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诏命颁布之前,赢异亲自说话了:
“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谋主三者,义也。”
“国家兴亡,俱赖忠信贞义之臣。国之干城,三公九卿是也。”
“孤思虑良久,犹恐有失。无奈时不我待,仓促就之,不妥之处,盖因孤年少离家,未知诸君才干。”
“今且定之。若位不配才,可示与孤知。”
赢异这段话,相当于告诉各位大臣:
“我也不太了解你们,今日任职,定也就定了。
要是不服,拿点本事出来给我看看。真有本事,我还会升迁的。”
说罢,又一扬手,示意贾疵继续念。
自己却闭上眼睛,并不去看众臣神色。
“论道经邦,任惟勋德;强国化民,实寄贤德。”
“唯吾大秦,吏治清明,君臣善睦。”
“孤初担重任,望众臣工用命,勠力同心,内安万民,外御强敌。今任各部,告以悉知。”
尚书令贾疵念到这里,停顿看了看台下众人,接下来公布大家最关心的任命。
“王绾,任奉常,主宗庙祭祀礼仪。”
“王贲,任郎中令,主宫廷宿卫、受奏事。”
“蒙武,任卫尉,主咸阳防卫、道路交通。”
“熊啓,任太仆,主车马、官府畜牧。”
“冯去疾,任廷尉,主天下刑狱。”
“蔡泽,任典客,主邦交、边陲部族事。”
“嬴傒,任宗正,主王族宗室、谱牒。”
“隗状,任治粟内史,主国库、司库。”
“熊离,任内史,主京畿政务。”
念到名字的,都会出列领命,自有旁边谒者送上授命的铜牌。
上面众人要么是维持旧朝的职位,要么也都是在众人意料之中。只有王贲,被从蓝田军营调到了咸阳守卫皇宫,却算是大大的升迁。
贾疵正要继续念,赢异突然睁开眼睛,右手往前一按,制止了他。
“孤来!麃公听令!”
武官最前面一个头发乌黑却胡须尽白的高龄将军趋前一步,单膝跪地作揖道:
“末将在!”
“麃公听令,今封汝为前将军,兼领国尉!”
“臣领命,必不负重托!谢吾王万岁!”
麃公闻言,不禁流下一行清泪。
秦国的国尉一职,空悬已久,前一任还是那战神白起呢~
白起自杀身亡后,秦国一直未曾再任命过国尉。不知是秦昭王心怀愧疚,还是认为军中无人可与白起相比。
麃公早年跟随白起南征北战,对白起是钦佩得五体投地,白起在军中是神一样的存在,甚至说是秦国所有将领努力奋斗的目标也不为过。
麃公终于坐到了心中偶像的位子,此生无憾矣。
“王龁、蒙骜、王翦上前听令!”
“喏!”、“喏!”、“喏!”
三位也是老将,但都身材威猛、精神焕发。
“今封王龁为后将军,统领西军镇陇关!蒙骜为左将军,统领东军镇函谷关!王翦为右将军,统领南军镇武关!”
“臣等领命!谢吾王万岁,大秦万岁!”
三位老将的声音如金戈落地,铿锵有力。
三公者:丞相、国尉、御史大夫也。
九卿者:奉常、郎中令、卫尉(中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
三公九卿是秦国中央政权最核心的高级官员。
而丞相就是秦国公务员集团的最高长官,通常设左、右二相。
秦制尚右,故右相权重于左相。
若是独相,即是相国或相邦,那真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
此时,三公九卿的职位只剩下少府令、御使大夫、丞相。
而在场众人,有可能任用这三个重要职位的,恐怕只剩华阳太后亲弟阳泉君熊萩和新秦王亲信吕不韦了。
众人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一个个屏息等待,却竖起耳朵翘首以待。
“吕不韦听令,今封汝为御史大夫,主百官监察、考科。”
赢异的声音,在寂静的朝堂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此言一出,熊萩心中窃喜,心想赢异终究还是听取了华阳太后的意见了。
半饷,百官都没有听到吕不韦出班领命……
“启禀王上,臣本一介商贾,运筹经营,商贩获利尚可,不敢当此重任。”
“臣愿为治粟内史,为国谋利,充盈国库。隗公三朝元老,为人刚正,才德昭彰,臣愿举荐隗状为御史大夫。”
吕不韦出班陈情,言毕跪拜伏地不起。
众人大感意料,吕不韦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难道不应该是事先商量过的吗?!
乌桓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肯定是不满意秦王没有封他为相吧~”
“不能吧,他有什么功劳,封相?我不服……”
“嘘,噤声!秦王看着你呢……”
众臣开始交头接耳,眼看堂上噪杂,场面有点失控。
赢异看向华阳太后,华阳太后芈蒟也正耐人寻味地看着吕不韦。
她见赢异看来,遂开口说道:
“子楚,吕公虽高义大节,足智多谋,然而未有从政资历。”
“御史大夫一职督察考科百官,位高权重,堪称百官之师。依朕之见,吕公暂任治粟内史可也。”
“吕公擅长此道,此乃任人唯贤。吕公可多加历练,但有功勋,再行拔擢不迟~~~”
赢异见华阳太后如是说,已知芈蒟心意。遂开口道:
“也罢。便如此罢。吕不韦、隗状听令!”
“今任吕不韦为治粟内史、隗状为御史大夫,即日就任!”
吕不韦、隗状跪谢接令。
起身时,隗状又对吕不韦深深一鞠躬行礼。
赢异站在陛上,冷峻的目光缓缓巡视堂中一周,最后停留在熊萩脸上。
“阳泉君熊萩听令!”
“喏!”熊萩出列行礼。
“今任尔为少府令,主掌王室财产、起居用度。此乃孤身家性命所在,有劳舅父了!”
熊萩脑中“轰”的一声,如同当头浇了一盘冷水。
本以为吕不韦不封相,必然就是他了,却不料赢异行事,却非他所能揣度。
难道,还有比他更适合相位的人?!
“臣领命!谢过吾王万岁。”
最终熊萩无奈,只得应下。
赢异再次扫视堂中众臣,提高音量说道:
“丞相一职,上承圣命,下御百官,查遗缺,定国策,孤虚席以待。待一年考绩,再任贤德!”
对于秦王这一决定,大家却都无话可说。
今日若是任了吕不韦为相,只怕反而不美,朝中不服者众,朝政必生龌龊。
料想秦王任吕不韦为御史大夫,也是想要循序渐进,再行封相。
不料吕不韦心性渊深,宁愿从最适合自己长项的治粟内史起步,却也是难得。
世人都喜欢谦逊的人,吕不韦今日作为已是让许多大臣对他颇有好感。
最超乎大家意料的却是熊萩的任命。
换了任何一个人,少府令一职都算是位高权重、尊荣至极了。唯独只有熊萩,却是万万不可能满足的。
熊萩之心,早已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