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慕浅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失望道:“本以为王彦韬来到幽州是为了参加他师弟的婚宴。”
“这么说来,确实蹊跷。”楚琬琰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还未曾发觉什么异样。
慕浅突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立刻从桌子上爬起来道:“你说这王彦韬平时嚣张跋扈,今日看起来却慈眉善目的。”
楚琬琰听到门口有声音,示意她别说话,他起身打开门,青黛端着装有水壶的托盘站在门口。
“青黛?”慕浅侧首望向门口。
青黛愣了下神,走进来:“少宗主,我来给你们送茶水。”
“你说这王彦韬有双胞胎兄弟吗?”慕浅抬头望着青黛问道。
“没听说过啊。”青黛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便退下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楚琬琰想了想说道:“慕姑娘,我们这样猜测也不会有结果,你可愿意与我再去一趟萧府?”
慕浅点头,跟他一同前往萧府。
白天婚宴,萧齐没有时间一一招呼他们,晚间再次拜访,萧齐客套的招呼道:“二位请坐,千万别客气。这忘忧谷和赤魂宗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萧大侠太客气了。”楚琬琰礼貌的寒暄道。
“这不是客气啊!”萧齐细细打量着楚琬琰,连声夸赞,“楚公子贵为丞相之子,又是忘忧谷谷主,长得又这般玉树临风……”
“萧大侠,明人不说暗话,我二人前来是为了混元剑法被盗一事。”楚琬琰打断他,直接进入正题,“虽说萧大侠已经退隐江湖,可这混元剑法在英雄大会上被盗这么大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这我确实听说了。”萧齐点了点头,忽然又愣了一下神,问道,“可这跟二位来我府上有什么关系啊?难不成二位认为萧某偷了秘籍?这江湖中人皆知,萧某早已不过问江湖上的事,也不想谋取什么名声。”
“萧大侠是不想谋取什么名声,可你的师兄王彦韬的的确确想要谋取这个名声。”楚琬琰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接说明情况,“英雄大会当晚,有人看见王彦韬在藏秘籍的房间门口徘徊,这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啊!”
萧齐尴尬地笑了笑:“二位有所不知,我和我师兄虽是同门,自从我退隐江湖之后,我们就很少来往了,他做过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清楚,所以恕萧某爱莫能助了。”说完,便下逐客令,“来人,送客!”
“等一下!”慕浅打断他,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道,“萧大侠这么急着送客,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笑话!”萧齐的神情突然转变了,用警告的口吻道,“我萧某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你这个小丫头可不要有损我的名声啊!”
“名声?”慕浅重复了一句,然后呵呵一笑,拿他刚才的话堵他的嘴,“可刚才萧大侠还说自己不在乎名声,现在又这么在乎名声了?如果江湖人知道,你找人冒充王门主的话,你说你这名声还是都能保得住呢?”
“胡说八道!”萧齐忍无可忍,怒拍桌子站起身来。
“我胡说?”慕浅也站起身,大声叫着,“你让王彦韬出来对质啊!”
楚琬琰缓缓起身,分析道:“英雄大会之后,王彦韬就来了幽州,若非我有密报,还真很难得知。而你呢,却在喜宴上大张旗鼓的介绍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幽州一样。”楚琬琰顿了顿,揣测道,“莫非,萧大侠也参与了秘籍被盗一事?”
萧齐无话可说,眼看是瞒不住他们二人了,情绪平静了下来,缓缓说着:“既然二位这么想见我师兄,那就随我走一趟吧。”
萧齐带着他们走进他府里一个藏有机关的房间,他打开暗格,带他们走进了里面的密室。里面很黑且阴冷潮湿,楚琬琰从腰间拿出一个火折子,为慕浅照亮脚下的路。萧齐一边走,一边提醒:“慢点,当心脚下!”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慕浅看了看四周,不自觉的抱紧手臂,打了个寒颤。
萧齐解释道:“这里是个地窖,离地面较远,所以长年寒气逼人。”
“不是带我们找王彦韬吗?来这里干什么?”慕浅越往前走,心里越没有底气,总觉得这个萧齐说不上来的不靠谱。
萧齐走到一扇石门前停下来,告诉他们:“我师兄就在里面。”说完,他按下门口的机关,石门缓缓打开,他们清楚的看到,王彦韬躺在一块寒冰上,脸色惨白,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王彦韬死了?”楚琬琰靠近他,仔细的看了一遍,只见他身体僵硬,已然没有了呼吸。
萧齐告诉他们实情:“实不相瞒,我师兄已经走了两日有余了。”
“怎么就死了呢?”慕浅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找到了王彦韬,却已经死无对证了。
萧齐向他们讲述与他师兄从前的往事:“当年,我和师兄都对罗刹门掌门之位胸有成竹,可最终得到掌门之位的是我师兄,于是我便来到了幽州,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想明白我可能不适合江湖纷争,这么多年来,我和师兄也没有什么来往。可就在前两日,我师兄来信说要参加我的婚宴,我也不知道他此次前来是何用意,待他来到幽州之后,便留他在我府中。”
萧齐顿了顿,继续道:“我师兄这个人为人狡诈,野心勃勃,一直想将罗刹门发展成武林大派,这次又恰逢混元剑法被偷一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我师兄所为,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于是就在我成婚前一晚,我到师兄的房间找他,就发现他已经死了。”
“这好端端的来,却死在你的府上,这故事是你编的吧?”慕浅听完,觉得不太现实,他的故事里肯定有很大的水分。
萧齐反驳道:“我虽然跟我师兄不是一路人,但毕竟也是同门啊,我不至于在自己的府上杀了他吧?”
楚琬琰问道:“那为何你不为他发丧,反而找人假扮他呢?”
萧齐也有自己的苦衷,向他们二位说明原因:“我师兄向来有两件东西从不离身,一个是他的随身佩剑,一个是掌门令牌。可当我发现师兄尸体的时候,佩剑和掌门令牌都不翼而飞了,这令牌可是掌门的象征,见令牌如见掌门,新掌门上任也要获得令牌才行,如今令牌不翼而飞,若让门中弟子知道,必定人心惶惶,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找人假扮他。”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楚琬琰道,“虽能瞒着门中弟子一时,时间一久还是会被人看出破绽的。”
“这我当然知道。”萧齐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是想拖延一些时间,待我找到掌门令牌之后,再将师兄的死讯公之于众。”
楚琬琰询问:“那么萧大侠可否知道是谁杀了王彦韬的呢?”
“这个说来奇怪。”萧齐摇了摇头,一点也不知道,“我师兄死后,并未在他身体上发现什么伤口,内伤也没有,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不知道是死于何人之手。”
“可介意我检查一下?”楚琬琰侧首望向他。
萧齐点头道:“楚公子请便。”
楚琬琰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实如萧齐所说,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伤口,内伤也没有,当真是一丝线索都没有,这让楚琬琰陷入了沉思。
慕浅再次失望的回到客栈,板着一张脸,有气无力道:“我回来了!”她一抬头,见到那个在京都大街卖画的书生,感到惊奇,“小书生?你不是在京都吗?你怎么在这啊?”
楚琬琰告诉她:“我担心他流落街头,便把他带过来了。”
“原来楚公子如此心善啊?”慕浅望着他,又对他多了几分欣赏和好感。
书生可怜兮兮的说:“我自小无父无母,只能卖画为生,前阵子在京都大街卖画,被人砸了摊子,幸得楚公子相救。”
“那你以后不准备卖画了吗?”慕浅问他。
书生点了点头,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我要跟着楚公子,做他的书童,和他一起学读书,学武功,做大侠,爱美人。”
“够了!”楚琬琰抬手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
青黛看着这个小书生,突然有个想法,望着楚琬琰问:“楚公子,我们想收留他,你看怎么样?”
连翘也正有此意,立刻恳求慕浅:“少宗主,不如我们把他带回赤魂宗吧,这样我们就多了个弟弟,赤魂宗以后就更热闹了。”
楚琬琰松口道:“若是赤魂宗想收留他,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你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慕浅歪着脑袋问他。
书生兴奋地叫着:“当然愿意了。”
慕浅突然想起来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墨竹。”书生回答道。
“墨竹?”慕浅默念着,微微扬起嘴角,欣喜不已,“连名字都一股书生之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赤魂宗一众人围在一起,一阵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晚膳后,一轮皎洁的明月映照在院子里。慕浅和楚琬琰坐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仰头望着天。慕浅想起她在京都大街拿着楚琬琰的画像寻找他的那个乞巧节,月色也是像今天这般皎洁明亮。
望着望着,她微微出神,忽然伤感起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直到看到这些流离失所的人,和他们比起来,就觉得自己好幸福。我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出了赤魂宗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和你比起来,我才更加惭愧。”楚琬琰叹息了一声,俊朗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忧愁。
慕浅侧首望着他俊美的容颜,欣慰不已:“楚公子如此心怀悯恤,已经足够了。”
楚琬琰微微扬起嘴角,与她对视着,宽慰她道:“人的身世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慕姑娘不必为此忧心了。”
“其实我也不是为此忧心。”慕浅满脸愁容,有些自责道,“我是因为王彦韬死了,混元剑法下落不明,唯恐祸乱江湖。而我身为赤魂宗的少宗主,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姑娘何出此言?”楚琬琰望着她道,“王彦韬的死因还没开始调查呢。”
“公子不必这么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慕浅一直觉得很愧疚,也很感激他。
她缓缓低下头,有些气馁。楚琬琰伸手抓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放在手心里,再用另一只手拉过她的手,将萤火虫慢慢放进她的手心里,合上她的指尖。望着她那张普通孩子般天真无暇的脸,柔声细语的说:“慕姑娘,你就像一片冰晶,纯洁晶莹,希望你留在云中,永远不要落入尘土。夜色再深幽,也会有这萤火般的光芒,亦如生命中的希望。”他轻轻拍了拍慕浅的手,鼓励着她,“姑娘,不要灰心丧气。”
他这番话,让慕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打起精神来:“公子说的对,就像这小小的萤火虫,虽为人所困,却依然发着微弱的萤光。”她缓缓张开手掌,看着萤火虫从她的手心里飞走,又有了一些勇气,“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找到秘籍的下落。”
看到她重新振作起来,楚琬琰欣慰不已,问道:“找到秘籍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振兴赤魂宗了,然后做一个不被人看不起的宗主。”慕浅想都没想的回答,她侧首望着他,好奇的问,“那么楚公子呢?你将来想做什么?”
“你猜啊!”楚琬琰扬起嘴角,故意卖着关子逗她。
慕浅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笑了摇头:“楚公子武功又高,声名显赫,我猜不到。”
“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有些事确实命中注定的。”楚琬琰收回笑容,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事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你该怎么办?”
“公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啊?”慕浅说不上来,也不明白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有什么难以开口的困难,于是义不容辞道,“如果你遇到了困难,尽管告诉我,虽然我武功不高,但是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什么啊?”楚琬琰好奇的侧首问她。
慕浅不假思索道:“因为你帮了我啊!”
“有些忙不是你想帮就能帮的。”楚琬琰不为难她,再次提醒她上次答应的事,“不过你答应过我,秘籍找到之后,你要给我一样你最重要的东西。”
“当然了。”慕浅一直记得,“我答应过你的,绝不后悔。”
夜深了,楚琬琰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九歌在一旁待命,楚琬琰问道:“秘籍的事可有线索了?”
“公子和慕姑娘聊的可好啊?”九歌没有回答他,而是调侃起他来,“本来想向你汇报,看到你们二人闲话家常的样子,我不好打扰。”
“你要汇报什么?”楚琬琰严肃的问。
九歌回答:“对方是个高手,没有留下一丝破绽。”
楚琬琰想了想,又问:“王彦韬的佩剑和掌门令牌可有消息了?”
“没有。”九歌摇摇头。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楚琬琰提高了警惕,起身开门,见来人是荣王府的侍卫,问道:“怎么了?”
侍卫带话道:“王妃娘娘得知公子来了幽州,特邀您明日到府上一叙。”
楚琬琰应声:“知道了。”
侍卫还有话没有说完:“王妃娘娘知道公子与一位姑娘同行,请公子邀那位姑娘明日一同前去,属下告退。”
楚琬琰站在门口,愣神许久,看来他的行踪,姐姐是知道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