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陌生的男人们——陈辞的部下,将尸体上的衣物全都扒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除了金银财物,便是衣物本身,布料也算是一笔横财,更何况没了信物凭证,这些尸体就算被人发现,也无法确定身份。
至于会不会被罗氏的人认出?
林瑜觉得可能性其实很小。
因为在罗氏的概念中,自家公子前往河东,本就要在路上花些时间,一段时日内毫无音讯,也是正常。
更何况罗元青带着卫队,寻常流寇山匪只有避之不及的份,哪有人能想到他们会在离京不远的地方被全灭?
只要没有自家公子失踪了的概念,谁会关心地方官府发现的无名尸体?
林瑜看着他们从车队的物资里找出新的衣物,换上后,俨然顶替了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侍卫随从。
陈辞拿走了罗元青身上的令牌和诏书,摇身一变,就成了另一位“赈灾使罗元青”。
一转眼,被屠戮一空的赈灾使车队,改头换面了一番,便又启程上路了。
陈辞坐进了林瑜的马车里,但一个坐在马车最深处的角落,一个坐在靠近马车门口的地方,正是最远的对角线。
林瑜见有几人留了下来,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见陈辞身形僵硬的望着门外,只觉得气氛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开口道:“他们不和你一起走么?”
陈辞飞快的瞥了她一眼:“他们留下挖坑。”
“挖坑做什么?”
“将抛入林中的尸体埋入土中,这样就更难被人发现。”
林瑜沉默了。
她心想,这种打家劫舍,毁尸灭迹的事情,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说的这么熟练?!
贼人。
他怎么会变成贼人?
他明明是……他明明曾是……
那么心怀天下的人。
一时间,林瑜不禁心绪颓然。重生三次,她自问自己与第一世时相比,也已改变了许多,若是第一世时的陈辞见到她,说不定也会如自己如今这般骇然不可置信。
难道他们都已经被命运所磋磨的面目全非了吗?
陈辞这一世没有遇见她,为什么却会变成贼首?
朱容湛和李萤梦到了她第二世的事情,苍洮大概也拥有前世的记忆,陈辞……难道也?
不知为何,一想到他可能会有第一世时的记忆,林瑜不愿与他相认的心思,竟然要比抵触和朱容湛、苍洮相认的情绪更强烈。
她情愿他没有。
她情愿他落草为寇……也许是因为朱容湛和苍洮引起的蝴蝶效应。
可他如果真的没有,他为什么要见自己?
难道是听说她长得漂亮,所以单纯想见见?
……但以陈辞的性格,他会做这样孟浪轻佻的事情吗?就算是蝴蝶效应……这方面的性格也会被扭曲吗?
林瑜开口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罗元青会从这里经过?”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辞回答的声音,一开始还有些生硬,也许是太过在意和紧张了,反而有些不自然,直到一句话快要结束,语气才恢复了些许林瑜熟悉的慢条斯理:“得知他成为赈灾使后,我们便一直派人探听他的踪迹,跟在他的后头,摸清楚了他的前进路线。”
“你们的目标是他。”
“是。太尉出身罗氏,底蕴深厚,主干一时半会难以撼动,能有机会削减旁支,弱其力量,也是好的。”
“为什么要针对罗氏?”
“士族皆可杀。这次不过是罗氏有了可乘之机,若是这次出来的不是罗氏,而是陆氏、杨氏、顾氏……我们一样动手。”
林瑜愣愣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么……极端?”
“阿瑜,士族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扼住了无数寒门出身的庶人的咽喉,让无数有才之人不得施展抱负,不得不谄媚讨好,折腰卑屈,才能换得一展才华的机会。天下苦士族久矣!”
“所以你们选择无差别的乱杀,”林瑜突然想起了自己这一世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那时徐香和林衍提起陈辞时,就曾说过,陈辞所率的螳臂军曾言,天下士族,除林氏女外皆可杀。
只是那时她心神混乱,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又因为朱容湛、李萤、苍洮的事情晕头转向,根本没有细想过。
林瑜想,以陈辞的性格,岂会如此偏激行事?
她以为是以讹传讹,又或者是对他的夸张丑化。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天下士族,除林氏女外皆可杀?”
陈辞垂下眼眸,窘迫道:“我只是吩咐弟兄们,若是见到林氏的女眷,不可为难。我不好直接说出你的名字,怕妨碍到你的名声,也不知道他们误会了什么,最后宣扬了出去,就变成了这样。”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并不认为这样有错。
林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该是这样的……
她有些茫然无措。
很多事情,都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
“什么?”
“你是想要造反吗?”
“我如今的行为,已经算是造反了吧。”陈辞道,“虽然也有被招安的可能,但我是绝不会接受的。”
“你想自己当皇帝?”
“我没有想到那一步。我们现在的力量,也还远远达不到那一步。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朝廷派军歼灭,我有时候也觉得,我们只是在螳臂当车,所以才以螳臂军为号。可我觉得这个世界,现在这样是不对的……至少,应该有个人发出声音,做出些事情,聚集那些同样这么认为的人,试着反抗一把。”
林瑜望着他,他说那些话时,那诚恳认真的神色,有些执拗到天真。
那模样又和她记忆中的陈辞重合了,一模一样,就仿佛他从未变过。
第一世时,他也曾这般真挚的说:“我相信只要有才华,有能力,总有一天,我能得到赏识。”
想起曾经,林瑜的神色不禁柔和了些许:“我都不知道,你这样算是野心大,还是野心不大。”
“我只是想,若是有一天再无士庶之别,也许我便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陈辞小心翼翼,唯恐冒犯到她的望了她一眼,轻声道:“这样的野心,算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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