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容亲王兼镇国将军容熙,罔顾圣恩,私募兵役,匿藏兵器,意图谋反在先,妄图毁灭证据在后,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累及九族,朕念及容氏一门,开国功勋,世代忠良,特赦免其九族之人,旨到之日,着靖州侯苏远平即刻押解容熙进京受审。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容王爷接旨吧。”传旨的太监不阴不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的语气。
“谢主隆恩。”容熙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初春的湖水,从地面上站起来,掸了两下外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派的优雅自然。方才的圣旨宣下,竟然惹不起半点的涟漪。
宣旨的太监王金也在这平静的威压中渐渐收敛自己的态度。毕竟容王府祖上那可是与□□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开国功勋,那画像至今与□□皇帝一起供奉在太庙里,享受世代皇家香火的供奉。自古以来的朝臣哪有受过这等待遇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已经故去百年的老容王爷了吧?不说容家世代镇守南疆累积的威名,就是这一代的容亲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传闻中这位容王爷傲视群伦,潇洒不羁,十七年不曾入京朝见天子,皇上也只能忍着。虽然现在一朝失势,也不是他能贸然招惹的。
“侯爷……”王金陪笑着请示一旁的靖州侯。
苏远平轻轻挥了几下衣袖。
王金得到示意:“来人,搜!”
围住府地的兵士听到,命令,四下散去。
“慢着。”声音不大,带了几分低沉的磁性的暗哑,“流碧轩,是王妃的住处,你们不要过去打扰,你们要的证据在沧桐院的书房里。”
止住脚步的众人,不动声色的闪过疑惑的神色,这是什么状况,不是圣旨说妄图湮灭证据吗?怎么还主动往上交呢?从来没有搜集过这样的证据。
“还愣着干什么?按容亲王说的去做。”苏远平疾声厉色道。
“容王爷,请吧。车马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
“我不会去的。”
王金闻言,已经向前迈去的步伐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容王爷,您说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容王爷看着也是个聪明人,他现在犯的是谋反的大罪,罪当诛九族的,皇上已经大发慈悲,赦免九族死罪,只让他一人进京受审,他竟然拒绝。
“我不会随你去京城的”容熙不介意再说一遍,眉峰微挑,还微微带了笑意看向这个小太监眼中乍起的怒气,
“您……”王金在那若有实质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求助的望向从方才进门就一直少言寡语的靖州侯。
“容熙……王爷,你还是随我进京吧。”苏远平自从领兵进门后,目光一直未落到实处,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曾经踏进过这座府地,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不会比这里的主人生分多少,可是他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进来。现下是避无可避,苏远平也只能选择面对。
“苏……侯爷。”昔日的至交,今日的敌人,命运总是爱和人开这样的玩笑。从今往后,无论如何,两人终究难逃分道扬镳一途。“你应该知道,现下萱萱病重,我是不会离开她而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容熙,现在应该是你知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从进门后目光第一次落到容熙身上,此刻难言的焦躁替代了愧疚之心,人到中年,一向脾气不错的苏远平也禁不住火气上涌,“萱萱,萱萱,你口口声声都是你的萱萱,那你又置他于何地?”
“他?”容熙在他们面前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平静以外的表情,薄唇角扯出几丝讽刺的笑容:“我和他早在多年以前早已经毫无关系。”
“你说的是什么话?”
“苏侯爷,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容熙侧首躲开挥来的拳头,轻松转身离开。
“容熙,你站住!”
容熙毫不理会,只留给众人一个静寂修长的背影,紫衣宽袖的袍子渐渐隐于这中秋的月色中。
“容熙,你如果不去京城,你真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容熙离开的脚步不曾有半点的停顿,只是风中轻飘飘的送来两个字:请便。
苏远平目送他远去的身影,容熙,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是这样有潇洒依旧,张狂如昔啊,所以他才会如此恨你却始终难以忘怀吗?
传闻中大宁容氏一门,容色与才华同样卓绝,但天生性子寡淡,难以对人生出情爱之心,除非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苏远平以前一直认为容熙是真的爱他的,纵使中间有这么多年的分离,可是今天他看到容熙决绝的背影,突然不敢再坚持自己的肯定了。难道却原来不是他吗?难道竟是这十几年朝夕相对的妻子吗?如果真是这样,想到那个清冷如月华的人,他都想替他笑了,苏远平扯扯唇角,又妥协的垂下来。纠纠缠缠这么多年的恩怨何时才能了结呢,难道真要至死方休吗?虽然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两同样骄傲如斯的人终成陌路,十七年不曾相见?
对他如此的寡情,却对自己的妻子无尽的蜜意。如今竟为她要放弃自己幸存的机会,她对于你容熙真的是重要到连命都可以舍弃的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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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不明白两人打的什么机锋,他清楚的是这趟差事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了。
“苏侯爷,您看这……”
苏远平皱紧的眉间压上了深深的一道褶皱,他与容熙半生相交,自然是明白他说一不二的性格。
“上面还有什么别的旨意吗?”以那人做事的精细周密,滴水不露的性格来说,他不可能没有后招,特别是这件事情又关系到容熙,那人更不会这样轻易妥协。
“另外的旨意了?”王金又认真的回想一下细节,肯定的回答,“确实没有。”
苏远平看他的神色不像作假,再说圣旨这样大的事情,他一个太监总管也没有这么大胆子隐匿不报。
清冷的月光下,偌大的容王府到处弥漫着死一般的宁静,秋风吹起庭院中的枯叶,只余下刷刷的声响,值守的年轻军士面面相觑,皆不理解只是寻常的捉拿钦命要犯的旨意,怎么现下演变成这个局面,虽然他们也大多听过容亲王的威名,但是十七年来容亲王不曾踏足京城,这些年轻的一辈也只是从父辈中听闻过名字罢了。乍看之下也不像征战沙场的将帅,倒十足是养尊处优一派悠然的王爷,而且人太过于年轻俊美了些。
“可是皇上明明说过,容王爷不会反抗的?”王金自以为小声的喃喃加了一句。
“你说什么?”原来如此吗?
“皇上说过,容王爷不会抗旨的。”
是了,如果不是容熙自己允许的,谁又能在南川府的地界上动得了容亲王一根头发,南部边境驻扎的那六十万军队,那是大宁三分之一的兵力啊。
皇上,您有拿到了什么,逼得容熙不得不就范?
“父王,您这么晚了,到哪里去了?”一身红衣的少年,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意倚在在景澜院月门前。
“你还没有走?”容熙平淡开口。
“父王,我刚回来,为什么要走,我这次特地回来陪您过中秋节的,父王……”少年刻意拖长的语调,掩饰不了的讽刺。
“那些物证你不是已经放好了吗?还有什么未办完的事情?”容熙微微抬眼,扫了他一眼。
少年闻言,笑容一顿,转而低笑出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眯眯眼看向自己的生身父亲,“怪不得呢,怪不得我一回来,你就把的宝贝送走?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这里是临央的容王府。”所以他知道不是应该的吗?
“那您为什么还要纵容我这样做?”想到什么,少年笑弯下腰,“您千万不要说是对我没尽养育之责的内疚和补偿,我会笑死。”
少年直起身,夸张的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
“容季。”容熙微皱眉头,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孩子相处。多年不见,每次见到,又是总是不经意现出不符合年纪的狠戾之气。
“父王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我原以为容王府只有一个容槿少爷。”见容熙未开口,墨色眼瞳更加暗沉下去,一手轻抚着景澜院门前白色玉雕的凤凰图腾,“这是母亲一直思念的景澜院。”母亲常立在窗前向着西南方眺望,应该就是在怀念这个男人吧,可怜母亲一生强势,却在他面前,只能放下身段和公主的骄傲,卑微的奢求他的怜爱。可是却还是一生求而不得。“母亲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将她和我置于京城的公主府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父母之间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弄死你那个药罐子和小拖油瓶吗?我只恨母亲当年怎么没把他们一起弄死,让他们活到现在。”容季咬牙切齿道。
“容季,你适可而止。”容熙深邃的眼眸里,有风暴在慢慢酝酿。
“呵呵呵……”容季拨开脸颊边的风吹乱的发,“父王,你终于发火了啊?说到你的痛处了吗?你的痛处是那个端庄贤惠的王妃?还是……心肝宝贝的容槿?”容季一顿,笑的别有意味。
“够了,容季。”低沉声音隐含一丝警告的意味。
“不够,怎么会够?他们是什么人?只不过一个是南绍国的贱民,一个贱民未婚生的私生子,凭什么占据容王府的王妃和世子的位子,凭什么与我的母亲平起平坐?我母亲可是大宁的尊贵的长公主。”
“萱萱是先进门的。”这是事实,不容抹杀。
“那她也不配。”
“配不配,由不得你说。”南宫溪岚,你养的好儿子。
“好,好,好……”容季气得全身发抖,却有硬扯出几分恶毒笑意,“我会让你后悔的,后悔曾经这样对待我和母亲。”
“你又想做什么?”容熙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沉声问道。
“做什么?哈哈哈……”容季干笑两声,“您问问自己吧,您心里最在乎什么,我就要毁了您心里最在乎的。”
“你对小槿做了什么?”当年答应南宫溪岚隐瞒真相是不是做错了?
“果然,呵呵……果然如母亲所说。”白皙手指点点自己的心口,眼睛里转着恶意的轻笑,“可是您无论怎么问,我都是不会说的。”
“你不怕我杀了你?”眼中不容错认的厉色一闪而过。
“没关系啊,您不是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十几年不闻不问,现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觉得奇怪啊,就是如果我死在这里,我母亲会让容槿死得更惨。”
“溪岚?”容熙忽而轻笑一声,“你母亲比你聪明的多,她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你母亲比你更了解我。”
擦肩而过的同时,容季清晰的听到父亲在他耳际说的话:不要去想着动容槿,否则我会让你和你母亲都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不要试图去怀疑我的话。
容季狠狠打了个寒颤,眼中狠毒之色欲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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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谢谢诸位亲。不论你们的选择是什么,感激大家在这个即将春暖花开的日子陪着我走了这么久。
谢谢,再次鞠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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