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已经将事情挑明了, 那就不能不解决,尤其是那封丢失的和离书,若是一直留在林夫人手里多少都是个麻烦——林赟是真怕林夫人对夏晗施压不成,直接把那和离书送去京城的侍郎府,让夏侍郎自己动手把女儿带回去约束起来。
当然, 这种事暂时还不会发生, 因为信州还没彻底安稳, 林将军还没从昏迷中恢复,林骁也还没能将那羌人族长的女儿娶回家……她要做的事多着呢, 暂时没空动这些手脚。
林赟想着这些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最后还是决定要自己出面,死缠烂打也得从林夫人手里把那封和离书给拿回来。只是等她第二日赶去正院,想说的这些话却又没机会说出来了。因为昏迷多日的林将军终于醒过来了, 将军府这一整天都是喜气洋洋的,林夫人更是守着林将军片刻不离。
亲爹伤势好转醒过来了, 林赟还能顾得上她那些儿女情长?莫说她早就高兴得压根忘了这事, 就是想起来了林夫人也没空搭理她啊!
而随着林将军的苏醒,将军府似乎也骤然忙碌了起来。林赟例来是不理会这些正事的, 若是有人与她说她就听两句,没人提起她也不会多问,只管看着她哥被父亲指使着忙得团团转。而她却是又等了几天功夫, 等到林将军的伤势彻底稳定下来后, 这才有时间寻了林夫人单独谈话。
母女俩独自坐在偏厅里, 林赟面对家人说话向来直接, 她开口便道:“阿娘,我放在书房里的那只匣子是您拿走了吧?您能把东西还我吗?”
这样的直来直往完全没有出乎林夫人的意料,因为这就是林赟的秉性。可林夫人的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她瞪着自己的女儿,一双柳眉倒竖:“是夏家那丫头让你来要的?!”
林赟完全不怕她娘的冷脸,甚至看着林夫人的目光中还带着些许的不满:“那是我的东西,阿娘本就不该拿的,与旁人何干?”
谁知这一句话却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林夫人当即便怒了。“砰”的一声重重拍在了手边的案几上,力道之重声响之大,让林赟都忍不住往那案几上多瞥了两眼,习惯性的在上面找裂痕。等发现那案几上的裂痕比她预料得还要严重之后,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突,头皮也有些发麻。
林夫人却没注意到这些,她拍完桌子之后便怒气冲冲的指着林赟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儿,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还要回去?!要回去做什么?把那和离书烧了就当没事发生吗?别说夏家那丫头我看不上眼,就她做那些事,我能放心让你跟她去吗?”
别说,林赟是真想把那和离书烧了就一了百了的,同时对林夫人的话还有些不以为意。
因而她虽是心有惴惴,仍是忍不住为夏晗辩解了两句:“她哪里不好,又做了什么错事?京城千里迢迢的,也就她还记着我,愿意来这千山万水之外的地方祭拜了。”
林夫人闻言便拿指头戳她,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呀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她有她的情深义重,可这又关你什么事呢?你原本只拿她当半个朋友的,现在却又如何?本是好端端的女儿家,却偏要穿男装,偏要跟个女子纠缠不休,倒是成全了她的一片深情厚谊……”
林赟听到这里便懂了,林夫人对夏晗固然不喜,可对她本身的不满或许只占一分,其余九分就全是迁怒了——抛开这一场死而复生不提,林赟确实是被夏晗影响,这才染上了磨镜的癖好。
这个林赟没法否认,如果不是知道了夏晗的心意,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她对她也不会变成男女之情。可动心了就是动心了,难道她还能怪夏晗“引诱”吗?当然是不能的,她也不会将事情推到夏晗身上,当下便皱了眉说道:“之前她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我追去秦州的。”
说完想了想,林赟又咬牙说了句:“在秦州,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
这话当然是假的,到如今她和夏晗最亲密的接触就是除夕那夜,她饮酒微醺,将人压在梳妆台上轻薄了一番。可想着那时的亲密接触,林赟还是忍不住红了脸,有些羞赧。
林夫人看着女儿脸上的红晕与羞赧,却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要冲上头了,她指着林赟,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开口时几乎语不成句:“你,你,你,胡闹!”
林赟撒了谎,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她往椅背上一靠,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是啊,胡闹,我们已经胡闹过了。她是我的了,我也是她的了,阿娘再想将我们分开也是不能,又何必再做这个恶人呢?!”
林夫人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也不知心里是不是更恨夏晗了,却是起身拂袖而去。
林赟看着她的背影,收回手直起身,而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以她娘的性子,轻易不会妥协答应她和夏晗在一起的,这事还有得磨。
可不这么说她又能怎么办呢?不敲定事实,她娘就更得心心念念着将她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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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气鼓鼓的回了正院,满心都是自家的白菜被猪……被另一颗白菜给拱了!
她原本对夏晗倒也不是那么不满,以前是对文官家的姑娘敬而远之,后来甚至是有些感激的,因为正是她将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带了回来。可作为母亲,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情意,又有谁能受得了自己的儿女有违伦常,去走那千难万险的一条路呢?
林夫人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女儿踏上歧途,自然只能对那引她走上歧途的人下手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从林赟追着夏晗去了秦州时她就知道,想要将人掰回来恐怕不容易了。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林夫人脸上的神情倒也没什么掩饰,于是一进门便被虚弱的倚在病床上的林将军看见了。后者随口就问了一句:“你们母女俩出去说什么了?”
林夫人闻言看了丈夫一眼,黝黑的脸庞都掩不住他此刻的苍白与虚弱,可那双熟悉的眼眸里还是盈满了关切。她心里霎时一软,也不想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去扰了丈夫修养,便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说两句私房话,你安心养伤便好,别为旁的事操心。”
林将军听她这样说却是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豁达:“别呀,我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说出去还是一家之主呢,有事你瞒着我作甚?”
到底是老夫老妻了,林夫人见着林将军的笑容便明白了,该知道的事对方都已经知道了。她颓然的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无奈的看着丈夫问道:“你知道了?那你怎么想的,说说吧。”
林将军确实是知道的。事实上他这些天虽是昏迷,却不是时时刻刻都毫无知觉的,偶尔他的神志也会清醒,只是身上的伤势严重睁不开眼罢了。所以那日林夫人与夏晗在屏风外摊牌,说的那些话他都是听到了的,以前就隐约有所察觉的事瞬间就串联了起来。
对此,林将军这几日其实也思量了许多,但此刻却没有立刻表态,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许是受林将军心平气和的影响,林夫人觉得心口里堵着的那口气稍稍消散了些,隐约的焦躁也平复了许多。只语带埋怨的说道:“我?我能是怎么想的?你那闺女主意可大着呢,有好端端的阳关大道她不走,偏要往那艰难险阻里钻,闹得好像我这做娘的要害了她似得。”
林将军便又笑了,只说道:“路是她选的,是坦途还是荆棘都是她自己走,咱们哪能处处都管着?”说完不等林夫人说话,又问道:“那夏家的丫头,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了?”
哪里不满意了?她拐了自家闺女之后就哪里都不满意!
林夫人心里满是腹诽,要真要客观的在夏晗身上挑刺,其实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到底是官家小姐被仔细教养着长大的,无论才情相貌,还是心思手段,夏晗都是不缺的。如果夏晗是来给她当儿媳妇,林夫人并不会挑剔什么,可她偏拐走了自家女儿……这事要怎么说?
这事根本没法说!林夫人只觉得糟心极了,左思右想后愤愤的说了一句:“她也就看着深情。当初跟赟儿成婚,又跟着赟儿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赟儿还几次三番为了救她受伤,她偏就认不出人来!那封和离书能当是玩笑吗?我跟你说,换做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这话说得,林将军脸上露出了些一言难尽来——化成灰都认得这种话,真就只是夸大了说说而已,谁还能真拿着骨灰认人了?!可林赟和夏晗经历的却不同,她们之间是隔着真正的生死的。
当心上人换一副身躯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却不知她会回来,谁又能确保自己真能认出对方来?
林将军听了这些话都觉得林夫人是在找茬,可偏偏这样的“找茬”更证明了她的心气不顺。林将军安抚似得拍拍夫人的后背,只道:“你也说这条路艰难险阻,自己却要当那第一道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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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赟(摊手):我能怎么办呢,也就只能拿“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谎话骗骗人了。
夏晗(……):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怀好意呢?
林赟(搓手):哪有什么不怀好意?我就是想……咱能把谎话变成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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