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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无法释怀
    赤魂宗大殿的回廊里,慕浅碰到苏凛夜经过,拦住他的去路:“凛夜,我有事要找你。”

    苏凛夜停下脚步:“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那你先说。”慕浅望着他,等他先说话。

    苏凛夜告诉她:“之前害你的赤魂宗的叛徒,我已经找出来了,是白术。”

    “怎么会是他?”慕浅的神情显然很意外。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苏凛夜道,“他知道事情败露,已经逃离赤魂宗了,我打算亲自去把他抓回来。”

    “算了,别抓了。”慕浅不想计较,“既然他已经走了,我也无大碍,我不想赶尽杀绝。毕竟他是长老的人,希望他离开以后,可以改过自新,否则我绝不轻饶。”

    “你现在的杀伐决断,跟以前不一样了。”苏凛夜对她的看法也有些不一样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终于有所成长了。

    “我知道,我距离做一个合格的宗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慕浅做出了一个决定,“所以凛夜,我要闭关修炼。”

    “闭关修炼?”苏凛夜皱眉,疑问道。

    慕浅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现在的确没有资格做赤魂宗的宗主。”

    苏凛夜知道她是因为苏漠的话才这样自责的,宽慰她道:“少宗主,长老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的,你先听我说完”。慕浅也有自己的想法,“我现在的确没有资格做赤魂宗的宗主,不代表将来也没有,振兴赤魂宗是我的责任,我不会再逃避了。每次我练功的时候,有你们在我身边保护我,我总是心不在焉的,所以我要闭关修炼。既然我不能改变别人对我的态度,也不能改变整个武林,那么我唯一能改变的,就是我自己,我要强大自己。”

    听到她这样说,苏凛夜为她的成长感到欣慰:“你能这么想是好事,可是你才刚回来……”

    “我已经决定了。”慕浅望着他,交代道,“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赤魂宗就拜托给你了。”

    深夜,楚琬琰在京都的客栈里喝酒,整间客栈只有他一人,显得格外的孤独。楚临风缓缓向他走来,看到满桌的酒缸,和他那副痛苦至极生无可恋的神情,心狠狠地抽痛着。

    楚临风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放在他面前,在他身侧坐下来,望着他,缓缓问出口:“我还是你的父亲吗?”

    他不作声,只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楚临风心痛如绞:“煜儿,作为你的生父,让你原谅我,已经成了我的奢望。我只是没想到,我们父子见面,竟是这般,你我之间,我是拿不起,更加放不下啊!我知道,我楚临风此生必不得善终,你人在江湖要照顾好你自己啊!”

    楚琬琰低下头,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强行忍住不让它掉下来,缓缓开口:“你的虚伪,只配你的无情无义,对我而言,你仅仅是生父,给了我生命,却给不了我依靠,给了我屋檐,却给不了我一个家。”他缓缓抬起头,面对着面前这个称之为父亲的人,满心的埋怨,“你为何不干脆让我像一个孤儿一样长大,你却把我当成一个没有尊严的丧家犬一样,丢弃在碧霞山庄。我只能金玉其外的活着,伪装成风流浪子,让外人肆意丑化。当我被毒害的时候,我就像一只无翼的惊鸟,无助,挣扎,你可曾想过,我坠入深渊时的无助和绝望,当我对这个世间感到痛不欲生,万念俱灰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在你的尊位之上,享受你的安富荣华。”

    他的一番话,让楚临风心痛到了极点,他知道,他恨自己,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怨恨更深。楚临风不奢求他原谅,只希望他能听他忏悔:“煜儿,我有愧于你,更加有愧于你的母亲,权利,就像一个陷阱,一步错,步步错,父亲心中这块伤疤,就像一块寒冰一样悲戚,每到寒夜里,就像刀割一样,痛彻心扉。亲情在这世间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可我却抛弃了它。我一头扎进权力的深渊里,不能自拔。”

    “全都是废话!”楚琬琰情绪失控,满眼泪水的望着他,指责他,“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亲眼看着一个最爱你的女子成为权力的牺牲品,让她为你的背信弃义,付出生命的代价!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谈虚情假意的救赎?”

    “我确实想过救赎,只是我的救赎,无济于事。”楚临风后悔自责了那么多年,一直想要弥补,可就在面对他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些年来,我每天所做的事就是想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可是这个错误越犯越大,大到我已经无力回天了,我只能向你隐瞒实情。煜儿,你可曾记得当日我送你走的时候,我把你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放手,因为我害怕,我怕我一放手,就是一辈子。”

    楚临风不紧落泪,眼神里满是隐忍,他将放在桌子上的红色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一双精致的绣花小鞋,满心思念道:“这是你娘怀你的时候,给你做的小鞋,这也是我唯一一件可以睹物思人的物件。我已经失去了你母亲,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说完,他站起身,准备离去,却又依依不舍的回头望着他,眼角含泪道,“煜儿,为父此生真不知道该用什么颜面来见你了。”

    楚琬琰倔强的别过脸,低下头,冷声道:“那便不见。”

    楚临风含泪离去,楚琬琰始终不愿意回过脸,他脑海里浮现出年少时与他分别的画面,他现在碧霞山庄门口,望着父亲的背影越走越远,此后再也没有相见。如今,他就连父亲的背影都不愿意看一眼。

    天亮以后,楚琬琰启程回忘忧谷,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在京都的树林里,听到一个熟悉的叫声:“煜儿!”楚琬琰回头,是姐姐乘着马车追了过来,他停下脚步,姐姐下马车向他走来,“我听说了你和爹的事情,便赶了过来。”

    楚琬琰望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姐姐是来责怪我的吗?”

    楚琬瑶拉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恳求道:“看在姐姐的份上,原谅爹吧!”

    楚琬琰低头,躲开她的目光,问道:“姐姐,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楚琬瑶点头,她承认她早就知道和他并非一母所生,可她从不在意这些:“煜儿,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弟弟看待,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生母,但是我们从小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还有同一个父亲啊!”

    “姐姐,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很羡慕你,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那样对我,我那么努力,也希望他们能像待你一样待我,结果呢?”楚琬琰的神情很是痛苦,积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痛苦一瞬间翻涌上来,是那么的难受。

    “煜儿,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娘的有些想法,你不明白,但是我明白。”楚琬瑶握着他的手,向他解释,“其实她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她真正责怪的人是爹,爹她伤害的不止你娘一个人啊!况且过了这么多年,娘已经原谅他了,也早就接受你了。”

    楚琬琰松开她的手,别过脸,冷漠道:“我永远也无法原谅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楚琬瑶再次拉着他的胳膊,望着他的脸,几乎在哀求他:“煜儿,姐姐要怎么做,你才肯回到这个家?”

    楚琬琰缓了缓情绪,顿了顿道:“姐姐,我只想一个人生活。”

    “我知道这个家对你不公平,我不会逼你做出选择的,但是你要记住,爹永远是在保护你。”楚琬瑶说完,望着他转过身,慢慢走远的背影。这一别,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赤魂宗山门外,几大护法前来送慕浅进去闭关,素问嘱咐道:“少宗主,练功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啊,素问不在,没有人帮你治病了。”

    “少宗主,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连翘拉着她的手说,“我在里面准备了很多粮食,你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要太辛苦自己了。”

    “好了,你们就放心吧。”慕浅站在山门口,向她们道别。

    苏凛夜向她承诺道:“少宗主,我向你保证,在你闭关期间,我会把赤魂宗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少宗主,等你出关以后,你便是赤魂宗堂堂正正的宗主。”

    “那我先进去了。”慕浅说完,走进了山门,与他们隔绝在另一个清幽僻静之地。

    碧霞山庄山脚下的一个茅草屋里,顾修寒带着一篮药材和食物推门而入,明镜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顾修寒放下东西过去扶他起身:“小心!前辈,您之前受伤很重,先不要下床为好,我给您带了些吃的。”

    明镜慢慢起身,半靠在床边,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顾修寒自然而然的回答:“身为武林正道,遇到受伤的人,自然应该出手相救。”

    “没有那么简单吧?”明镜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像顾少侠这样自诩武林正道的人,贫僧见多了。顾少侠,你是聪明人,不妨有话直说,这样大家都省心。”

    顾修寒开门见山道:“前辈,我想让您教我混元剑法。”

    “果然是为了混元剑法啊!”明镜冷笑,似乎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想不到,碧霞山庄的顾修寒也和其他人一样,觊觎赤魂宗的邪功。”

    “邪功?”顾修寒重复,对自己充满了自信道,“那要看什么样的人来练了,若是心术不正的人,练什么都是邪功,我想修炼,是为了增强自己的武功,与那些阴险小人大不相同。人人都知道混元剑法是绝世神功,如果由我来修炼,再加上碧霞山庄的名声,那便是天下第一。”

    “是啊!的确是绝世神功,哪个习武之人不想得到它呢?”明镜低头,感慨了一番,想了想还是决定成全他,“也罢,我现在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即便是痊愈,也再难习武了,不如就将混元剑法传授于你,让我有生之年也能见识一下这武林中人人争抢的神功到底是何种威力。”

    “多谢前辈!”顾修寒欣喜万分,想着自己一定会成为武林第一。

    慕浅闭关,独自一人隐于山林练功,她发誓,待她出关的一日,必将练成混元剑法,做一个勇于承担重任真正能够带领赤魂宗重振地位的宗主。赤魂宗几位护法在宗主闭关的时间里,重新整顿了士气,加紧操练,有待来日。

    楚琬琰独自回到忘忧谷,在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之后,似乎比从前更加迷茫了,他身如浮萍,不知该飘向何处。

    站在忘忧谷幽静的湖边,可怜可叹,命运对他如此残忍。

    九歌站在他身后,叹了一声道:“我以为公子知道身世后,会留在丞相府。”

    楚琬琰面无神色,反问道:“我早已知道那不是我的家,我为何还要回去?父亲把我送走,就是为了不想让我跟母……”他顿了顿,立刻改口,“跟丞相夫人相处,我何必让他为难呢?”

    “看来公子知道身世后反而更迷茫了。”九歌提议道,“不如九歌陪你去青云小筑听听琴曲,放松一下?”

    楚琬琰侧过身,望向他道:“是你自己想去吧?”

    九歌笑了笑,宽慰他道:“我是为了公子考虑,怕你心中憋闷。”

    他的话,让楚琬琰不禁想起自己拒绝慕浅的一幕,因为不明真相的身世,所以不敢轻易接受一位姑娘的重托,如今身世明了,却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于是叹息了一声,感慨道:“是啊,的确憋闷,我本以为听曲,喝酒,可以解世间忧愁,但却可以让人忘记一时痛苦。曲不能让人快乐,却可以粉饰太平,说到底,不过是一时逃避而已。”

    “既然公子想得如此清楚,那这青云小筑也就不必去了。”九歌望着眼前这一片清澈幽静的湖水道,“忘忧谷环境清幽,更适合我家公子思考。”

    夜深了,楚琬琰仍然一人独坐在廊前,叶云洲见他心情烦闷,便拎着一壶好酒前来与他话家常。他坐在楚琬琰身侧,帮他倒了一杯酒,谈笑道:“我们忘忧谷别的什么没有,酒有的是,来尝尝我亲自酿的青梅酒。”

    楚琬琰想起不久前刚刚和九歌说过的话:“白天,我刚说过,喝酒是一时逃避,现在却又……”他望着面前的酒杯,冷笑道,“真是可笑。”

    “小煜,你认为喝酒是逃避吗?”叶云洲望着他,语重心长道,“人人都说忘忧谷是世外桃源,争着抢着要来,可不就是为了逃避吗?”

    “我现在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呢?”楚琬琰感到困惑,迷茫,却又不知还能改变些什么,只能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小煜,你以后会明白,逃避并没有用。”叶云洲宽慰他道,“要知道,你是丞相之子,想像我一样,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是根本不可能的。”

    楚琬琰神情恍惚,眼角又闪起一抹泪花,问道:“前辈,我始终不明白,我父亲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原谅。”叶云洲一语道出答案,“因为你和你父亲一样,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那他为何要将我送到碧霞山庄,为何又要对我避而不见?”楚琬琰解不开对他的心结,始终无法原谅。

    叶云洲给他一个建议:“如果你有这么多疑问的话,应该去和他当面问清楚,恨和埋怨只会互相折磨,永远无法得到想要的答案,你要清楚,父为子纲,要想了解自己,先要了解你爹,无论他是好还是坏。”叶云洲将酒壶拿走,站起身道,“我啊,还是喜欢一个人喝酒,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说完,拂袖离去,留下楚琬琰独自坐在廊前静静沉思。

    楚琬琰从怀中拿出父亲给他的红色锦盒,看着里面那双母亲为他做的小鞋,里面还有一张楚临风手写的字条: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

    楚琬琰低头看着字条,心中默念着这两句话,这便是他名字的由来。

    他不禁想起年少时,唯一一次和父亲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他父亲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写下这两行字,还亲切的问他:“煜儿,你可知这琬琰是何意啊?”

    年少的他,歪着脑袋,望着父亲,回答道:“《楚辞·远游》中说,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用琬琰比喻君子之德行。”

    如今,他却只能在寒夜里坐在廊前,回忆这唯一一段和父亲的画面,双手颤抖的拿着字条,任凭眼泪滴落在字迹上,渐渐晕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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