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昆在开会。
金融海啸对于整个房地产的影响与国内任何一个行业的影响都是相同的，但是对于飞讯的影响却尤其强烈，因为飞讯前一段时间近乎疯狂的扩张——大规模的囤地，还有向国内投资子公司无序注资。
然而这还不是对飞讯最为致命的影响，真正让飞讯现在风雨飘摇的，是有消息传出来银行在考虑对飞讯抽银根，即不再继续贷款给飞讯。
这才是崔尚昆此时召集公司各部门开会的原因。
工作会议大同小异，无外乎是把最近的现状捋顺一遍，现在的大环境如此，能够提出的有效解决方法十分有限。
一场会开完，飞讯财务副总监黄卫国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自己的秘书直给他使眼色，而从半开的门里，黄卫国扫到有一个人在办公室外的小客厅坐着等自己呢，却是平时不怎么见到人的公司股东之一兼独立董事李舒扬。
黄卫国一愣。
李舒扬这些所谓的股东和董事，其实和飞讯真正干活的人打交道的机会是很少的，顶多是开大股东会、董事会的时候，这些人进出公司，打过几个照面，平时两方也没特意接触过。
说到底，黄卫国觉得他们这种人和李舒扬这种人不是一路的。
因为爹就不是一路的。
李舒扬的爹是经常上xwlb的人，他黄卫国的爹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一个普通老百姓，李舒扬什么都不需要做，拿着点儿从父兄那里那里弄来的钱入股，然后崔尚昆把飞讯做大了，作为股东之一的李舒扬吃着喝着玩着就成了富豪了。
而黄卫国呢，每日几乎以公司为家，一天24个小时都恨不得全绑在工作上，苦拼近二十年才坐到现在的位置，而且这还是他幸运选对了路，和他相同阶层出身的人，比如他以前的一些大学同学，有些出头了，有些回到体制里去了，更多的是有着一份收入尚可却又不算太过丰厚的工作，平平淡淡的养家糊口，可以预见的就这么一辈子过去了。而在他读书的家乡，很多初中、高中同学，许多没有读大学的，有些暴富了，但是更多的是现在却是连一份收入尚可的工作都没有，与他一样的奔波辛苦，却连能让妻儿子女生存得还过得去都做不到。
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庭出身的人，不是没有能出头的，只是一个关键致命点在于概率，普通家庭出身的人，能出头的太少了，而像李舒扬这样家庭出身的，被淘汰的几率太小了，哪怕是像李舒扬这样的废物，没错，就是废物，黄卫国打心眼里看不起李舒扬还有崔尚志这样的废物，但是再看不起，这些纨绔子弟依托他们的父兄，依旧过得风光无限。
这是阶级的差距。
这就是阶级的差距，与才能无关。
不过，话又说回来，崔尚昆在公司里养着的这些“大爷”大多都是如李舒扬一样有钱拿就happy事业心不强的“废物”，这么多年下来，黄卫国也多少摸清了，这就是崔尚昆既要这些权贵子弟帮忙给飞讯护航，又不想让这些家伙伸手染指飞讯的管理权，所以崔尚昆他只养废物，不养能干的。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黄卫国很自觉地不会太上杆子和李舒扬这些人掺和，避免招崔尚昆的忌讳，也因为这个，黄卫国才会对李舒扬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觉得很诧异。
扫了眼自己的秘书，秘书悄声道：“他不肯走，我就让他在这会客厅等一会儿。”
黄卫国点点头，道：“你做得对。”言毕，他推门进去，对李舒扬笑得亲切热络，道，“呦，李董，你怎么来了，你看我这……哎，我这开会开得都蒙了，刚散会，让您久等了。”
坐在那里等得很不耐烦，憋了一肚子气，但是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舒扬冷哼了一声，然后道：“你回来了啦，正好，把最近的帐给我看看。”
黄卫国眨了眨眼，看着李舒扬，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
他知道李舒扬是废物，但是废物成这样，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一开口就要账本，说笑话呢？他怎么可能给他，他要是真给了他，崔尚昆立马就得宰了他！
但是这话不能直说，就算李舒扬再废物，那也不是他黄卫国得罪得起的，所以他急忙笑道：“哎呦，这李董，您要看哪个部分的帐啊？这是今年的还是去年的？这上个季度的还是这个季度的？分公司的还是总汇总的账目？分公司的是哪个分公司的？您是看收支，还是……”
黄卫国这一大串问题砸下来，李舒扬听得觉得闹得不行，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哪有这么麻烦！？你是做账的，你自己不知道该给我看什么账目？”
黄卫国心道：我他妈当然知道，但是我能真给吗！？但是面上他还是笑着道：“您看李董，飞讯这么大个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分公司，这么多钱进进出出，您不说到底想看什么，我哪里知道您要什么东西呢？您看不如这样，我给董事长打个电话，您跟我说我这里理不清，但是董事长肯定知道您有哪方面的需要？”
说着，黄卫国就要伸手去摸电话，但是李舒扬一下子就跳起来把黄卫国的手按住了，道：“别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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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卫国看着李舒扬这幅跳脚的样子，假装“疑惑”地道：“怎么了？李董，您……您过来董事长不知道啊？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是董事长不能知道的吗？”
似乎被黄卫国问得有些恼羞成怒，李舒扬一把甩开黄卫国的手腕怒道：“我是公司的股东！我是公司的董事！我要看账怎么了！？不行啊！还用通知崔尚昆！？”
“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我，不让通知我啊？”略低沉却又熟悉的嗓音传来，让本就有些心虚气短的李舒扬直接打了一个哆嗦。
崔尚昆推开他这位财务副总监的门，直接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下方才发作的李舒扬，道：“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
有种正做坏事却被人现场捉住的感觉，李舒扬对着崔尚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了，倒是黄卫国很从容，站起来对崔尚昆道：“董事长，您看这……”
崔尚昆看着黄卫国，对于刚才黄卫国耍的那一套把戏心里门儿清，同时他也明白，黄卫国是不想也得罪不起李舒扬的，所以他道：“你出去吧，我有事儿舒扬聊。”
黄卫国如蒙大赦，赶快转身走人了，而刚一出去随手关门后，黄卫国就轻声对趴门口听墙根儿的秘书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口型道：“干得不错。”
他的秘书笑得得意，向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也悄声道：“我一察觉不对劲儿就立刻打电话通知董事长了，哈，这小子也真是，做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门没关，还高声嚷嚷，外面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黄卫国无奈地笑了笑，没接话，李舒扬再“笨”可是人家还不是他这种人要恭敬侍候的嘛，现实如此，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黄卫国的办公室里，崔尚昆看着似乎很尴尬的李舒扬，道：“秦轩鼓动你来闹的？”
本来还有些无措的李舒扬听到崔尚昆这一问，一脸茫然地看着崔，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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