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湛他们仍旧行走在迷阵中, 似乎兜兜转转, 都会回到原点。
江成兮注意着江以湛的状态, 担心这小子会真的活不下去。
后来他道:“我们必须好好考虑如何破阵, 在想到精准的法子前, 就别浪费体力, 否则真会死在这里。阿湛, 你若想见虞秋,就不能再硬撑。”
江以湛停下脚步,虚弱的他喉结微动。
他想见虞秋, 疯了一样想见她。
江成兮见他停下,便道:“我们暂且歇着,最好是黑夜再前行, 或许能少受点迷阵带来的影响, 还能观星象。”
江以湛默了会,终于应下:“好。”
他们再次倚着树而坐。
姜风飞上树摘了片叶子下来, 他一边啃着, 一边道:“好饿。”
江成兮为江以湛号着脉, 稍一琢磨后, 便从身上拿了一包银针出来。他将银针一根一根插在江以湛的胳膊上与背上, 少见的认真。
天色本就不早,黑夜来得很快。
由江成兮尽量给自己控制身上毒的江以湛突然睁眼, 抬头看着天。
江成兮见了,便将银针一根根取了出来。他道:“之前我们是从这岛的南面着的陆, 我们试试想尽一切办法朝北去。”
姜风抬头看着天空:“这里头白日阴森森的, 晚上的夜空倒很清晰。”
虞钦哼道:“若真能轻易往北走,而且走对了,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江以湛默不作声地抬头看准了方向后,便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蒙住自己的眼睛,再起身迈步前行。
江成兮道:“我们跟着你走。”
“嗯。”江以湛的声音沙哑得严重。
他的声音才落下,脚下便一轻,跟在他身后高度警惕着的江成兮迅速将他往后拉,入目的是个陷阱。
他们凑近瞧着里头,江成兮吸了下鼻子,道:“里面都是毒蛇。”
姜风胆战心惊地拉着江以湛侧移了点,嘱咐道:“慢点。”他抬眸看了看星空,发现星象果然有变。
他们才开始继续往前走,后面突然射来一把小剑。
走在最后的虞钦耳朵一动,抬起手中剑,将那小剑打开。他便背过身反着走,以防再来一出。
“嗯……”突然响起一声闷哼,是江以湛的声音。
因他只能听不能看,听力比其他人要敏锐得多,他首先发现有重器由空中落下,便将江成兮推开,自己因身子太虚弱,倏地躲开却不及时,被重器擦到背,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江成兮立即给他检查,道:“没毒。”
他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圆形重器,稍一思后,便对其他人道:“都蹲下。”之后抬起重器朝前滚去。
因他的力道很重,重器滚得很远,随之他们便眼睁睁看到重器整整滚过去的一路都有杂七杂八的危险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到重器被从天而降的另一个重器打中。
江成兮对江以湛道:“你走走看。”
他们便继续跟着辨别方向的江以湛走,一路上用各种方法破解着危险,哪怕他们再如何小心翼翼,走在最后的虞钦还是也受了伤,好在没毒。
虞钦看了看胸口的伤处,啐了口:“该死的楚惜。”
他们这里都是绝顶高手,就不信破不了这劳什子的户外迷阵。
后来江成兮忽然拿过江以湛的银鞭,施用轻功跳起,他甩着银鞭阻挡着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成功立于一棵树顶。
他忽然勾唇:“快走出去了。”
如他所说的,果然他们没再走多久,终于走出这似乎每个地方都一样的破林子。姜风不由道:“好像也不那么厉害嘛!”
江成兮道:“换你一个人过来试试。”
姜风看了眼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似乎随时可能撑不住的江以湛,摇了下头:“不敢。”
虞钦道:“但前面有三条道。”
江成兮稍默后,道:“无解,但我们不能分开。”从迷阵来看,落单是极危险的,哪怕是他老弟这样子的高手。
江以湛没多犹豫,直接走了最接近正北的那条路。
其他人便选择跟上。
他们未走多久,前方突然围过来一群着装算是统一的人,他们有男有女,一身牙色,面色冷漠,每个人手里都持着一把剑。
江以湛甩了下手里的鞭子,脸色苍白的他,身上杀意陡生。
江成兮拉住欲大开杀戒的江以湛,对这些人道:“我们要见你们门主。”
奈何这些人却一句不应地直接朝他们围杀而来。
看来是楚惜知道他们的到来,有意致他们于死地,他们便拿起武器应付,一时间武器碰撞声不绝。刀光剑影,银鞭挥舞间,鲜血四起。
以江以湛他们身手,如此面对面搏斗,自然比应付迷阵要轻松。
他们一路斩杀着,踏着尸体前行。
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朝夕门的人多到他们意外,没了一群,又来一群,仿若杀不尽,武艺也都不低。这对他们来说,再比应付迷阵轻松,那也不是轻松,他们实在疲惫,便也觉得费力。
好不容易杀到没再跳出人企图杀他们时,江以湛脚下一软,差点倒下,被江成兮及时扶住。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
江成兮看了看似乎杀红眼的江以湛,正欲说什么,却见对方突然眯起了眼,便顺着其目光看去,看到尹陌烨带着一群人负手立于前方。
江以湛立即过去:“让楚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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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身中剧毒,气势却不减,浑身森寒之气冻人。刚杀了不少人,苍白的脸上还沾有血迹的他,就仿若刚从地狱爬起来的恶煞。
尹陌烨淡定得很:“你们该知道,既然闯了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他将他们四个一一扫过,除了在透支生命,靠毅力支撑的江以湛,其他人的状态也不好,只要他们的人继续碾压下去,这几人便必死无疑。
虞钦如今看朝夕门的人亦是不顺眼,他冷道:“让楚惜那个阴险小人交出我妹妹,否则就算死,也要血洗你们朝夕门。”
江以湛嘴角又溢出一口血,他抬手擦掉。
尹陌烨注意到这一幕,就知道江以湛怕是撑不下去,便抬手下令:“杀!”
未想江以湛突然抬起一只白色指环,他沉声喝道:“我才是你们的门主,我看你们谁敢!”他看得出来,刚才那些人怕只是死士,当下尹陌烨带的这群人才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欲过来围杀他们的人都立即停住。
其中一人惊讶出声:“门主环?”
江成兮抚了抚微疼的脑袋,面含诧异地问江以湛:“莫不是爹给你的?”
江以湛道:“朝夕门的前门主本就是爹,只是爹无意于此,才让楚云袖钻了空子,但她名不正言不顺,楚惜更是。”
朝夕门历代门主的传位确实有此指环为信物,只是当年此环失踪,便没了此事。
若是无环倒也罢,若环出现……
尹陌烨身后的一名门人道:“先生,该如何做?”
尹陌烨看着江以湛手里的门主环,道:“谁能知道他拿得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朝夕门也非曾经,已是认人不认环。”
他稍默后,又下令:“杀!”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他所言,抬起武器朝江以湛他们攻来。他们便再疲惫,也得打起精神继续杀。
江成兮素来就懒惰,何曾这样过,他道了声:“真是烦死了。”
正是尹陌烨死盯着已经杀红眼的江以湛,就盼着其快点死时,一名躲在后面的男子犹豫了下,便偷偷离去。
这人回到门里,进入最后面的一座院子:“许长老,许长老……”
院内廊庑下,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正在逗弄着笼中鹦鹉,他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何事如此慌张?”
男子道:“有人拿了门主环过来,自称本门门主。”
许长老闻言惊讶:“是怎么回事?”
男子便将事情都与对方说来,许长老脸色陡沉:“真是鲁莽,快带我过去。”
“是!”
他们来到众人围杀江以湛他们的地方时,许长老的目光首先就落在脸上白得毫无血色,气势却凶神恶煞,毫不见狼狈的江以湛身上。
他立即喝了声:“住手!”
许长老的话自然比尹陌烨管用,其他人闻声,纷纷停下。
尹陌烨回头看到许长老,眉头微不可觉地拧了下,他过来行礼:“许长老。”
许长老没理他,只对冷眼看着自己的江以湛道:“你是江麓之子?”
江成兮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懒懒地插了嘴:“我也是。”终于来了个公正公明的人,再打下去,他们真得见阎王。
许长老道:“把门主环给我看。”
江以湛看得出来眼前老人不是楚惜的走狗,若此人使诈夺了他的指环,那只能说明这整个朝夕门都不会认他这个门主。
他便很干脆地将指环扔了过去。
许长老接过一看,立即弯腰行礼:“门主!”朝夕门历来就有规定,被传门主环之人,便是下一任门主。当年门主环失踪,楚云袖无环而成为门主,纯属意外。
既然本门长老都认这个门主,其他人自然不得不认,便一起行礼:“门主!”
江以湛对这破门主无兴趣,否则他早将楚惜赶下位。他吞了吞喉咙,压下差点再吐出的血,只咬牙道:“把虞秋交出来!”
“虞秋?”许长老不解,“是谁?”
他扫过其他人,其他人道:“我们不知道虞秋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江以湛的目光落在尹陌烨身上,尹陌烨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江以湛不相信尹陌烨不知道,欲动手,被江成兮拉住。
他们已杀了朝夕门不少人,若在被认下门主之位后,还再当着这位长老的面继续杀,便难服众,不利于他们找人。
江以湛压下心中焦躁,问道:“楚惜呢?”
门人道:“楚门主向来行踪不定,怕是没什么人知道。”
江以湛便吩咐下去:“把楚惜找出来,把虞秋找出来。”
其他人得令:“是!”
这时江以湛脚下突然打晃,江成兮立即扶住他,对许长老道:“快给他解药,他被迷阵里面的毒针刺中。”
许长老闻言肃色:“你们跟我来。”
他们被安排了住处,终于得以进食与歇息,江以湛也解了毒。
因为他们来朝夕门的目的只是找人,无心于融入其中长住,便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各自一间房。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躺下歇着。
江以湛伤了元气,躺在床上的他仍旧模样病态。
他睁着眼睛在发呆,如何也睡不着。
最后他由床上起来,去到门边倚着看夜色,这一看便看到了天明。
好生睡过一觉起来的江成兮打开门见到他,便挑了下眉,步过来道:“莫不是你一晚上没睡?”
江以湛未应。
江成兮又道:“别到时你没因中毒而死,却被自己给折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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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湛转身回了屋。
他们本以为打入了朝夕门,还能让其门人为己用,找到虞秋便不会是难事,却未想多日过去,毫无结果。
这日朝夕门的一位门人在禀报着事情的进展。
这名门人就是之前偷偷通知许长老门主环之事的男子,名唤曹亦。
江以湛听到其禀报的内容,差点忍不住掀桌,他寒声问道:“你们朝夕门的人,连自己的门主都找不到?”
曹亦应道:“他或许就在附近,但东南面山势复杂,极难寻人。”
江以湛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寻不到也要寻!”
江成兮见江以湛明明解了毒,身体情况似乎仍旧不见好,便执起其手腕号脉,之后道:“放宽心,你如此下去,太伤身。”
江以湛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未语。
这时江成兮向曹亦打探:“我让寻的姑娘,也没寻到?”
曹亦应道:“没有。”
江成兮呼了口气,越发觉得不安,不知风月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以湛突然问道:“目前在门里的人,楚惜最信任的是谁?”
曹亦道:“除了尹先生,便是其亲信杜索先生。”
江以湛吩咐道:“死盯着这两个人。”
“是!”
江以湛成为朝夕门的门主,其消息自然能传入楚惜的耳里,但他却诡异地平静,每天仍旧为他与虞秋的亲事做准备。
这日他终于拿到他亲自设计,又让人制好的喜服。
他将喜服拿到楼上,对恹恹坐在床边的虞秋道:“秋儿,来,试试这喜服,我们在今日吉时拜堂。”
虞秋抬眸看到他手里火红的衣裳,下意识排斥。
她不要为别人穿上嫁衣。
楚惜看着她僵其身子,一动不动的模样,勾唇笑了笑:“秋儿是要我亲自给你将身上衣服脱下,换上这喜服?”
“我自己换。”虞秋慌忙地夺过他手里的红衣。
楚惜摸着她的脑袋:“真乖,我先下去,换好再喊我。”
虞秋点头。
见到他转身离去后,她终于委屈地溢出了泪,又抬手抹着。
她不要嫁给他。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忍到哪一步,才能成功离开这个谷。
难道真要与他成亲圆房不成?
越想她越害怕,便不由又无助地轻唤了声:“王爷,救我……”
此时的朝夕门中,江以湛仍在等待虞秋的消息,他看着桌上的早饭,眸光一寒,忍不住突然掀了桌,桌上一切都摔碎在地。
曹亦进来恰看到这一幕,不由吓了一跳。
江以湛冷眼看着他:“说!”
曹亦道:“已通过杜索先生找到楚门主的位置。”
江以湛倏地站起身:“快带我去。”
江成兮由房间走出,就看到江以湛跟着曹亦,便快步跟上:“莫不是找到了人?”如今他因为风月的失踪,也是日不能进食夜不能寐。
江以湛道:“找到了楚惜。”
江成兮稍默,跟着他们一起离去。
江以湛心心念念的虞秋,当下因为已到楚惜所说的吉时,一身喜服的她正被楚惜强制拖下楼。
同样一身喜服的楚惜明明是做着粗鲁之事,脸上却挂着笑。
虞秋挣扎着,哪怕无用:“我不要成亲,你给我时间,不要这么急。”她的声音中含着哭腔,可怜极了。
当下阁楼里已被他亲自布置得红红一片,温馨喜庆。
楚惜将她拉到喜堂前,紧握住她的肩头:“乖,别闹!”
虞秋看着他,只越发感觉他似乎疯了,不由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看着再温柔,她也觉得害怕。
楚惜看着为他穿上喜服的她,勾唇道:“我只是想要你罢了。”
虞秋求他:“你再给我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楚惜摇头:“没得考虑。”
他忽然点了她的穴,她虽能动,却瞬间没了力气。他强制拉着无法挣扎的她去到门口,他按住她的脑袋,与她一拜天地。
虞秋焉了下来,面色难看。
楚惜操纵着她三拜作罢,便抱起她上楼,她立即又道:“你要干什么?”
拜堂倒也罢,若是同房……
楚惜笑道:“喝交杯酒。”
他将她搁到床上坐下,拿起他老早准备好的酒,倒了一杯搁到她手里,自己再拿了杯,他道:“来,喝了这酒,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虞秋心里咯噔了下,这话不对劲。
她就要松手由着手中酒落下,却被他握住手。
他与她交住胳膊,深深地看着她上了红妆的脸,目光如炬,透着痴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先将自己的酒喝了,再强制她喝另外一杯酒。
她哪怕没力气,也尽全力挣扎着。
这酒有问题,她不喝。
奈何她终究是被他将酒灌入腹中。
楚惜紧搂住吓呆了的她,似乎极为满足:“秋儿,我说过,就算是死,我也会拉你一起的。你看,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他这话算是证实了她所想,尤其突然而起的腹痛。
只一会,两人便倒在床上,眼眸紧闭,嘴角溢血。
痛!
虽然没有生孩子痛,却让人绝望,一种被死亡,被黑暗吞噬的绝望。
虞秋没法动弹,只剩一点意识。
这时楼梯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江以湛大步过来,他见到躺在楚惜旁边不知是死是活的她,脸色大变:“虞秋!”
他立即过去抱住她,颤着手擦掉她嘴角的血。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神志不清的虞秋极努力地稍稍睁了眼,窝在他怀里,声音断断续续,低若蚊蝇:“我……不想……死……”
男儿有泪不轻弹,江以湛却是湿了眼。
他抱起她跑下楼:“不会死,你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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