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永远不可能承认错误。
这是龚右在得知这一切都是陈庆文所为之后所下的判断。
龚右回想起倒在血泊之中的洪利,心中五味杂陈。
我骗了你们啊……
这句话,直到现在还在耳畔回荡。
他相信完颜亨一定也是听到了,然而在他带人追击陈庆文时,匆匆瞥了一眼完颜亨。
那种面无表情的冷漠与睥睨,好似洪利在他眼中就连一条狗都算不上。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胡乱的心绪抛在脑后。
一开始,只是死了一个裴弘,之后又死了一个丁立,这些人都是小人物而已,但是令人惊出一身冷汗的是,仅仅是一个细作,竟然能够绕过十几个侍从,直接杀了完颜亨的儿子。
他是真的不知道完颜克是谁吗?
龚右心中想着,那个清秀的青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里是金国,要知道“完颜”这个姓氏在这里的分量。
他隐隐有种预感,若是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会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宋廷还敢打吗?”
龚右喃喃道,不知不觉扬鞭的次数加多了些。
官道上,追击队伍前方有人来报。
“龚统领,徐州撤防了!范什长带人回来……”
范什长……
他还能记起此人面貌,之前在裴弘麾下,后来得知被派到徐州。
“徐州……徐州……”
龚右低声说道。
脚下的这条官道径直通往海州,显然那奸贼是要前往海州城去。
只是为何继裴弘之后,洪利也让范哲待在徐州?
整个事件,直到完颜克死后才真正参与进来,所以之前很多细节不曾得知。
随着洪利的死去,这些仿佛也变成了谜团。
不过眼下能够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便是那疯子一般的青年。
“告诉范哲,在海州官道上堵截,只要是个人都给我拦下来!”
“是!”
发号施令之后,龚右对身后手下喝道:“奸贼中了我一箭,他跑不远,都给我瞪大了眼睛搜!”
……
乱葬岗。
一座座坟头横七竖八的铺在地上,外加阴风呼啸,显得极为阴森恐怖。
“怎么跑到这里了,小道偶然途径此地,各位莫怪莫怪……”
马小鱼嘴里不停念叨着,看上去十分害怕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放心吧。”
陈庆文说道。
马小鱼砸了咂嘴,说道:“师父说了,将死之人若心有余念可化为鬼,不然我为何会学习符箓?”
“信不信由你吧。”
陈庆文懒得解释。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乱葬岗中竟是还能听到溪流的声音。
这般看来,这里倒是一处风水宝地。
“前面有溪水,我要清理一下伤口,防止感染。”
陈庆文说道。
两人又走了一会,目光落在了一条小溪上。
从密林中走出,却是与对岸正在喝水的汉子对视起来。
彼此都发现了对方,皆是愣了愣。
突然,一声暴喝回荡在乱葬岗的上方,乌鸦纷飞,骤雨未歇。
“找到人了!”
“杀了他!”
“好像还有个小道士!”
“一起杀了!”
……
冰冷的寒风吹来,雨点肆无忌惮地打在脸上。
陈庆文在密林之中兜兜转转,快速扫视了身后一眼。
敌人的小队有五人,为首一人他还认识,便是射了他一箭的龚右。
实际上这是他疏忽了。
因为乌云将天空遮掩,以至于他根本分辨不出现在的时间。
他昏迷了多久不得而知,所以他也无法判断追兵大概的位置。
“继续往前跑,他们骑术很厉害,我们要借助地形。”
“都是死人堆,我们会不会也死在这里啊?”
陈庆文没有答话。
他知道自己拙劣的骑术不足以与身后那些经验丰富的追兵媲美,更不可能在这地形复杂的乱葬岗中甩开对方。
若是在平原上,不需要过多技巧,追逐双方只需要依靠马匹优劣便能决出胜负。
陈庆文当机立断,拉住缰绳陡然折回。
这一举动顿时吓坏了马小鱼。
“你还回去找死吗?”
双方之间的距离在飞速拉近,很快就见到龚右等人的身影。
陈庆文猛地暴喝道:“兄弟们,敌人落入陷阱了!都给我杀!”
耳边皆是雨声,一时间树林之中究竟有没有埋伏,就连龚右都迟疑起来。
“小心有埋伏!”
龚右拉住缰绳,提醒道。
其余四人皆是拔刀警戒。
陈庆文的狡诈他们早已领略过,此时也是小心起来。
雨点打湿了他们的甲胄。
陈庆文匆匆一瞥,在距离龚右他们百米左右疾驰离开。
“兀赐,你跟上去,这里有我们!”
“是!”
名为兀赐的汉子调转马头,嘴角不经意间扬起。
很快,兀赐便追上了陈庆文。
“小子,知县有令,杀了你可封我个什长,所以纵使你狡诈多端,现在也不可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兀赐阴恻恻地笑道,宛若胜券在握。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兀赐眼中尽是疯狂之意。
陈庆文的小身板,在他眼中就如同待宰羔羊。
他要砍下陈庆文的头回去领赏!
生死时刻,仿佛雨点开始变得迟钝。
刹那间的判断,陈庆文突然停下,亮出匕首。
兀赐见到陈庆文的匕首,忍不住大笑道:“兵器都是一寸长一寸险,你拿个匕首出来,是想和我这把大刀比比吗?哈哈哈!小子找死!”
大刀连同降落的雨点一同劈开,带着一股狂暴的劲风。
然而,陈庆文几乎是在兀赐挥刀的瞬间,举起了一把弓弩。
只听“咔”的一声。
一支黑夜中疾驰的箭矢径直贯穿了兀赐的胸膛。
一寸长、一寸险。
在弓弩面前,他一把大刀又能做什么呢?
碰!
尽管一瞬间兀赐失去了战斗力,但是整个身躯连同马匹皆是没有停顿,带着巨大的力量朝着陈庆文冲了过来。
“跳!”
陈庆文迅速推开马小鱼,自己也迅速跳马。
啪!
陈庆文重重地摔在地上,肩膀上的伤口开裂。
“你小子玩阴的……”
兀赐并没有死透,还在地上趴着,咧着带血的嘴咒骂起来。
陈庆文没有犹豫,抽出匕首在兀赐背上扎了下去。
噗噗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