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和苏凛夜走出荣王府,在京都大街上迎面被云峥拦了下来:“哎!神仙姐姐!走这么快干嘛?也不等我!”
慕浅见他来得正好,厉声质问道:“云峥,你老实告诉我,温明和荣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荣王不是要调停双方恩怨吗?能有什么关系?”云峥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苏凛夜也没好气道:“你看荣王今天咄咄逼人的样子,是要跟我们和解吗?”
“神仙姐姐,连你也不相信我了?”云峥一脸无辜,向她保证,“我真的不知道荣王跟九华山有什么关系,但是我敢保证,温明不会再害你了,事先他答应过我不追究你了,不然我绝对不会答应陪他来。”
话音刚落,荣王身边的特使赶着马车停在了慕浅面前,特使下车,邀请道:“慕宗主,荣王妃请您到丞相府一叙。”
苏凛夜感觉不对劲,警惕道:“王妃请宗主,为什么是先生来?”
“因为荣王府有两位主子,王爷和王妃。”特使也同样邀请他,“大护法,荣王有请!”
“有什么区别吗?”苏凛夜皱眉,不明白荣王夫妇怎么还分开邀请他们二人?
“有区别。”特使解释道,“王妃和楚公子在丞相府等宗主,而王爷在别苑等您。”
“丞相府?”云峥重复,突然激动道,“这是要带神仙姐姐见家长了?”
“不行!”苏凛夜坚决不同意,“我必须亲自陪同宗主。”
特使的脸色忽然就冷了下来,问道:“大护法,宗主刚刚在席间拂了王爷的面,难道还不够吗?”
“凛夜,没事的,让云峥陪我去。”慕浅宽慰他道。
云峥连声向苏凛夜担保:“大护法放心,神仙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任你处置。”
苏凛夜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我不想处置你,也不希望宗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照顾好浅浅。”
慕浅点头,也叮嘱他一番:“凛夜,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你也小心。”说完,慕浅跟着特使上了马车,苏凛夜一个人走回了荣王府。
见到苏凛夜回来,承安感到诧异:“大护法,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殿下找我吗?”苏凛夜心里一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承安皱眉,更加诧异了:“本王找你回来的?谁说的?”
“您那位特使啊!”苏凛夜不假思索地回答。
“来人!”承安差人去请他,片刻之后,府中侍卫来报,“王爷,先生不在屋里,他的行囊都已经拿走了。”
承安一听,脸色突然变了,命令道:“务必派人把他找回来。”
“是!”侍卫应声,立刻前去。
苏凛夜又问:“敢问殿下,王妃可有在召见宗主?”
“不可能。”承安一口否认,“王妃和小煜此时正在卧房谈话。”
苏凛夜听完,心里一惊,立刻掉头追上去。
见他这般来去匆匆的样子,承安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吩咐身旁的侍卫:“去告诉楚公子,慕姑娘被歹人劫持了。”
楚琬瑶卧房中,楚琬琰一时情急,不免责怪了她几句:“姐姐,你也不想一想,这京都是什么地方?温明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把浅浅接到京都来了呢?”
楚琬瑶原本也是好心,事情弄成这样,不免歉疚道:“煜儿,姐姐也是不想看到你拖着和慕姑娘的事,想为你们调停一番啊!”
“这可是荣王的意思?”楚琬琰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
“你是怀疑殿下暗中谋划对慕姑娘不利?”楚琬瑶猜出他心里所想,担心他与承安之间有矛盾,有误会,立刻帮承安解释,“你怎么能这么想啊?他是我的夫君,也是你的姐夫啊!”
话音刚落,侍卫慌忙进来禀报:“公子,不好了,慕姑娘被劫走了!”
“什么?”楚琬琰惊诧,立刻跑了出去。
京都外的树林里,特使将马车停下,与温明会面:“温掌门,二公子也在车上,就交给你了。”
“有劳先生了。”温明看到慕浅,满意极了。
“都是为王爷办事,谈何有劳啊?”特使有件为难的事,请求道,“此番我既已出面,有劳温掌门务必把此事办妥,否则,在下和王爷百口莫辩啊!”
“先生多虑了,王爷早已想好了一切。”温明冷笑了两声,抬手示意,一群九华山弟子拔出剑将特使团团围住。
“你想干什么?”特使顿时慌了神,警告他,“我可是王府的人!”
温明大笑了两声,希望他认清现实:“先生一心谋乱,荣王府容不下你这等狼子野心之人。”
“好一出弃卒保帅!”特使冷笑着,现在才明白,是他自己认人不清,断了自己的后路。他上前抢过一把长剑,当众自刎。
慕浅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下马车,看到眼前这一幕,惊诧道:“温明!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杀官家的人!”
温明早已为自己想好了开脱的理由:“此人假借荣王的名义,挟持赤魂宗宗主,未果,自尽了。”
“爹,是你救了我们?”云峥跳下马车,跑到温明身边。
温明搭着他的肩膀,欣慰道:“好儿子,要不是你在,慕宗主怎会如此大意吸入了我的迷香呢?”
“迷香?”云峥这才反应过来,“爹!你……”
慕浅顿时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望着温明,低吼道:“温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明冷哼一声,邀请她道:“没什么,京都没能修好,实在遗憾,想请宗主去九华山做客。”
“你休想。”慕浅拔剑,与他交手,奈何吸入大量迷香,浑身无力,不是他的对手,温明趁机点了她的穴,被九华山弟子带走了。
云峥见势不妙,向温明撒了一把石灰粉,趁机跑了。
温明缓过来,怒骂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肯定去报信了。”
苏凛夜沿途寻找慕浅未果,又生怕慕浅回了荣王府被承安为难,便又回到了荣王府打探消息。承安一见他回来,忙问:“可找到宗主了?”
苏凛夜摇摇头,无力道:“没有。”
承安宽慰他道:“大护法且宽心,只是一介书生,不会对宗主怎么样的,只怪本王认人不清。”
“当真只是殿下认人不清吗?”苏凛夜冷眼望着他。
“大护法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本王?”承安神情诧异,见他冷眼相对的样子,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之态,“本王虽有意与赤魂宗交好,但也只是个人所好,本王作为官家王爷,赤魂宗在与不在,又碍本王何事?”
“大护法!”荣王府外传来云峥的声音,苏凛夜闻声望去,他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神仙姐姐,九华山……”还在等他把话说完,苏凛夜便走了,云峥体力不支,又因吸入迷香,昏了过去。
九华山的地下暗牢里,慕浅被捆绑在木桩上,手和脚都被铁链拴着,温明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得意极了:“你知道我有多想抓住你吗?这个场景我想象过很多次,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慕浅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望着他,轻道:“温明,你既然这么恨我,不如干脆一点,直接杀了我!”
“恨你?我并不恨你。”温明突然发笑,觉得她可怜可叹,“慕浅,我为什么要恨一个又傻又天真的小姑娘呢?你只是生错了家庭,如果你不是慕鸿的女儿,现在你应该能过上平淡的生活。”
“我唯一敬佩你的地方是你一直以来为父报仇的执着,没想到,你连仅存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慕浅一脸厌恶的表情,怒骂道,“你打着为武林除害的旗号,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得到混元剑法!你卑鄙!”
“你爹没教你什么是江湖吗?”温明厉声教育她,“这江湖中人哪有人不虚伪?不虚伪的叫江湖吗?这江湖之上不以道德定高下,只以实力论英雄!”他顿了顿,讽刺道,“你赤魂宗当年是武林第一门派,靠的就是混元剑法的威力,可不是慕鸿的品德。”
慕浅鼓足了力气,厉声怒骂道:“我爹是正直侠义的人!你没有资格评判他!”
“好!我们不说他。”温明开门见山的提出要求,“你把混元剑法和海棠真经告诉我。”
慕浅只冷笑,一语不发。温明将一个火折子碰到木桩旁的火盆里,熊熊火焰翻涌上来,炙烤着她,温明告诉她:“这是西域的火刑,一般人撑不住两天,即便你有海棠真经护体,三天之后,你也会变成一具尸体。除非,你把混元剑法写下来。”
“休想。”慕浅别过脸,不予理会。
温明转身走出了暗牢。
天渐渐黑了,荣王府内,承安为云峥请来了大夫为他诊治,大夫交代道:“王爷,云少侠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一下就好了。”
“有劳大夫了。”承安应声,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递给他。
云峥看到那块金子,突然叫住他:“王爷,你能让我看看这块金子吗?”
承安便把金子给了云峥,吩咐道:“来人,好生送大夫出去,记得交付诊金。”大夫便随侍卫走出了卧房。
云峥仔细看着金子底部了字,觉得有些眼熟,问道:“王爷,这两个字念什么啊?”
“这两个字是官制,所有官家金银都会有。”承安见他一脸认真,好奇的问,“怎么了吗?”
云峥突然想到在青云小筑时,楚琬琰写给他看的两个字,又想起收买烟萝的人给她的金子底部也印着相同的两个字,怀疑烟萝背后的指使者就是官家之人。云峥在心想暗自琢磨:这烟萝果然跟官家勾搭上了,这瘟疫……不行!我得告诉楚公子!
云峥请求道:“王爷,这金子能否借我一用?”
“小事。”承安应允,既然云少侠喜欢,“待你痊愈,本王便多多赠与你。”
“多谢王爷。”云峥道谢,突然担心起慕浅的处境,“也不知道神仙姐姐怎么样了,从小到大只有她对我好,我得去救她。”
承安问道:“你为何不等身体痊愈呢?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要不是我,温明还不一定能抓住神仙姐姐呢,我非去不可!”云峥内疚极了,说完便离开了荣王府。
慕浅在暗无天日的暗牢里受了几个时辰的火刑,脸色惨白如纸,意识逐渐模糊。温明打开牢门,看着她,故问道:“怎么样?渴不渴?想不想喝水?”他再给慕浅一个机会,“这样吧,你每写下一个招式,我就给你一碗水喝,如何?你现在只是觉得口渴,一天之后,你就会头疼欲裂,意识模糊,两天之后,你的内力就会消失殆尽,三天之后,你就会昏迷不醒。我知道你有海棠真经护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一直陪你玩下去。”
慕浅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仍倔强地冲他低吼:“卑鄙!”
“我等你的消息。”说完,温明离开了暗牢。
夜里,楚琬琰来到九华山,与九歌分头寻找慕浅的藏身之处。
云峥跑回来,猜到温明会将慕浅关在暗牢,悄悄前去撬开了门锁,解开慕浅手脚上的铁链,将她背出了暗牢。却不料想,正好在长廊出被温明拦截住了,温明轻蔑地看着他,怒道:“没想到你还敢回来啊!”
云峥不卑不亢,怒骂道:“温明!你要是再鬼迷心窍,伤害神仙姐姐,我非取你狗命不可!”
“怎么和爹这样说话呀?”温明冷声,咬牙道,“今日,不知是谁要了谁的命呢!”
温明刚准备出招,云峥突然叫停:“等一下!”他将慕浅放在一旁,让她的头轻轻拦在围栏边,慕浅半眯着眼,虽视线模糊,也能看清楚身旁的人是谁,她用仅存的意识,有气无力道:“云峥,你快走,你打不过他的。”
云峥望着她,认真道:“神仙姐姐,我是你捡回来的,我可记着你对我的好呢!”说完,他起身面对温明,与他打了起来。奈何不是他的对手,温明对他下了重手,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云峥顿时吐血倒地。
他缓缓地向慕浅伸出手,用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抓住她,不舍道:“神仙姐姐……其实我还是会舍不得……舍不得这个江湖……这个残酷又快意的江湖……这个抛弃了我也被我抛弃的江湖……这个有你的……江湖……”说完,他便吐血而亡。
暗牢外,楚琬琰经过长廊,九歌前来小声禀报:“公子!找到慕姑娘了。”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云峥死了。”
楚琬琰听了顿感惊诧,叮嘱道:“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出来。”
天色蒙蒙亮了,苏凛夜闯入九华山大门,温羽站在门口,已等候多时了,见只有苏凛夜独自一人前来,出言嘲讽道:“我还以为赤魂宗会倾巢而出,没想到,就来了你一个?苏凛夜,你是瞧不起我们九华山吗?”
苏凛夜怒拔出佩剑,大开杀戒。
内院,楚琬琰的面前闪过慕浅的身影,他立刻追上去:“浅浅!”
那个身影转过身,见到面前的人,诧异道:“楚琬琰,怎么是你?”
“程盈盈?”楚琬琰见她穿着和慕浅一样的衣服,紧张道,“浅浅在哪?”
“在这里!”温明的声音传来,楚琬琰闻声回望,看到慕浅昏迷不醒被温明掐着脖子坐在亭中。
楚琬琰立刻慌了神,怒斥道:“温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明好言相劝:“楚琬琰,我与你无冤无仇,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掺和。”
楚琬琰冷眼望着他,眼神恨不得杀了他,咬牙道:“你三番五次伤害浅浅,早已是我的仇人!”
“好,既然已是仇人,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温明低头看着手里的慕浅,掐着她脖子的手又稍稍用了些力。
“温明!”楚琬琰慌神,怒斥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浅浅一根头发,我要你偿命!”
温明故意挑衅:“我倒要看看,今天用两个,是谁要了谁的命!”温明抬手,一声令下,众多九华山弟子纷纷围攻楚琬琰。
只见他打开折扇,一出手,就打倒了一群弟子。
温明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慕浅的脖子上,威胁道:“楚琬琰,你再敢动一下,我就捅她一刀。”
楚琬琰见状,不敢轻举妄动,被他打倒在地的众多弟子接二连三的爬起来,对楚琬琰刀剑相向。他望着慕浅,不敢还手,任由他们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剑伤,顷刻间,染红了他纤尘不染的白衣。
程盈盈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也有些惊慌,她低声在温明耳边犹豫道:“楚琬琰毕竟是丞相之子,这样打下去,恐怕……”
“丞相之子又如何?”温明毫不顾忌,高声道,“江湖上的事就要用江湖的方式解决!楚琬琰,你敢吗?”
楚琬琰被打得遍体鳞伤,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温明,低吼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一命抵一命!”温明放话,“你在此自尽,我便不杀她,很公平。”
“你说到做到?”楚琬琰确认道。
“我说到做到。”温明故意出言激他,“就看你敢不敢为慕浅抵这一条命了!”
“好。”楚琬琰毫不犹豫应了声,只要她可以活着,用他的性命换取,他也心甘情愿。
“楚琬琰,求生不易,求死何难啊?”温明长叹了一声,给他最后的时间,“我倒数五声,五声之后,你若活着,慕浅必死!五、四、三……”
楚琬琰拿起地上的一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和慕浅从相遇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一路上所有的场景,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他不怕死,他只是舍不得,对她许下的承诺都还没有兑现,就要与她诀别了,这一次,他食言了。
楚琬琰闭上双眼,两行晶莹的泪从他脸颊滑落,心中默念着:浅浅,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