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就站在一个广场的正中央,手里托着一个景泰蓝的茶罐,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倒没有让他多紧张,他只是觉得极其的迷惑。
迷惑是因为上一秒钟,他还在公司里,站在老板的办公室门口,一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扫视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一边盘算进门后说的话,如何不着痕迹的把手里的高档茶叶送给领导,以避免被这波裁员的浪潮波及。
结果就在下定了决心,手摸到门把手的一瞬间。一阵耀眼的闪光,他就站在一个陌生的、人声鼎沸的大广场上。
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也分不出是哪个朝代,眯着眼,谨慎中带点疑惑的盯着他。男人的眼神往下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接着马上又抬起,充满戏虐的看着李乐。
也许是男人的眼神太诡异,也许是被冷风吹的,李乐下意识低头,竟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没穿衣服!
我勒个去!
此时此刻,他居然全身光着站在一个差不多有上万人的广场中间!
李乐以最快的速度坐了下来,蜷起腿挡住下身,双手抱住双腿,最大限度的遮挡着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了一下要不要就遮住脸就好。
但是身上凉飕飕的,顿时让他觉得有点过于掩耳盗铃了。
令嫣然极其的困惑和尴尬。
今天是三宗小比的最后一场。她代表青元宗,和神水宫的水无形决战。
胜者毫无疑问会受到宗门的重点培养。当然,因为有个好师傅,她获得的已经比一般的内门弟子多很多了。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那个预言。
所以她必须胜,她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动用了秘密武器。严格的说,这已经是属于采用外物了。不过她顾不上了。
但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那张见鬼的召唤符,到底叫出了个什么东西?!不应该是一条结丹中期的岩蛇吗?
现在呢,凭空来了一个光屁股的男人?!!!!
水无形极其的困惑和尴尬。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面前地面上的男人,但又不想看得太仔细,这货没穿衣服。
水无形抬头看了一眼令嫣然,明明已经被自己逼到了绝境,又拿出了这么一招后手。
既然令嫣然是青元宗御兽峰的弟子,呼叫召唤兽打架似乎天经地义。但是用法术叫来个光屁股老爷们来帮忙这就有点过了。
三宗小比并没有针对这个事儿有禁止,因为从来就没有召唤人的法术。
别说区区一个结丹初期的修士,就是那些半步封神的圣境强者,也做不到。
但是现在这么一个男人砰的一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很离谱。
本来很安静的广场忽然一下被人声淹没了。
“这是青元宗令师姐的后手吗?”
“令嫣然师姐真是……真是让人恐惧的存在!”
“你看你看,这个召唤兽坐下来了,这是要放什么法术吗?”
“他蹲下了,双手抱膝……这是……这是要把身体蜷缩,凝气蓄力,我赌他等下发力一击,必是石破天惊!令师姐赢定了!”
……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这召唤兽一动不动……
李乐当然不敢动,一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是一动就被看光了,他要脸!
令嫣然不敢动,一是不确定自己招出了一个什么玩意儿,精神上完全没有和召唤兽的连接;二是需要趁机缓一口气,看看这场比斗还有没有回转的机会。
水无形不敢动,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娘们……不简单。
……
观众屏住呼吸等了半天,并没等来雷霆万钧的一击。慢慢有人忍不住了,疑惑的对着那笃定令嫣然必胜的男子喊道:“这召唤兽似乎没有要战斗的样子?”
那男子还嘴硬,“不好说,你看水无形也不敢动手。这召唤兽已经有人形态了,这会应该就是控制法力,引而不发,等着水无形上当……”
“屁,我看这特么就是个人,他那是害怕的。”
“你看他双腿双手还在那里抖呢。脑袋也使劲往腿中间塞……”
此时又有个女声犹犹豫豫的插话道:
“有没有可能,就是……它是觉得没穿衣服太丢人了,所以才坐下,还护住了……”
“卧槽,这趟来的值,这是不花钱能看的吗!”
耳听得观战的人越说越离谱,水无形抬头看了一眼神水宫的坐席,看见自己母亲微不可查的对他点了一下头,心下大定。
他右手虚握,把空中的水元素凝聚成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然后反手一推,水球似箭般飞向李乐。紧接着,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凭空出现了一层水盾,稳稳挡在自己面前,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地上的李乐,惊骇欲绝地看着这一幕,只来得及喃喃自语,“这孙子会变戏法?”水球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他头被巨力带得往后仰,整个身子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大锤击中,飞了出去。
水无形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得色,他微眯起双眼,确认躺在地上的人已经真的昏倒了。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站立的令嫣然。
此时,令嫣然半跪在地上,左手边趴着一只纯黑的老虎。老虎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右抓好像被整个打折了,此时也怒目圆睁的瞪着男子,发着低低的嘶吼声,不知道是因为愤怒、害怕还是疼痛。令嫣然一面低声安慰着老虎,一面对着远处躺在地上的李乐结着手印,可惜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发现水无形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眉头皱的更紧了。
眼看水无形又在聚气,随时准备出手。
只听场外传来一声清喝。
“住手!”
随后,一个青衫中年人从看台上飞到令嫣然的身边。他见水无形散去了灵力,点了一下头。右手一翻,拿出一株不知什么草药,扔给了趴在地上的黑虎。随后抬头看向令嫣然。
“你怎么样?”
“我没事,师傅,只是灵气消耗大了一些。”
这就是御兽宗的优点,打架宠物上,打不过大不了主人一跑,回去换个灵兽,改天来报仇。
飞入场中的男子正是令嫣然的师傅,青云宗御兽峰的峰主岳灵川。令嫣然在师傅下来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一些。
虽然说令嫣然说没事,岳灵川还是摸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是一颗半黑半白的药丸。岳灵川把药丸递到了女弟子的嘴边。令嫣然脸一红,眼神往周围飘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见岳灵川没有收回的意思,于是轻张樱桃小口,把药丸吞了下去。
周围又传来了一阵阵低语声。
“这俩人有事啊?”
“噤声。”
“你怕个屁,他好歹也是青元宗的长老,还能光天化日下打人不行?”
“闭嘴,听他们说话呢,你别捣乱。”
一帮人侧着脸,努力的招手施放着拢音的法术,生怕错过精彩的环节。
青元宗观战区,不管师傅徒弟,都在抬头看天。
“葛师弟,你看天上这个太阳,又大又圆……”
“哎,师兄所言差矣,中午热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又大又圆,现在这么冷,这叫小而圆。”
“二位师兄,我们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会不会太明显了……”
“……”
场中的岳灵川不理这些杂音,看了一眼远处地上的李乐,一伸手取出一件和自己身上同款的青衫,扔了过去,正好盖在了李乐的身上。
迟疑的回头看着女弟子,“这……是你上次找的灵兽?它在化形期吗?”
令嫣然看着李乐,也是满脸疑惑,回答道:“应该不是,弟子上次捉的是一条岩蛇,岩蛇和我修为差不多,还是结丹期,我和几位师弟一起动手,将它封印在御灵符中休养,想来三个多月,应该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但是……”
“没事,回去再说吧。”岳灵川挥挥手,打断弟子的话,“你先把它收起来……”
“且慢!”一声轻叱传来,一黄一绿两位中年少妇也从观众席中飞出,落在场中。其中黄衣少妇看了眼身边的水无形,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低声说道:“做的不错。”
绿衣少妇却上前走了一步,面对青衫人。
“岳谷主这是要做什么?”
岳灵川冲着两位妇人作了个揖,“山长老,水长老,水师侄道法纯熟,比嫣然强了不少,这最后一战,是我们输了。”
观战席一片哗然。
“孰强孰弱,大家一目了然。”山长老瞄了一眼令嫣然,又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岳灵川。
随后用手指了一下躺在地上仍在昏迷的李乐,“可这个男人,擅自闯入无形和令师侄的决斗之中,我们需要查个明白。”
“查自是要查,但是由谁查?”岳灵川摇摇头,“它是我徒儿召唤出来的灵兽。我宗门自是会查个明白,不劳神水宫的诸位道友费心。”
此时岳灵川心里也觉得这从天而降的裸男有些蹊跷,但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徒儿召唤出来的,把人握在自己手里,总没有坏处。
“岳谷主说的哪里话,你徒弟的灵兽,被我儿打晕,就如同法宝被人收了一般,哪有还回去的道理。”黄衣服的水长老上前一步说道。
“倘若是野外仇杀,自是不用还。但今天乃是我们三宗大比之日。本就是提携后辈的竞技较量,不决生死,自是当不得真的。”
“你说不当真就不当真?看来青元宗没把我神水宫放在眼里啊?”
岳灵川收起笑容,眯眼盯着绿衣少妇。
“只是两家弟子比拼,山长老一定要上升到宗门的高度吗?”
演武场上的气氛开始蠢蠢欲动。
眼看双方火药味越来越重,场下观众也很兴奋,原本定的调子是三宗友谊大赛,现在看来要打出真火了。
三宗大会原本是天南岛三宗五十年一次的弟子小比,天南岛三个最大的门派,青元宗,神水宫和苍元宗。只允许第三代弟子下场斗法,胜者赢的也是这三个宗门自己拿出来的法宝、丹药。这个传统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本身并没有要一争高下的意思,反而是对外显示天南三宗的和谐。毕竟,在天南岛上,三宗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可放眼整个源天大陆,却还是不入流的门派。如若不是天南岛偏安一隅,灵气匮乏,倒了轮不上这几千年的安静。
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儿大。观战的人本就是散修居多。作为地主的苍元宗又在前面的比赛中已经出局,此时也在看台和散修一起,肆无忌惮的起哄。
看台上的两派弟子也跃跃欲试,大有火拼一下,手底下见真章的架势。
“旁人都说天南岛三大门派越活越抽抽儿,没有个大门大户的样子,看来真不是外人无凭无据的瞎说。”
一声尖细的声音忽左忽右的从看台上传过来,男女莫辩。不光话说得噎人,声音也是极其的刺耳。看台上的一些年轻的弟子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眼神四处寻找,看看谁这么大胆,在三宗聚会的场所大肆褒贬本家。
看台上苍元宗的宗主皱起了眉头。
刺耳的声音还没找到,偏又有个悦耳的童音传来,也是忽左忽右,接着上面的声音问道。
“他们不就是本事稀疏平常吗?怎么就没有大门大户的样子了?”
那尖锐的声音回答道:“本事稀疏也就罢了,师傅不尽力,徒弟不上心,可这响当当的两大门派,看见个宝贝就忍不住下手抢,连长老级别的人物都出动了,这才叫丢人。”
“什么宝贝啊?阿姐。”童声问。
“喏,场中间那个光屁股的娃子就是。”这个被称作阿姐的人,一张嘴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又唤回到场中李乐的身上。
“咦,他醒了。”
“你看,你看,穿衣服呢?他知道害臊,真的是个人啊?”
李乐心里把这个阿姐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大褂穿好,这衣服像个裙子一样,虽然遮住了身体,但是里面很空,还是有风一阵阵的吹到屁股,感觉凉飕飕的。
不光如此,脸上被水球击中的地方,也已经慢慢的肿了起来,感觉辣辣的疼,眼睛也睁不开了。整个人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正在大家交头接耳之时,那童声又问道。
“阿姐,这光屁股的男人怎么就成为宝贝了?难道他们两个名门正派,也要采补活人的阳气吗?”
采补活人阳气练功的行为为整个修真界不齿,听女孩这么说他们,两派的弟子纷纷咒骂了起来,可骂了半天才发现,骂也是白骂,他们根本找不到正主在哪里。
“他们采阳气怎么可能让你知道!“那阿姐轻笑了一声,”小草,你知不知道?十多年前皇御司的预言。“
“这个知道啊,不就是说今天的天南小比,有得道者的机缘,大家都以为是场中的令嫣然和水无形中的一个啊。”
“那你觉得这两人怎么样?谁将来能成道?”
“这个……不好说啊,也都是惊才艳艳之辈。”女童声故意说得诚恳至极,反倒给人一种嘲讽的感觉。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令嫣然还没修成元婴,就已经破了身了,将来成道的机缘不到万分之一;那水无形资质尚可,但是神水宫的水系功法更适合女子修炼,你看他不阴不阳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俩要是有机会成道,阿姐我开法会当众吃屎!”
看台上哄的一下炸开了。听到这个阿姐这么露骨的评价两人,看台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众人,眼神从场中人的身上飘来飘去。
“说的是啊,这俩人的本事,也就那么回事哈。”
“我觉得还不如我呢,大爷我也是结丹了,还是纯阳真身呢!”
“靠,你他妈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哄哄乡下的粗腿姑娘……”
“呸!你凭什么看不起乡下的姑娘……”
“呸!你凭什么看不起粗腿的姑娘……”
“两位,两位,说岔了,说岔了。三脚猫你说,要真如这阿姐所说,成道之人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预言只是说,三宗大比之时,成道者现身,没说大比之人就是成道者啊。这满场之人,都有可能是成道者……”
“屁啦,天南这么大点地方,这满场的修士几乎都彼此认识。就像你丛一飞,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出门都可能让人猜到,这里面哪有能合道的人啊。”
“这全场可有一个不知道根脚的啊!”
“哪里?”
那个被叫做丛一飞的修士朝场中努努嘴。
“那边光屁股那个!”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