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审案可是首次，很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还好官差够用，此时还能控制场面秩序。
圆桌，
王若兰娓娓道来，“若兰公爹比试后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大夫说公爹年岁已大，呕血伤了元气，已无药可救。”
“夫君不信，便日日出门寻医问药，作为儿媳我日夜照顾。”
“期间公爹常昏迷，少清醒，清醒时便作思索状，不愿进食，如此三日后撒手而去。”
说到这王若兰抹了把眼泪，却很快振作起来。
“公爹去世时夫君仍在外寻医，我在侧守候，弥留之际公爹却大笑说玉璧是真的，是吴宥三个狗东西害我啊，便吐血而去！！！”
听到这吴德才大吼道，“刁民，你这是指官府和人串通而为害死刘德善吗？”
‘啪’，
云天一把杯子摔在地上，带着一把口水冲吴德才吼道，“吴大人，本官最后说一次，我没让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闭嘴，闭嘴知道吗？”
当众羞辱，妥妥的当中羞辱。
吴德才脸皮发热，脸色发黑，他太久没有这样憋屈了，想反驳，可就是鼓不起勇气，憋的头顶都快冒气。
“玉璧呢？”
“现场已摔毁，由官府收回后再统一销毁，是这一行的规矩。”
云天一摸摸下巴，知道物证没了。“继续说。”
“这些日子民女一直恳请狱差许我见夫君一面，一直未能如愿，问之何故，拒不回答。”
“民女实在无法可想，便变卖部分家中财物，用重金私下…私下贿赂一名狱差，匆匆见过我夫君一面。”
吴大人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脸色凝重。
“在狱中再见夫君时，他已是遍体鳞伤，无法起身。”
“小民心头苦痛，却知不是互诉心肠之时，让夫君赶紧告知当晚发生何事。”
说到这，王若兰忽然停下，犹豫少许才继续说道，“那晚夫君心情极差，家中更使其烦闷，便想去…想去百花坊寻一夜欢心。”
云天一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心底说了一声人才！
围观群众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呃…继续说。”
“百花坊在东城，夫君便往东城去，在经过雁山酒楼时见王五句、李达二人。”
“平日夫君性子…性子…有些许温和。”
“王李二人是出了名的无赖痞子，见夫君经过，便指桑骂槐的欺辱与他和公爹。”
“夫君当时酒醉，一时与二人冲突，可完全不是对手，同时酒力不济便倒地不起。”
“王李二人以为夫君晕死过去，便肆无忌惮取笑辱骂起来。”
“其实夫君倒地后已酒醒不少，可…为避免再起冲突便装昏在地。”
说到这人群中发出一阵讥笑，
云天一也觉得这小子挺奇葩的，
可这会审案呢！
回头朝人群扫视一圈，瞬间鸦雀无声。
王若兰知道脸已丢尽，可为了鸣冤，只能继续沉声说道，“少许时间后，夫君便隐约间看到李扇劾从雁山酒楼走出，还曾脚踢其小腹。”
王若兰解释，“李扇劾是李昂之子，王李二人私下一直为李家做事。”
云天一点头，“理解，继续。”
“当时王五句询问李扇劾如何处置与我夫君。”
“李扇劾称立于街中即可，天寒地冻，不死亦病。”
“王李二人辱骂几声便随李扇劾返回。”
“接着夫君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起何本节…”
“何本节是何家当铺掌柜兼品鉴师，问如何处理，李扇劾未回答，李达说不如如此…”
“后面的事，夫君称他们走远，听不见了。”
“以上便是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点不实，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先坐下吧，我想一下怎样处理。”
云天一举杯喝了口茶水思索起来。
“两份供词都没有问题，单看供词也都成立，知道玉璧是否真实的何本节也已经死了，而对方有目击证人…
“虽然这目击证人根本不可信，可证人就是证人，除非他们自己翻供。”
古代可没有监控指纹之类的玩意，因此断案还是很讲究证人供词。
如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嫌疑最大的人，往往为了断案，便成了罪人。
古代断案就这么简单！
不过云天一可没时间在这待很久，看了看芙蕾雅商店。
“还是把当事人都找过来一起对证，直接解决吧。”
“黄掌柜，请过来”，云天一对酒楼掌柜招手说道。
黄掌柜不清楚有他什么事，可立刻走过来，
云天一把腰牌取下放在他手中，“带上几个人，去牢中把刘安生带过来，就说我的命令。”
云天一根本无人可用，让官差去办事他又放心不来，还不如让不相干的人去。
黄掌柜很想贴冷屁股，可一听去官府带犯人，立刻犹豫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这…”
云天一悠闲喝茶，“去吧，保你无事。”
有着云天一的保证，黄掌柜心底忍不住跃跃欲起，一辈子也遇不到去官府带人这种事啊。
错过了，这辈子应该是再也遇不到了！
“在下立刻就去，一定把人带过来。”说完立刻招呼往日相熟的人拿着扁担之类的武器狐假虎威的朝官府跑去。
“大人，这与律法不合啊…”吴德才很着急，刘安生带过来，不就立刻被人看到一身伤了？
话落，吴德才一个激灵站起身。
胖脸上沾满了茶叶，茶水也顺着脸颊丝毫不受阻拦的流动，
吴德才用手抹了抹，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泼了茶水。
一而再再而三的屈辱让吴德才快疯了，眼神不禁狠戾起来，狗急了还咬人呢。
云天一根本没把吴德才当回事，理都不理。
凶狠？狗龇牙的时候也很凶狠。
“你们可有谁愿意将王五句和李达带来？”
“我要去…”
“还有我…”
“我我我！”
可能吴德才太不得人心，也可能这事太过有趣，大家都想凑个热闹，立刻有十几人报名。
见十几人一窝蜂跑去找人，云天一指着两名官差说道，“你，你，去把李昂父子带来，一柱香内，晚了官杖1。”
李昂父子在宁远城可不是普通人，官府带人更合适一点，至于透露信息？云天一根本就没在乎。
“大人，我们在西城，要去东城带人，一柱香肯定不够的啊。”官差哭丧着脸回道。
“哦，行，两柱香，去吧。”
“有谁可知当时品鉴师是何人？麻烦带来见我。”立刻又有七八人愿意前往。
吩咐完毕，眼下只要人到齐就可以对证了，于是对王若兰说道，“安心坐着，很快便有结果了。”
王若兰见如此快刀斩乱麻的解决自家问题，小手紧握，心底激动无法言语。
月余的努力，今天终于该有结果了。
如若仍旧不成，王若兰也坚持不下去了，这是最后的希望。
希望老天保佑！
云天一磕着瓜子，看看天已经快11点了，时间过的真快，又可以吃午饭了。
“抱歉，又得晚一天拜见爹娘了。”
文之妍目睹一切，心中欢喜，又哪会怪罪，“无妨，我很高兴。”
云天一揉揉文之研的小脑袋，报以一笑。
大概一柱香时间，两名品鉴师带着惶恐到来，都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吴德才，
吴德才借喝茶机会微微摇头。
云天一看在眼里，却懒得琢磨。
又半柱香左右，一脸憔悴的刘安生一瘸一拐到来，看来受了不少罪。
刘安生路上已经听了事件过程，也知道王若兰为他付出极多，更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日，
此时相见两人立刻相拥而泣，互诉心肠。
片刻后分开，刘安生忍着痛苦对云天一恭敬的磕了个头，说道，“安生谢大人救命之恩。”
云天一摇头，“不急，待案子定下来再说，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无犯事，我保你无事，若有…呵呵。”
刘安生再次跪拜，“在下绝未曾做任何违法之事，定然对得起若兰这些日子奔波之苦，劳心之痛，对得起天地”
云天一点头，让他靠着王若兰坐下。
随后是李昂父子到来，还有王五句和李达，想来他们刚刚是和李家父子一起。
李昂很熟悉官场，见着云天一立刻便拉着李扇劾下跪，动作做的一丝不苟。
倒是王五句和李达有些慌张，看李昂下跪才跟着下跪。
云天一觉得李昂太假，稍等一阵才让几人起来。
人已到齐，是时候结束这个案件了。
云天一一边悠闲的沏茶，一边让黄掌柜加凳子。
李昂等人震惊于云天一的年龄，心里不自觉的看轻，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又觉得心中忐忑。
此时围观群众已达到上千人，整条街道都被堵死，
可就是无人大声说话，都等着最后的审判，当然，也怕拥有扰乱公堂的成就。
沏好茶，云天一绕着桌子给所有人倒满杯水，丝毫不顾他们的推辞。
回到座位，云天一温和的笑，“先喝口水吧，毕竟等会讲的话会有点多。”
众人不敢反驳，端着茶多少沾了点茶水。
李昂心下疑惑，可料想众目睽睽之下，杯子里也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喝了。
云天一从开始就没准备跟这些人扯皮，这种案件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五月是否能处理都不好说。
因此，茶里放了真言药剂。
“真言药剂，需15信仰点，唯一效果：有话必答。不要随便喝陌生人的东西，会把秘密都说出去的哦。”，
见众人都已经喝了茶，说道，“吴大人，问话吧。”
吴德才不知道云天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还是准备把之前的话复述一遍，便说道，“刘安生乃本城秀才，是本城商贾刘德善…”
云天一一听差点想把这只猪给锤爆脑壳，敲敲桌子，“这些事大家都知道，直接提问题。”
吴德才真没做过这么奇葩的审问流程，稍微思考一下，便对刘安生问道，“刘安生，案情你都了解，你是否认罪？”
也不知道是否有药剂的作用，刘安生站起来不卑不亢答到，“小生不认罪，小生从未触犯任何律法！”
“那你为何签字画押承认自己一时糊涂纵火发泄烧毁李家雁山酒楼导致何本节丧命。”
“小生在狱中每日睡眠不足一个时辰，且日夜被狱卒恐吓殴打，熬不过，屈打成招，这才签字画押。”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议论，官差赶紧大喊，“肃静，肃静，肃静。”
“问完了，那就问问其他人啊？磨磨唧唧干嘛呢？”
吴德才被这话搞的有点不会审问了，心想你不会自己问啊，真是！
“吴宥，你可有罪？”吴德才随便挑了个人。
正常情况肯定要答没有罪啊，哪个罪犯会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那不是鲨臂吗？
吴宥也是这样想的，也是准备这样做的，可到嘴里却不自觉的回道，“我有罪。”
好似吃饭一样轻松的认罪了。
……
……
所有人都愣住了，认罪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吴宥也愣住了。
吴德才一听却是差点跳起来，心底大骂吴宥是个蠢才，这事还在控制范围内，你认什么罪啊！！！
少许吴宥反应过来，此时脑子里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喝了假酒？
明明想说我没罪来着的啊，甚至接下来脱罪的的话都演练了几十次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说我有罪？
没事，我还能抢救一下，等会我就说开个玩笑就行。
稳住，不慌。
云天一咬着茶杯，似笑非笑，问道，“哦，你有何罪？”
“我…我…我，我有收受贿赂之罪！”
吴宥抽了自己一个耳巴子。
疼，不是做梦。
“我是谁？我在哪，我特么到底在干嘛？”
人群中瞬时爆发出更大的骚乱声。
“什么情况？吴宥难道撞坏了脑子？”
“不知道啊，可能根本没脑子吧。”
云天一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啊，万一发生踩踏事件就麻烦了。
于是起身向人群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子还在审案呢，给点薄面，不要一惊一乍可好？”
人群听到堂堂宰相大人自称小子，齐齐愣了一下。
“宰相大人都这样了，这点面子能不给吗？”
反应过来后，有人喊道，“宰相大人神威无边，一切魅魅魍魉都无所遁形，大家伙认真看，不要再出声了啊！”
“对，谁再出声，我王屠夫的刀可不只是砍畜牲了！”
“好，我们保证都不出声！”
云天一再次拱手道谢。
回头再看时，桌面一圈人，各个都是满头大汗。
“吴大人，继续问吧。”
汗水从额头滴落，吴德才已经发现事情有古怪，可根本不知道问题在哪，
看向李昂，李昂脸色发白，此时也看着吴德才。
云天一才不管他们的含情脉脉，悠悠的看着天空，文之妍凑近耳边，笑意盎然，“你在搞怪！”
云天一挠了挠发痒的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凑近文之研耳边轻轻吐了口气，“就你知道”。
温热的气息，耳边瞬间红了起来，忍不住瞪了云天一一眼。
“吴大人，别浪费大家时间了，再不问就换本官来问吧。”
吴德才心中心思百转，就是找不到办法。
可根本没办法拖延下去啊。
怎么办，问谁好？现场求指导！！
“王五句？”
王五句一听，赶紧捂住嘴巴拼命摇头。
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吴德才心底难安，小心翼翼的，很温和的问道，“王五句，你有何罪？”
王五句心中恐惧，可还是把理智拉了回来。
“我能行，一定没问题的！！大声喊出来！我无罪！”
“对，就是这样！”
王五句信心满满，一脸坚毅，缓缓开口！
“我…有罪。”
人群很克制，只爆出些许骚乱。
吴德才崩了，问道，“你又有何罪？”
“小人…小人，小人有抢劫罪，强买强卖罪，栽赃罪，调戏妇女罪，qj罪，伤害他人罪，杀人罪…”
呜呜呜呜呜，王五句死命捂着自己的嘴巴，可完全抵御不住药效，支吾着把自己的罪状说清楚才罢休。
吴德才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心下直呼完了完了完了…
桌子上几人见状脑门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看着带着温和笑意的云天一，一脸惊恐，宛如见到恶鬼。
云天一拍拍手，“看来吴大人身体有些许不适，便由本官来问吧。”
“李昂，你有何罪？”
“我…我有收受贿赂罪，侵犯他人财产罪，指使他人杀人罪……杀、杀…杀人罪…”
李昂以为自己可以的，结果…
人群不再惊呼，反而从尾椎骨升起一丝凉气，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扇劾，你有何罪？”
“我…我有知情不报罪…”
“哦？”云天一对于这个回答还是有点惊讶的，没想到这小子还算是个好人？
“本月2日究竟发生何事？”
“本月2日刘安生在我雁山酒楼门口被王五句和李达殴打至倒地不起，李达提议将其丢入城东河中伪造溺水，在下未同意，还呵斥他不要惹是生非，随后便返回家中。”
云天一继续发问，“李达，当晚发生何事？”
李达闻言死命咬紧牙关，就连牙齿渗血也不愿张口，
可真言药剂的效果哪是凡人能抵抗的，十秒为限就会强制实施。
十秒后，“当晚被李扇劾呵斥之后，我便将刘安生扔在地上等死，可进酒楼后却发现李昂失手将何本节杀害了…”
李昂瞬间吼道，“我是无心的…”
云天一冷冷的看着并不出声。
“我只是想略施小戒，谁曾想到何本节老弱…”说到这李昂自知失言，赶紧闭上嘴巴。
“李达，你继续说。”
“随后我便想法子为李昂脱罪，于是伪造现场嫁祸于刘安生。”
需要数月时间处理的案件，甚至于根本无法处理。
十分钟不到，案情却已经完全清晰明了，
人群有人欢呼叫好，可大部分人却不安的看着。
云天一看着惊恐的众人，心下也知道原因，算着自己或许在别人眼里是妖怪也说不准，可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扭转。
文之妍也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也看到了众人的惊恐，可她不想云天一受委屈，不希望做了好事还被人误解。
“各位父老乡亲，我不知世间是否有鬼神，可我知问心无愧，便可无惧于心，不惧雷鸣，不屈与天地。”
“我夫君乃天朝宰相，处事未有私心，乃顶天立地之人。”
一番话，人群却仍旧没有反应。
“各位心中有疑虑，可我夫君是好人，麻烦大家相信他，不要误解他，他是为了大家啊！！”
人群窃窃私语，
“宰相大人有妖术，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有人提出疑惑，“为什么是妖术？就不能是仙术？”
“唔？好像也可以是这样。”
“对嘛，换个角度看问题，就有不一样的答案了。”
“管那么多干嘛？宰相大人审案，现在真想大白了，妖术也好，仙术也好，用来做好事就行了啊。”
这话瞬间得到不少人的认可。
“妙啊。”
“宰相大人乘云一日到得宁远城，昭昭天日为民审案，神威之下，魅魅魍魉无所遁形，还此天地一片清明！”
“好！好！好！”
民众惧怕神秘的力量，心底信神佛，都只为求心安。
说书先生一番话改变不了他们对未知的恐惧，可他们却有了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宰相大人一定是天上星宿下凡，不然，如何能以弱冠年华成为大宋宰相。”
“此前我还有疑惑，大人何德何能能获得皇上青睐，今日小露一手，便还刘家清白，惩戒了恶人，这是仙佛之能啊，怪不得，怪不得…”
“这还用你说，你见过这么年纪轻轻的宰相吗？若不是上天派来辅佐我大宋王朝的，皇上又如何会给予他如此权利，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啊。”
“宰相大人，好好干啊…弄死那些贪官污吏，一个都别放过，我们支持你！”
“宰相大人，我们支持你！弄死贪官污吏。”
“我们支持你！”
就算云天一行事随心所欲，在这一波又一波声援中，心底也有难以言明的感动。
自古民心一杆秤，从来众意万分真。
良心值几许？良心重千金。
“吴德才，你有何罪？”
吴德才做过什么心知肚明，虽然不明白事情是怎样发展到这步的。
可事到如今，根本没了辩解的可能，忍不住俯首痛哭，“下官知罪，愿受律法制裁。”
大官俯首，民众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一时欢呼声、口哨声接连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