出来，拿给上司过目，完全是凭直觉，可能几分钟就确定出人选，几秒钟也可能。上边有着年轻的照片，看上去基本信息也都很清晰。

    接下来就要论证一个合理性或者说是让人心服口服的资格，把岗位在公司内部的邮件中散发出去，如同英雄帖般，愿者报名。然后把那些对改变职位处境有着期待或幻想的人叫到会议室中，冠冕堂皇地进行面试，问问基本情况，职位匹配程度，以及对未来的展望。

    这就叫做以果为因，选择哪一个，却在一开始就已经定下来。

    “你对苹果是怎么看的？”王警官不经意地问，“她说你可能知道厨子的有关事情。”

    “不知道呀！”那个圆脸女孩本来轻描淡写地坐着，没有当一回事，因为她也深知自己不在名单之列，此时却合上电脑，有些气愤地说，“她是不是和你们说，我晚上开车去陆总那边？配公司的车是相应职位的适配，之前那车是让她开的，后来收回，所以才这么说。”

    “没有，苹果没有这么说。”皮探长拿出些长辈的风度，平和地说。“对了，你们开车做什么呢？”

    “没什么，因为陆总以往都是住在别墅呀，如果工作很晚，就要开车送他回去。”

    “不是有司机吗？”

    对方瞪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的确有司机。

    皮探长突然意识到，如果做过陆总助理的经常需要开车往返，那么对苹果来说，开车来往海滨小城之间是很方便的事情。

    但他很熟练地把话题返回到让对方舒适的角度，“在公司众人中被选拔出来，你们的确很出众，才能受到陆总的认可。”

    果然，年轻的女孩很受用，情绪缓和很多。

    “你们是懂行的。”她慢慢地说，“其实在公司里上班，无论是哪个职位，前任瞧不上后任是常有的事，有些会觉得便宜了后来人，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但在苹果之前也有助理，这个岗位本身就是轮流转的。”

    “没错。”在别人想说话的时候，只要适度表示认同，她们就会愿意说更多的话。

    看来两人之间相互有些酸也是常见的，正当皮探长和王警官感到一无所获的时候，却听到对方突然说，“你们为什么不问问苹果和小张是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有如晴空下起倾盆大雨，的确，他们从未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想过。苹果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却是随和的、青葱而得体的，而小张却是自带一种衰退感。

    “不光是我看到，陆总也看到过。”圆脸的女孩咧开嘴来，略有些得意，“那天早上我停好车出来，陆总在前边走，看到苹果和小张走得很近，几乎是肩并肩一起走向公司的大楼。正常情况下，之间会有一个人的距离，但那两位当中仅有半个人的距离，我是不是眼光很精准？”

    “说下去。”皮探长用鼓励的眼光看着她。

    “没有然后，那两人看到前边人多，就自动地走开了些，看上去又好像是不太熟的同事，但能肯定陆总是看到的。”

    “你提供的信息很有帮助，几乎是这几天听到的最有价值的信息。”皮探长和王警官站起来，和对方握了握手，表示感谢。

    “没什么，我只想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要看清事实的好。”

    他们转身走出门，才意识到为什么陆总喜欢选用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做助理，因为她们往往可以在不经意间说出很有价值的事实。

    当然，看上去青葱的气息，让人感到自己也年轻很多。

    “现在怎么办？”王警官坐在车中，“没想到倒是从这个看上去桀骜不驯的助理这里得到些线索，之前陈太太那帮人可都是滴水不漏，说的合情合理，情节生动，却没有半点实质性帮助。”

    “所以说很多事情不是种瓜得瓜，我更愿意说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皮探长也放松些，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他最近头发有些银色泛出，不知应该用枸杞泡水还是柠檬泡水来得更为妥帖。

    “你想说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王警官友好地打趣，有道是在紧张的气氛中容易培养出信任感，这几天事情终于有了些突破，他也很自然地说笑起来。

    “其实我很长时间前就发现，越想做成一件事，往往会因为过于在意而做不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动起来，忙碌起来，因为不知道收成在哪块。”

    “就好比去旅游景点拍照，真正效果好的往往和之前想象的不同。”

    “是这个意思。”

    夜风中传来阵阵清香。城市的夏夜是最惬意的，到处都是绿树，几十年前的人们往往会坐在院子中乘凉，吃西瓜、喝汽水，扇着扇子。

    他们一溜烟地把车开到楼下，想做的事需要及时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