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在温黎脸侧无声地沉浮,莹润的白色光芒一下一下地闪耀着,像是呼吸的频率。
这分明是极其漂亮的场面,温黎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
她其实是个脸皮很薄的人,这种被人当面戳穿的尴尬,换作平时,她早就装鸵鸟装死了。
但是现在,她实在是身不由己!
温黎安静了片刻,把那些险些流露到表情里的无奈憋回去。
不是说不会找她吗?
怎么她还没来得及对珀金日常表白,他就率先找了过来。
温黎佯装不知道水晶上闪烁光芒的深意,视线只在上面自然地停顿一瞬间,便没什么波澜的挪开。
尽管珀金现在正在找她,可她实在没有时间回应他。
真不知道以他的性格,待会要怎么惩罚她、对她冷嘲热讽。
算了,先解决眼前最重要的事。
温黎唇角扬起一抹毫无芥蒂的微笑,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赫尔墨斯风雨欲来的不悦。
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把水晶接在掌心。
“这个吗?”温黎没有继续攥紧这枚水晶,更没有心虚般把它收回去。
她落落大方地拿着水晶,把它平举到赫尔墨斯眼前。
“这是我在您宝库中看见的宝石,很好看吧?”顿了顿,她看着上面极具规律闪烁的神光,又补充了一句,“它还会自己发光哦。”
说完这句话,温黎便把水晶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之间的床铺上。
水晶依旧莹莹发着光,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温黎慢悠悠打了个呵欠,像是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放松了身体靠进赫尔墨斯怀中。
“这样漂亮的珍宝,却被您随手扔在宝库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她刚睡醒不久,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放轻了语气的时候,语气听上去又软又甜,“不过,您的宝库里有那么多珍宝,这枚水晶无法给您留下什么印象,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赫尔墨斯淡金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他不记得他的宝库里有这样的东西。
不过,的确。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这样普通的东西,确实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美则美矣,看上去质感却不佳。
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这种水晶就像是塑料一样廉价。
这样层次的东西,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把它扔进他的宝库。
是睡昏头了吗?
赫尔墨斯拧起眉,随手捞起温黎放在床上的水晶,若有所思地垂眸。
“我的神宫之中,从来不会留这种浅色的水晶和宝石。”赫尔墨斯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暗示什么,又像是不过随口一提,语调散漫地继续说。
——“这看上去,像是珀金会喜欢的东西。”
还真被他说中了。
温黎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变:“怎么会呢?”
赫尔墨斯的目光寸寸掠过少女面上波澜不惊的笑意,眸底无声翻涌着的晦暗情绪渐渐淡下去。
她应当和珀金没什么关系。
他只会送些无关紧要的女仆去珀金那里,但不会把未婚妻也送过去。
温黎心惊肉跳地盯着赫尔墨斯手中的水晶。
赫尔墨斯或许不清楚,但她却知道,这水晶压根不会自己发光。
——现在它能够发光,不过是因为珀金正在寻找她。
当珀金停止寻找她,这枚水晶就会恢复一开始的样子。
她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温黎根本来不及犹豫。
她不知道这枚水晶什么时候就会灭下去。
珀金如果这一次找不到她,绝对不会再给她打第二通“电话”。
她当机立断地伸手揽住赫尔墨斯的月要,身体轻轻一滚,便灵活地穿过赫尔墨斯的手臂,重新贴到他胸口窝好。
“好困哦。”
温黎蹭了蹭赫尔墨斯的颈窝,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那枚水晶,“赫尔墨斯大人,您再陪我睡一会吧。”
赫尔墨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视线说不上是玩味还是探究。
温黎掌心开始有点冒汗。
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良久,赫尔墨斯忽地一笑:“甜心。”
嗯?
什么意思。
温黎试探着再次向前贴了贴,她现在窝在赫尔墨斯怀中看不见他的脸,更没有办法观察他的表情。
这种被动失控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流速在这片空间里仿佛被无限放缓。
而她能做的只有等。
还有赌。
赌珀金对她的召唤不会只持续这么短的时间。
求求了,切拜,阿里嘎多。
温黎在心里疯狂祈祷。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赫尔墨斯似乎将那枚水晶随手扔在一边。
随后,一只手覆上她的后颈,捏着她向后撤了几寸。
“抱歉,虽然我的心很想陪伴你,可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我来处理。”
赫尔墨斯唇角挑起一抹无懈可击的深情笑意,揽着温黎坐起身。
“待会我亲自为你挑选你爱吃的早餐,让她们送到房间里来。”
实际上,就是在用餐的时候顺手打包一点托人送给她吧。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从赫尔墨斯口中说出来,竟然听起来如此清新脱俗。
但好在他没再纠结那枚水晶的问题了。
温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彻底放松下来,她总算能够打起精神来思考吃早饭的问题,毫不心虚地提着要求:“那好吧。”
“我要吃巧克力酱味的可丽饼,还有水果燕麦,再配上一杯苹果汁。”
说完这些,她便重新躺下来,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再见,赫尔墨斯大人。”
温黎佯装没有睡醒的样子闭上眼。
她感觉被褥被牵扯,然后轻轻地重新落回她身上。
像是有人担心她着凉,十分体贴地替她盖上了被子。
一阵衣衫摩挲的声响从床边传来,似乎是赫尔墨斯披上了长袍,正在整理衣摆。
温黎心口突然跳了一下。
如果赫尔墨斯穿着的依旧是昨天那一身暗红色的长袍,他会发现缺少了一对袖扣吗?
温黎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提心吊胆地阖着眸,耳朵却仔细留意着赫尔墨斯的动静。
好在,赫尔墨斯似乎并不在意一对不起眼的袖扣。
没过多久,一串沉稳的脚步声走远。
温黎没有立刻动作,假装再次陷入了沉睡一般,又躺了许久。
直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朝着床边的空地方向看过去。
昨天睡着前,她依稀记得那件暗红色的长袍被赫尔墨斯随手扔在了床边的软塌上。
好在,它现在还在那里安静地躺着。
赫尔墨斯并没有继续穿这件衣服。
也是。
哪怕乙游男主的立绘轻易不会改变,但他们应该也不会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
而是拥有很多一模一样的同款,可以轮流换着穿吧!
温黎心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算是彻底放下了一颗心。
温黎艰难地翻了翻身,伸手从腰后掏出那枚水晶。
刚才她躺下时,便不着痕迹地朝着赫尔墨斯扔下水晶的方向挪了挪,正巧将它压在身下。
好在除去一开始的质问,赫尔墨斯对这枚丝毫不符合他审美的水晶并不感兴趣。
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临走时更没有追究它的下落。
坚硬的水晶在后腰下压了很久,硌得她脊椎都开始隐隐作痛。
温黎揉了揉腰,垂眸去看这枚水晶。
莹润的纯白光泽已经彻底淡去,它重新恢复了那副剔透的样子。
珀金果然没有再找她。
温黎点开游戏背包栏。
[R:一张透明薄膜
看上去没什么神奇的地方,但是它的隔音效果似乎很不错,在里面做任何事情,外面的人都不会听见哦。
Tips:请注意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要在里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不奇怪,她只是回个电话。
温黎点击使用,然后飞快地捏紧水晶,心中默念:
“珀金大人,珀金大人?”
水晶在她掌心再次开始散发澄莹的光泽,像是冬日午后柔软的水波,明媚又清澈。
温黎在心里默念了数十遍,对面都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如果不是水晶依旧在发着亮,温黎险些以为珀金是随手塞给了她一枚假冒伪劣产品。
已读不回?
渣男!
不过这一次是她理亏,温黎耐着性子拿着水晶又默念了几声。
“珀金大人,刚刚是您在找我吗?”
这一次,她传出去的声音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像是被什么吞噬了。
这是挂了她的电话?
脾气可真不小。
温黎腹诽着,正打算继续开口呼唤,魔晶中便冷不丁传来一道清冽悦耳的男声。
“不是我,还能是谁。”
是珀金。
温黎原本以为珀金要折磨得她脱层皮才会理会她,却没想到他的回应来得这么快。
她的语气中染上些真实的雀跃:“珀金大人!”
对面传来一声轻咳,珀金淡淡“嗯”了一声,口吻流露出淡淡的讥讽。
“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珀金大人’。”
温黎一怔,知道这是珀金正在为刚才找不到她而发难。
她正要说些什么补救,便听见珀金声线带着凉意地接着开口:
“我事先声明,并不是我想要找你,我只不过是在确认这枚水晶的安全——”
“被你这样笨手笨脚的女人保管,哪怕是几秒钟,对它来说都是可怕的风险。”
他语调讥诮地冷笑了一下,“说说吧,你刚才在干什么。”
温黎刻意安静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
她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沉默了很久,直到对面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小声地带着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我刚刚在做一些只有女生会做的事情。”
乙游女主应该也会来姨妈吧?
听到她的回答,珀金显然哽了一下,良久都没有接话。
半晌,他像是领会了什么,略有些不自在的声音传过来:“女人真是麻烦。”
顿了顿,他冷哼一声,“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厚脸皮地请求我,让我用神术为你治疗。”
竟然破天荒地没有继续追究她漏接他电话的错误。
温黎非常乖巧地摇头,之后才意识到珀金并不能看见她。
以后,有机会的话,她要让珀金给这块水晶升一下级。
只打电话怎么够?她要打视频!
只有视频,才能享受到老公的美颜暴击呀。
“不会的,这点小事我怎么会麻烦您呢?珀金大人。还是说说您吧,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中,好像是对她的答案不太满意。
水晶中传来一阵清脆的陶瓷敲击声,随即,一道细微得几乎听不清的吞咽声落入温黎耳廓。
似乎有人端起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温黎几乎能够想象到对面珀金骄矜优雅的神情。
这收音效果也太太太太好了吧!
片刻后,珀金才慢悠悠地开口:“三天之后,跟我参加一个宴会。”
惊喜来得太突然,温黎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真实。
宴会?
难不成,就是那个传说中魔渊每个月召开一次的宴会?
到时候,按照传统,魔渊之中现在各据一方的四位主神都需要盛装出席。
如果操作得当,她一口气肯定可以拿到很多很多很多升级道具!
……和肢体亲密度!!
“我……可以跟您一起出席吗?”温黎有些受宠若惊。
这可是魔渊之中最正式的场合,珀金竟然真的要带着她一起参加?
不愧是她的亲亲老公!
察觉到她明显的心猿意马,珀金冷冷嗤笑了一下:“这是你作为我贴身女仆的职责,请你搞清楚,这并不代表着我对你有什么特殊优待。”
回应他的是少女不减愉悦的声线。
“珀金大人,您终于发自内心地承认我是你的贴身女仆了哦?”
她似乎很擅长在他满是刀刃的语言中寻找只言片语的温柔假象。
听见他这样不留情面的警告,竟然一点伤感的情绪都没有,反倒有些兴致勃勃。
珀金神情一僵,心情突然染上了几分陌生的怪异。
但并不是令他更加冷酷坚硬的那种,反倒像是泡在温热的泉水里,一点一点被融化。
珀金皱了下眉,他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变得不像自己。
他脸上的神情更淡了点,压低了声线,语气听上去更冷漠不近人情。
“你以为谁都和我一样好心,愿意收留你这个好吃懒做的拖油瓶吗?”
温黎有点心虚地笑了一下。
这话好像也没错?
在珀金的角度,她的洋娃娃根本就没有认真工作过。
作为一个消极罢工的贴身女仆,她表现得积极的地方反倒是整日消耗珀金的库存,舒舒服服地在他神宫中的各个角落躺平享受。
一口大锅扣下来,除了背她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珀金大人,你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
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水晶里传来一道轻蔑的嘲笑。
“你想得太多了。你不过是个不重要的贴身女仆,我有什么必要因为你而生气。”
温黎捧着莹莹发亮的水晶,一言难尽地沉默下来。
是啊,没有生气。
那之前掐断她的通讯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手滑了吧。
“您说得对,您是这样心胸宽广的神明,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小角色计较呢?”
温黎笑眯眯地接过话,顺便在脑海里搜刮起平时看过的土味情话,准备进行日常表白。
“珀金大人,我觉得您今天有一点怪怪的。”
珀金音调瞬间不悦地沉下来:“怪?”
哈哈上当了吧!温黎拖长了尾音,一字一顿道,“怪——可——爱——的。”
“……”
珀金眸光冰冷地抬起手。
灿白色的神光登时升腾而起,在空气中掠过星河一般璀璨的轨迹,在他掌心正上方凝集成一面银镜。
镜子里映出一张俊美精致的脸。
然而那双绿碧玺般的眼眸却染着寒气,冰冷的阴戾折损了几分五官与生俱来的矜贵,看上去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可爱?
珀金面沉如水地收拢五指。
“咔嚓”一声,造型精美的银镜便在他掌心碎裂,化作齑粉顺着指缝簌簌而下。
笑话。
她竟然敢用这么恶心的词语来形容他。
温黎听见水晶中传来一道刺耳的瓷器碎裂声,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响起。
好像有女仆惊恐地推开门,慌乱道:“珀金大人……”
“待会,准时滚到我房间来。”珀金阴沉森寒的声音覆盖过嘈杂的声响。
“我要看到你,否则——”
“否则……您会惩罚我吗?”温黎隐约意识到另一边发生了什么,眨了眨眼。
“你觉得呢?”
最后冷冷地撂下四个字,珀金没有再理会她的反应,毫不留情地切断了联系。
他感觉心口堵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不上不下的,无端让人焦躁不悦。
身边辛勤清理着他制造出狼藉的女仆们也变得碍眼起来。
“滚出去。”
女仆们浑身一抖,手中的动作几乎快成一片残影,几秒钟便将剩下的残局收拾妥当,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
珀金脸色冷凝地掏出一枚丝帕,将指尖残留的镜片碎屑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借着这些动作平复些什么陌生而惹人不快的情绪。
昨晚这些,珀金才慢条斯理地捏起手边的书翻了两页。
飘逸的花体字在他视野里流淌,却一个字都没有印入脑海。
珀金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他撩起眼皮,指节用力,“啪”地一声捏紧书脊。
从刚才温黎没有立刻回应他的召唤时,这些字他就开始一个都看不进去。
她竟敢这样怠慢他。
自从以傲慢之名成为堕神,他就再也没有这样被人冷待过。
现在,她竟然还敢说他……
可爱。
珀金五指不自觉再次攥紧了。
掌心的硬皮书发出难耐的“喀喀”声,仿佛下一秒便要被他无情地折断。
珀金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哼,完全没了阅读的兴致,随手把书甩到一边。
不听话不合格的女仆就该杀了,就算她是他以神谕亲封的贴身女仆,那又怎么样?
他可不是卡修斯那个蠢货一样守规矩的神明,根本不会在意魔渊里的什么无聊的规矩。
*
“你觉得呢?”
随着这四个字掷地有声地传过来,对面就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水晶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温黎捧着重新归为寂静的水晶,伸手戳了戳坚硬的折射面。
这是生气了……
还是害羞了呢?
温黎坐得有些累了,胡思乱想着放松了身体重新躺回去,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系统提示音。
【可攻略对象,[傲慢之神,珀金]改造度+8,当前改造度18/100】
温黎立刻又精神了。
改造度竟然加了?
她赶紧打开游戏背包,把[反派改造指南]翻出来。
[改造对象:傲慢之神珀金
性格特征:清高,倨傲,有洁癖,目中无人,说出来的话似乎不那么悦耳
初级目标:让他低下高贵的头颅(物理)(1/1),得到他简单的关心(3/1)(备注:神术治疗x1,赠予水晶x1,主动询问玩家做了什么x1)
中级目标(NEW):浅浅地冒犯他却没有受到惩罚(0.5/1)(新解锁),尚未解锁
高级目标:尚未解锁]
温黎刚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里,就被这明晃晃的【0.5】惊呆了。
好久不见啊,竟然除了赫尔墨斯以外,在珀金身上她也体验到了0.5这种加法?
像是感应到她的腹诽,[反派改造指南]的最后一行缓缓浮现出一行崭新的字迹。
[傲慢的珀金竟然主动找你,被你冷落了,还没有处置你。]
[但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放过了你,还是在酝酿着更残忍的阴谋,让你短暂地享受一下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温黎:……
原来只动了0.5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好端端的老公,总是想杀她呢?
让他们一起和她其乐融融地生活,这不才是最完美的游戏体验吗?
温黎翻了个身,正打算伸个懒腰,看清眼前的画面,动作不由得怔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中的温度极速下降。
门窗分明是禁闭的,厚重的床幔和窗帘却无风自动,裹挟着阴冷的风拂过温黎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
空气陷入一种畸形的扭曲,像是被烈焰炙烤得融化了的奶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朦胧感。
在距离她咫尺之间的距离,黑色的长袍铺陈开来,衣袂随着冰冷的风飞掠翩跹。
温黎几乎感觉衣摆隐约扫过了她的鼻尖。
她心口一跳,瞬间意识到什么,僵硬缓慢地抬起头。
然后,温黎就看见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宽大的兜帽在风中摇曳,和飞扬的黑色碎发一同恣意地搭在肩头。
泽维尔单手揣着兜,一条腿闲适地踏在床边的矮凳上,正姿态嚣张地倚在床柱上垂着眸看她。
“哟,终于轮到你搭理我了。”
见她总算察觉到他的存在,泽维尔膝盖微屈,单手搭在膝头倾身靠近,唇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手指微勾,温黎便感觉掌心的水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一般,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可真不怎么样。”
在温黎心惊肉跳的视线中,泽维尔随意将水晶在掌心抛了抛,随后不甚在意地扔了回来,“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温黎心脏颤抖了一下。
她觉得她下次开宝箱的时候,最好能开出速效救心丸。
WTF?
泽维尔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
温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关系,泽维尔问出这种问题,多半是没听见什么关键信息。
她要稳住,不能慌!
想通这一点,温黎没有立即回应。
她眼疾手快地点开游戏背包,看见她的[透明薄膜]图标依旧在莹莹发着光。
莫名地,泽维尔像是领会了她沉默的深意。
他眉梢微抬,意有所指地扬了扬下颌:“如果你是在质疑这个东西的话,我劝你不要浪费这个精力。”
说着,泽维尔打了个响指,指尖闪跃起氤氲的墨色浓雾。
而他则就着欺近温黎的姿势,伸出冷白的手指,黑色的雾气顺着他的动作撩过温黎耳侧。
这种黑色烈焰反倒燃烧着冰冷的温度。
只擦身而过一瞬间,温黎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冻僵了,脖子僵硬得一动都不能动。
泽维尔又拽又痞气的声音落在温黎发间。
“我可是掌管时空的神明,任何空间法术都对我无效。”他笑了一声,收回指尖跳跃的烈焰,“任何声音,也逃不过我的耳朵。”
在那一小团黑色的烈焰消失的瞬间,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变暖。
温黎缓了一会,感觉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才撑着手臂坐起身。
她动作自然地把水晶重新收起来。
“这是赫尔墨斯大人送给我的,刚刚我当然也是在跟他说话。”温黎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赫尔墨斯?”
泽维尔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他实际上刚来不久,只远远听见水晶里传来的四个字。
——“你觉得呢?”
语气听上去颇为不善,而且声线也和赫尔墨斯不太一样。
温黎直视着泽维尔眸底的怀疑,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是啊。”
“不然,我还能和谁联络呢?”
说到这里,她弯眸一笑,眼波暧昧地落在他身上,“难道是和您吗?”
泽维尔收起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
循着她的气息找过来时,他发现她竟然没有继续住在赫尔墨斯的房中,反倒拥有了一个新的房间。
心口好像轻快了一点。
但泽维尔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种感受究竟是什么,便察觉到这新房间之中残存的气息。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属于赫尔墨斯的气息。
泽维尔的神情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样浓郁的气息,他一感受便知道,赫尔墨斯曾经在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多半昨晚一直睡在这里。
泽维尔感觉刚松快了一点的心又压了回去。
尤其是在看到这一道空间法术的时候。
她在防着谁?
泽维尔幽深狭长的黑眸直直地盯着一脸无辜的少女。
“在赫尔墨斯这里与他闲聊,竟然还要用上空间法术,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关里挤出来,“说清楚,你是不是还有别人。”
这种捉奸在床、争风吃醋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温黎神情愈发真诚纯良地摇了摇头:“没有呀。”
她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争辩,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倒是您——泽维尔大人,您怎么突然在这种时候到这里来了?”
温黎笑意盈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我可没有拜托您接我去看夜明砂哦。”
泽维尔没有立刻回答。
他黑沉的眸底隐约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盯着温黎看了许久,他才重新扯了扯唇角,语气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不是你说的吗?让我过几天,来找你。”
他懒懒平举双臂,作出一种缴械投降一般的姿势,语调却依旧挑衅乖张。
”我这不是来了?“
温黎的记忆瞬间松动。
她回想起离开泽维尔神殿前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当时,她好像轻轻点着自己的唇瓣,半是玩笑半是引诱地说:
——“过几天记得来找我哦。”
——“把属于您的东西拿回去。”
啊,她其实只是情急之下随口一说啦。
怎么泽维尔还当真了呢?
温黎陷入回忆时,突然感觉唇上一热,被柔软干燥的指腹用力地按了一下。
这只手的力气很大,温黎感觉牙齿都快被他按得断掉。
她吃痛地“唔”了一声,抬起眼不悦道:“泽维尔大人,这是干什么?”
泽维尔眸色幽深如夜火,姿态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侵略性,松开她的唇瓣。
他的指尖却没有离开她,反而缓慢向下,捏住她的下颌,把她用力掰向自己。
“干什么?”泽维尔单膝跪在床边,视线落在少女的唇瓣上。
那里刚刚被他丝毫不带怜惜地用力揉过,显出比平日里还要鲜艳的色泽,被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引人遐想。
泽维尔动作生涩地捏着温黎的下颌,让她侧过头,自己则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她裸.露的脖颈。
很好,那些丑陋的痕迹已经消退了大半,并没有添上什么新的。
黑色的碎发顺着重力垂落在眉间,几根发梢不听话地刺入眼睑。
泽维尔随意拨弄了一下发丝,偏头俯身靠近温黎,“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等等,泽维尔大人——”他的力道有点太大了,她的下巴有点痛。
“发什么愣。”泽维尔显然把她的反抗会错了意,更加用力地禁锢住她的脸,“这不是你要的吗?”
温黎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继续用力试图挣脱。
她已经夺走了泽维尔的初吻,只有类似程度的亲近才能给她带来新的肢体亲密度收入。
不得不说,泽维尔简直是她的小天使。
竟然这么快就主动送上门来。
泽维尔身上染着一股好闻的冷香味,这种味道随着他的靠近,在两人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之中愈发浓郁。
或许是过分靠近,她的鼻尖再次隐隐痒了起来,几乎能够感受到另一道不属于她的鼻息。
温黎眼睫颤了颤,主动乖乖闭上眼睛。
快快快,快一点吻她!
最好多亲几口!嘻嘻。
然而,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被人有规律地叩了三下,然后轻轻推开。
一道恭敬的女声从越发拉大的门缝之中清晰地传过来。
“温黎小姐,您睡醒了吗?”
“赫尔墨斯大人吩咐我来为您送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