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此时还未醒来,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几队站岗的宿卫哈欠连天。
马禹此时正带着几名手下来到了颍川唐氏之人居住的客栈。
此人倒也是可怜,作为家族信使专门跑这一趟,可惜实在太过愚蠢,这么隐秘的事情竟如此粗心!
马禹向手下打了个手势,周围人立马心领神会,默不作声,一个个纵身翻过了客栈的围墙。
马禹没有跟上去,只是静静的等待手下将人绑过来。
不一会,不远处发出一身闷响,一个麻袋沉重的砸在了地上,紧跟着的是马禹的手下,马禹低声问道:“确定吗?”
其中一人摘下面罩,露出面容,正是先前的张元,“郎君放心,先前我在他身上做了记号,一路追踪至此,就是此人!”
马禹点了点头,一行人朝着黄巾众人藏身之地出发。
昏暗的厢房内,先前唐家的信使被绑在椅子上,面前站着马元义,马禹两人,身旁还有张元恭敬的站着。
先前马禹已经让张元当这马元义的面搜查此人,‘正巧’从他身上搜到那封张元送去的密信。
马元义看了马禹一眼,马禹点点头,一盆冷水浇在还在昏迷的唐家之人头上。
被绑着的人顿时惊醒,“这这是”
“太平道内部贼窝。”马禹笑了笑。
唐杰,也就是此番这个倒霉蛋,愣了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继而大惊失色。
“两位何至于此,我们素未谋面,为何要绑我于此?”
“那得问问你此番入雒干什么来了。”
马禹缓缓开头道:“交代清楚,或许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唐杰一脸的惊恐之色。
“我此番此番是为了探望雒中的亲人。”
“看来你还是不老实啊,颍川唐氏会有什么亲人远在雒阳,还正巧在当朝太傅袁隗的府上。”马禹玩味的说。
“张元,给他点教训,帮他开口。”马禹冷冷道。
只见张元粗暴的一鞭鞭抽打在唐杰身上,很快唐杰便被打的血肉模糊,惨叫连连,昏迷过去。
“用盐水浇他。”马禹冰冷的说道。
很快,唐杰又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醒来。
正当张元准备下一项酷刑的时候,唐杰已经扛不住了,细皮嫩肉的世家子弟已经扛到了他的极限。
“我说!我说!”
唐杰浑身颤抖,眼球因为疼痛向外凸出来,浑身青筋暴起。
马禹微笑起来,说着:“看来唐君的骨头还是不够硬啊。”
唐杰此时因为剧烈的疼痛无法思考,只凭借本能大声的喊道:“家主派我来雒阳联系袁太傅,共同商量唐周的事情!”
“唐周是何人!”
“唐周是我们颍川唐氏安插在太平道内的卧底,此番入雒正是要向袁太傅禀告太平道即将起义造反的消息!”
马禹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袁隗又跟此事有何关联?”
“唐周混入太平道内就是袁家指示的!他们想着利用太平道来限制灵帝,以此解开党锢!又担心太平道发展过快,便想着监视太平道的一举一动!”唐杰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
马禹听罢,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马元义。
有了唐杰的供词,再加上先前马禹特地伪造的唐周写给唐家的密信,人证物证具在。
“总算是将唐周这小子给按死了。”马禹暗暗送了口气。
“父亲,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唐周此人就是我太平道内的奸细!此番唐周入雒,必然会向朝廷揭发我等!”马禹朝着马元义拱手道。
马元义此时脸色铁青,心中的愤怒已经快要溢出。
唐周身为张角弟子,在太平道内的身份绝对算不上低,许多渠帅在张角心中的分量或许都不如他。
如今深受大贤良师信任的唐周,竟然早就背叛了黄天的信仰!
马元义向来是十分尊敬张角的,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应下来雒阳组织起义这桩九死一生的差事。
马元义此刻已经怒不可遏,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唐周小人!不仅背弃了黄天的信仰,而且还侮辱了大贤良师的威名!”
马禹此时知趣的低下了头,问道:“父亲以为应该如何处理唐周?”
发泄过心中的怒火后,马元义逐渐冷静下来。
他本就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否则不可能仅凭一人之力在荆、扬两周聚集数万信众,同时又制定如此周密的计划,亲自前往雒阳发动起义。
马元义沉思片刻,道:“此事不要宣扬,以防我们当中还有叛徒。等唐周入雒那天,你我父子二人请他先来府中,届时摔杯为号,将这叛徒拿下!”
马禹正色,拱手行礼道:“喏!”。
忽然又转头看向唐杰,好奇的问道:“父亲,此人如何处置?”
“杀了吧,拉去郊外喂狗。”马元义平淡的说道,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马禹打了个寒颤,果然来自和谐社会的自己,跟生活在这个人命如草芥般时代的人相比,还远没有那般冷酷。
马元义见此哈哈一笑,道:“禹儿何须如此姿态!我们不杀他,此人回去必定通风报信,那城内城外数万兄弟的性命又如何?”
马禹点了点头,默然道:“父亲说的对,孩儿只是一时不忍。”
马元义长吁一口气道:“有仁心是好事,若是朝廷上的衮衮诸公,高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能有一丝仁心,当年也不会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马禹神情沉重,同样叹了口气。
历史上东汉仅仅在几十年时间,人口数量锐减四千万,恐怕这繁华的雒阳城外,也堆积着数不清的白骨!
马元义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哈哈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马元义莫名其妙的喃喃自语,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有几行清泪划过。
此时始作俑者马禹也是摸不着头脑,自己随口一句竟然让马元义反应如此剧烈。
片刻过后,神情黯然的马元义平复下来,恢复到先前那个沉着冷静、一丝不苟的黄巾军渠帅。
“当年,为父虽说出自扶风马氏,但并不是一开始就出身在马家。”
马元义缓缓开口,眼神中似乎有追忆的神情,提起这桩陈年往事。
原来马元义当年是马氏家主与蛮夷羌女之子,虽说此人还算有些担当,将马元义和他母亲带进了家族,可并没有给他母亲一个名分。
再加上羌子的身份,年幼的马元义跟母亲饱受欺凌,最终母亲活生生被饿死,马氏家主也因此心生愧疚,悉心指导马元义的学业。
“禹儿,你可知,当年你祖母饿死之时,马氏众人宁愿将剩下的饭菜喂给狗吃,也不愿意分给我一点吃食。”马元义又眼眶通红,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
“仅仅因为你祖母是羌人,仅仅因为所谓的有伤风化,他们便不把我们当人看,这就是世家!这就是士族!”
马禹沉默不语,他再一次见识到了时代的残酷。
“大贤良师,是他将我从浑浑噩噩中拯救出来。”马元义眼中带着狂热之色。
“人人饥饿,瘟疫横行,遍地饿殍,人相食,鬼夜哭。大贤良师散尽家财,给我们米面,替我们治病”
马元义突然止住了话语,似乎不想在马禹面前深谈张角。
“总之,我等拼上性命,也要襄助大贤良师成就宏愿!”
马元义抬头望向屋外,此时雒阳城中已经飘起片片的雪花,眼神中满是憧憬。
“真希望人人有地可耕,有衣可穿,有米可食的黄天之世早日到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