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那个叫墨羽的男子，身披黑色大氅，坐在营帐中批阅军文。

    不知是过了多久，男子的双鬓有些发白，面容也更沧桑了些。

    “师父。”稷明脱口而出。

    但似乎并没有人搭理他。稷明这才明白，自己只是这个故事的局外人。

    “将军，宫里来信了。”军师进入营帐，将信交给墨羽。

    墨羽打开信，只是“平安，吾弟勿念”几个字。

    军师踌躇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实话。“将军，这次宫中来送信的是个小太监，按照您的吩咐，给了厚厚的商银。那个小太监心善，说了实话，婉妃身体似乎不太好了，但她瞒着不让说。”

    墨羽手中的笔一顿，眉头紧锁。

    军师继续说道：“听说，婉妃自入宫后，每日只烧香拜佛，惹得圣上很是不快。倒是小皇子，聪明伶俐，很是招人喜欢。”

    墨羽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军师，你觉得吾姐这人如何？”

    军师真挚地回答：“菱清小姐，若论长相，虽算不上惊为天人，但也是荆钗布裙难掩蒲柳之姿。论品性与学识，这世间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有才华的女子。”

    墨羽神色落寞地说道：“连军师这么挑剔的人，都如此欣赏我姐，更何况其他人。我年少时不听吾姐的话，年少成名，锋芒毕露，口出狂言得罪了章家，最终却让吾姐替我受了罪。不知为何，近日来我的左眼皮总是跳的厉害，偶尔小憩，也总是梦见吾姐带我在花海里奔跑，跑着跑着，她就不见了。”

    军师闻言，十分黯然。回想当年，他与墨羽两人臭味相投，总是闯祸，每每都是菱清姐姐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那时菱清姐姐是莫春城的大户稷家的掌上明珠，流寇入侵，稷家作为名门清流，自然是冲在最前面去抵抗敌人，临走前稷老爷将菱清姐姐托付给了墨羽。

    没想到这一战之极其惨烈，莫春城尸横遍野，血流十里，许多大家世族在顷刻间都化为乌有。只有稷老爷押对了人，菱清姐姐跟着墨羽，在难民堆里活了下来。从此他俩便相依为命，以姐弟互称，相互陪伴着对方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又过了一年，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出现在了军营。

    “舅舅，我来看你了。”少年在军营门口大喊。

    一堆士兵围了上去，领头的大声喊道：“你谁呀，在军事重地大吼大叫，你舅舅是谁？”

    少年骑着白马，意气风发地大声说道：“我舅舅，就是你们的大将军，稷墨羽。”

    众人面面相觑，眼看眼前的男子衣裳破烂，实在是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大家只当他是来讹人的小孩，正闹着要赶他走，听到动静的军师来了。

    军师见过菱清，自然认得这少年的眉宇之间，确实有与故人有肖似之处。但军师也不敢妄下定论，大声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若是我们将军的外甥，可有何领证吗？”

    小少年将一串极小的九连环拿了出来，大喊道：“叫我舅舅来认一认，这九连环整个京都可是只有我娘才有，听说她可是从莫春带回去的呢。”

    军师不敢耽误，急忙让人向墨羽禀告。

    墨羽正在疗伤，听到有人拿着九连环来寻亲，衣服都未披上，就冲出了军营。

    墨羽看着眼前的小少年，这鲜衣怒马之姿，肖似当年的自己。

    墨羽把小少年迎入军帐，吩咐亲卫守在帐外，不得让旁人靠近。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还搞得如此狼狈？”墨羽皱眉问道。

    “舅舅，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娘亲不知道，我不喜欢京城那些纨绔子弟，我也想像舅舅不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少年满眼希冀。

    墨羽听了，知道撵不走这小子，只能让他在营帐里住下了，跟着自己操练。

    这一年中秋，墨羽没有等到宫里的信。他望着天上的圆月，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了。

    “舅舅，你看，我给你打了只野兔子。”那个初来军营什么也不会的少年，如今已经十八道武术样样精通了，尤其是剑法，如今已能舞底出神入化了。

    墨羽没有搭理少年，只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喃喃地说道：“你放下兔子，对着东方磕三个头。”

    少年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正要起身，忽然看到有暗卫神色紧张的跑来。

    墨羽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用毫无波澜地语气说道：“你直接说吧，他也应该知晓真相。”

    暗卫跪下，磕头，浑身冒着冷汗地说道：“将军，确实和你猜的一样。婉妃，她，她半年前就自缢而亡了，圣上觉得辱没颜面，所以一直密不发丧，只对外宣称是婉妃病了。”暗卫说完，满头冷汗。

    跪在地上的少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嚷嚷着就要回京都。

    墨羽一掌将他抡晕，命人将他看收起来。并吩咐，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让他来见自己。

    墨羽自己则一脸落寞地转身回了营帐，进帐前吩咐，今晚不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