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迷迷糊糊还没睡醒时，就感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踩在她脸上。
软乎乎的肉垫贴在脸侧，绒毛刺激得她有点痒。
意识开始逐渐回笼，朦胧之间，温黎仿佛听见被子摩挲的声响，还有压低了声音的争执声。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该死?你才该死!我跟在玩家身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茅坑里拉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真是个粗鄙的家伙，茅坑?好恶心，呕。嫌恶心就赶紧离开，玩家身边只需要有我就足够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偏不走，看不惯的话，你走好了。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屁股就实实在在地坐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坐在她脸上，短短的小尾巴一晃一晃的，像是胜利者得意的炫耀。温黎：……她彻底醒了。
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就感觉脸上的重量轻了一点。好像有什么力道正在将它往旁边拽。
走开啊，你快点走开啊，那是属于我的位置!
就不，就不。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温黎一脸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正狰狞扭打在一起的一兔一团身体一僵，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
小光团被兔子捏成各种形状，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泪汪汪的，又委屈又生气。
但兔子看上去也没比它好到哪里去，精致编起来的小辫子乱糟糟的，身上漂亮的小裙子也有些凌乱。
温黎叹口气，伸手把它们扯开，一左一右放在身边，然后打了个呵欠：别闹。
玩家该不会生气吧?玩家最喜欢睡觉了，好像也有起床气。
小光团有点忐忑，也顾不上那只惹团生气的兔子，抬起头观察金发少女的表情。另一边的兔子也非常默契地作出了同样的选择，但是它显然比小光团更懂得什么叫主动出击。
“我们只不过是在讨论魔渊中最近才出现的一种新型游行罢了，只有你这样整天只知道睡大觉的神明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
兔子用小爪子梳了梳有点凌乱的毛发，悄悄挪了
挪小屁股，在少女身边最近的位置窝了下来。
“游行?”温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
她最近忙着复习，根本没空登陆游戏。
哪怕是登陆了，也被四位纸片人老公的消息直接狂轰滥炸到榨干精力，完全没有留意最近新出的剧情。
很多人希望能够统一魔渊之中的婚姻制度。兔子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小指甲，一边解释说。
不然，不同神明所属神土上的人，很难在一起——观念不能统一，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会出现很多不必要的纠纷。
婚姻制度?
温黎恍然大悟。
看来这就是游戏世界中与婚卡有关的剧情了。
她伸了个懒腰，一边rua了一把兔头，一边随口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漂漂亮亮的白色兔子通身瞬间爆红。
它僵硬地抬起头。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和它.…
不行!
它可是神国的神明!她是魔渊的神明!
而且她们都是女性!现在甚至还有物种隔离!
“我……”兔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才不告诉你!
它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三瓣唇翕动着，像是正在经历着什么剧烈的心神激荡。
小光团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将它挤开，然后非常熟稔地轻飘飘落下来，把自己塞到金发少女怀中。
它圆滚滚的身体上伸出两只细细的手，张牙舞爪地对兔子示威：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玩家是它的!
免子：?7
什么泡泡茶壶。
“要你管?”它一秒回归高贵冷艳，哼了一声扭过头。
顿了顿，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兔子飞快地转回头来补充了一句，不对，我才没有脸红!
你有。
你看错了。
“我不可能看错，请NPC不要随意质疑系统的能力。”从刚才
开始就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需要我用神术为你治疗一下你的脑子吗?
兔子和小光团再一次扭打成一团，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
温黎无奈，自从回到游戏世界，她就发现系统和妮可极其不对付，就像是天生相冲。她努力过，但是只要是它们同时在一个空间里相处超过一分钟，最后一定是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改变不了。
而它们又总是要和她待在一起。……她竟然不得不习惯了。
在吵吵闹闹中简单收拾了一下，温黎推开门，打算出去透透气。
兔子瞬间跳了几步追上来：“你还没有说，你会选择支持谁的婚姻制度?”
“你不在的这些年，嫉妒之神的神土上，所有人被强制使用花车巡游供奉陀罗之心的方式结婚，就连更高级别的神明也必须遵从这一点。
赫尔墨斯则和泽维尔完全相反，主张延续仪式感，所以鼓励所有人都举办盛大的结婚仪式。傲慢之神的神土……珀金直接禁止他神土上的任何神明结婚。
“至于暴食之神的神土……也不需要禁止了，这么多年卡修斯对神土上的任何事都不闻不问，作为距离噬月最近的神土，那里居住的人不是死光了就是走空了，也没什么制定婚姻制度的必要了。
小光团把兔子撞开，除了眼睛以外没有其他五官的脸上，无端显出一点鄙视的情绪来。“玩家的答案，我一早就知道了。它嘲笑道，这就是NPC和系统的差距，懂吗?”
兔子：……?
它到底在说什么啊?
兔子脸上懵逼的表情实在太明显，温黎忍不住想笑。
她憋住笑意，推开门。她选择的那个人，现在正在门外等着她。
神宫大门朝着两侧徐徐打开。
天边高悬着一轮血月，不远处墙边负手立着一道高挑的身影。
魔渊气息寒凉，可他身周的气质却更冷。夜风中翻滚的神袍，被血月镀上一层不祥的绯色。
不死鸟的图案振翅欲飞。
卡修斯抬起眼。
风掠过他眉间的银色碎发，露出那双淡漠无澜的冰蓝色眼眸。兔子瞳孔地
震。
竟然是卡修斯。
它好像很久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之前听闻卡修斯陷入沉睡，它还以为他这一次要长睡不起了。和兔子的震惊截然不同，温黎脚步轻快地三两步靠近卡修斯。
“你来啦。”她笑眯眯偏了偏头，很准时嘛。
风吹动卡修斯肩头的神袍，露出他腰间高悬的神剑。剑柄上的红宝石反射着冷芒。
他伸出一只手：准备好了吗?
温黎将手搭在他掌心，卡修斯顺势收拢指节，两人亲昵地十指紧扣。准备好了。少女笑意盈盈地握紧了他的手。其实很多种婚礼的方式，她都很喜欢。
如果可以结很多次婚的话就好了(?),她想每一种都体验一次。但如果只能选择一次，她还是希望用她最熟悉的方式。——属于三次元现实世界的方式。
这会让她更有一种真实感。
真实地感受到，她属于她自己。属于现实世界中那个为考试头秃的大学生温黎，而不是游戏中这个几乎完美的乙游女主。
感受到他们的感情真的能够超越次元。没有什么阻碍能够将他们分开。
温黎其实之前很少去思考，未来的婚礼想要什么样的。实际上，她起初并不向往婚礼。
小时候，她时常跟着爸爸妈妈去参加各种婚宴。
她看着司仪在以各种华丽而千篇一律的布置之中，举着话筒说着千篇一律的俏皮话。
看着新郎新娘穿着千篇一律的衣服，在无数或认识或陌生人的注视下，尴尬地在舞台正中央做着千篇一律的互动。
吃着千篇一律的婚宴，拿着千篇一律的喜糖，给着千篇一律的红包，听着千篇一律的寒暄。她能够看到新郎新娘精致妆容深掩着的疲惫。
温黎从前从未向往过婚姻。更别提网络上各种令人恐婚恐育的话题，她对这种事情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
但似乎真的仔细去回想的话，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少女时代，在她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在她还沉迷着为芭比娃娃穿漂亮衣服，在她还幻想着如果自己是公主就好了的过去，她也曾经憧憬过。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的婚礼不要太过世俗。她只想聚焦于自己，还有和她一同站在这
里的那个人。
在一个僻静的海岛上，周围是和煦的风，还有海浪冲击沙滩的沙沙声。海边草地，白纱轻扬。
蜿蜒的花蕊缠绕而上，绿意柔和，与柔软的花瓣掩映在一起，将热烈的日光也衬得温柔。在长长的地毯那一头，是卡修斯在等待着她。
温黎缓缓睁开眼睛。
魔渊仿佛望不见尽头的无垠夜色在这一刻明亮起来。身后的神宫消失了，她只能望见远方细软的沙滩，还有与浅蓝色天幕融化在一起的海面。
明媚的天光落下，卡修斯银色的发间流淌着柔和的光晕。他向来冷倦凌厉的脸廓也在这种光线中显得更柔和。
那双向来没有情绪起伏的眼底，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温黎心跳不由得乱了几分，下意识加快脚步走过去。
她身上穿着纯白色的婚纱，裙摆很大，像是盛放的花蕾，碎金一般的光芒浮动，仿佛星河在她走动间流淌。
卡修斯站在道路的尽头。
他看着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的金发少女，她的步伐并不大，但却坚定。像是跨越了漫长的时光，用她的方式回应他在沉默之中泛滥情感。
一道神光从他修长的指尖涌出。
少女没有注意到，在她脚下的草地上，每一个她留下的印迹，都有万千嫩芽花瓣生长绽放。像是一种来自于自然无言的欣喜。
兔子也穿着一件精致的小裙子，正一脸无语地站在卡修斯身边。两只小爪子僵硬地捧着一个丝绒戒指盒。
小光团飞在另一边的空地上，正一边捧着另一个戒指盒，一边朝着温黎招手，示意她站到它身边去。
“咳。”它轻咳了一下，萝莉音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语气对卡修斯说，暴食之神，你是否愿意你
面前的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
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卡修斯薄唇扯起一抹很清浅的弧度。
“我愿意。”他没有任何停顿地开口。
温黎突然感觉耳根有点热。
这代入感实在是太
强了，好像她真的在和卡修斯结婚一样。或许从某种角度这的确是真的，至少对于卡修斯而言。
可她起初实际上只是想要来体验一下婚卡剧情.…但现在状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在小光团说出誓词，且他亲口许下承诺的时间里，温黎感受到卡修斯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
上。
他的气息稳定而包容，向来很少让她感受到压迫感，也很少有波动。可就在这一秒，温黎从这种安静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就好像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这样的专注，在这种时刻，让她稍微有一点无所适从。
……原来她还是会害羞的。脸皮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刀枪不入的程度。
“谎言之神。小光团的声音将温黎从这种状态里短暂地拉出来，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温黎微微一怔。
实际上，这些誓词，对于她和卡修斯来说，大多并不重要。他们是游戏之中的角色，注定了永远不会失意，亦或者失色。最重要的誓言，其实只是最后一句。——是否永远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温黎从来没想过，她有机会对一个纸片人许下这样的诺言。这不仅是一种魔幻的状况，更多的，是她对他的尊重。——她是三次元的玩家，而对方不过是一团数据。她可以拥有无数个纸片人老公，而他却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温黎自认是个博爱的人，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成为某一个游戏里，某一个可攻略男主的单推人。但就在这个时候，被这样的视线温柔地包裹着，她突然觉得，就这样似乎也不错。只有尊重，她才能收获到最真实的爱。
而尊重并不限定于任何次元。
只在于她想或者不想。
对不起其他几位老公，她短暂地爬一下强。——或许也没有那么短暂。
但他们依旧是她的纸片人老公!
只不过，好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一样。
出于一种更真实的情绪，温黎深吸一
口气，轻声开口：“我愿意。”
芜湖!小光团一声欢呼，像是磕cp上头一般在空气里转了一圈。
过了一会它在兔子鄙夷的视线中重新冷静下来，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既然这样，你们就交换戒指吧。
说着，它飞到温黎身边，把戒指盒捧到她眼前。一枚款式简约的素圈静静躺在里面。
并没有太多花哨的装饰，藤蔓般的暗纹在戒圈上缠绕着，几朵梨花点缀其中。这是只属于自然、只属于他们之间回忆的戒指。
我也不太懂设计，但这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不准说不喜欢。温黎把戒指取下来，笑眯眯伸出手，”来吧，修。
卡修斯的手肤色苍白，手背筋络分明，手指修长而骨感，几乎能够满足一切手控的幻想。
一点点将那枚戒指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时，那种真实感愈发强烈起来。
温黎眨眨眼睛，突然感觉有点鼻酸。
和纸片人结婚的玩家，她应该是普天之下第一个吧。
“戴上了它就是我的人了。”她故意用一种俏皮的语气开口，想要将心底那种太过波动的情绪平复下去。
被我套牢之后，你就再也跑不掉了哦。
卡修斯垂眼看着这枚戒指，淡银色的睫羽掩住他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不疾不徐、一字一顿地说：“我心甘情愿。”
无论她是否出现在他身边。无论她是否选择他。他早就被她套牢，无处可逃。
也根本从未想过离开。
好了，肉麻死了，你动作快一点。兔子在一边实在忍受不了，抬起一条腿踢了一下卡修斯的小腿。
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手里的戒指盒直接扔到卡修斯怀里，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不要麻烦一
只兔子，谢谢。
戒指盒被一缕风稳稳地托住。
卡修斯反手握住温黎的手。
少女的皮肤白皙而细嫩，骨骼娇小，手指纤细，在他掌心伸平也只能堪堪触及他第二个指节。
一枚以草木凝成
的戒指缓缓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兔子盯着这枚戒指，不知道是恨铁不成钢还是干脆打算自己上，语气夸张地说：“只是这样?”“卡修斯，你真的很不懂浪漫，它看起来好普通，女人都是喜欢亮晶晶东西的，明白——”吗?话还没有说完，它玫瑰色的眼睛就瞪圆了。
银发神明神情淡淡，正单手按剑，将剑柄上的红宝石取下来，面不改色地镶嵌在少女的戒圈上。
!那是众神之主赐予你的东西，里面蕴着无上神力，也是你曾经众神之主继承人地位身份的象征。
温黎有点惊讶地抬眸。
她之前的确觉得这枚宝石很漂亮，也知道这把神剑一直被卡修斯带在身边，无论是神国还是魔渊，都从未离身。
但她没想到，它竟然象征着这么深刻重要的含义。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她有点迟疑。
这跟把别人传家宝扣过来有什么区别?
卡修斯的表情很平静，仿佛这只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枚宝石。他撩起眼睫，声线冷冽，语气清淡而郑重。
草木象征我的神格，宝石代表我的身份，誓言是我此生永远不会更改的信仰。我的一切都将献于你，忠于你。
只有你。
扑通，扑通。
心跳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温黎终于明白什么叫“最怕rapper说情话”。rapper有什么可怕的，还是她清冷又淡漠的老公说情话杀伤力最大啊!
海风轻柔，清新的空气中，属于卡修斯冰雪般干净又冷淡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在她越发鼓噪的心跳声中，温黎听见小光团压抑着八卦兴奋的声音。
“那我们就走个过场吧。”
有没有人反对这个婚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压着戾气的嚣张冷嗤。
“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