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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肃王殁了。

    老肃王重病卧床将近半年, 如此也算是一个解脱, 倒也不算得什么。而诡异者是,肃王殁了的当夜, 肃王长子元理便“恸伤亲逝,吐血数升”,也一命呜呼了。

    元幼祺眯着眸, 死死盯着太医院呈上来的结论上的八个字, “啪”的一声,将那张纸狠狠地拍在了书案上。

    惊得一旁侍奉的唐喜不禁缩了缩脖子——

    陛下近来的戾气好重!

    “茶呢?”元幼祺在上面冷声问着。

    小书房外侍奉的小内监慌忙捧着托盘,将温度刚刚好的茶奉上来。

    元幼祺随手掀开盏盖, 只瞄了一眼里面的茶色, 脸就阴沉了下来:“谁让你们泡这个茶的!”

    那小内监见到皇帝发怒, 腿都软了,连话都回不利落。

    唐喜忙近前来, 悄悄挥手打发了那名小内监, 陪笑道:“奴婢这就给陛下换一样去。”

    元幼祺拧着眉头,闷了闷, 倦道:“不必了!放着吧。”

    唐喜应了一声,依旧退后去, 恭敬侍立。

    这一遭是福州贡茶惹的祸,上一遭是司工局新进的宝蓝色新袍……

    唐喜心中暗忖着。

    皇帝最近情绪波动极大,极易恼怒。

    福州贡茶啊, 唐喜回忆着, 当日为了讨好墨池, 特特地在那处新置私邸里备了这种茶……皇帝的变化,就是从那日之后开始的。

    唐喜如此想着,眉心“嘣嘣”猛跳两下:看来,十有八.九是为着那位墨姑娘了。

    这几日并没见皇帝急着出宫去见墨姑娘,莫不是小两口儿吵架了?

    唐喜没经历过这种事,实在想象不得,但元幼祺与墨池同宿在墨池的新宅院之后的事,唐喜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日,他与梁少安等侍卫皆被元幼祺嫌弃地关在了院门外。皇帝终究是皇帝,就是当真胡闹,他们也唯有听命维护的份儿。

    唐喜同梁少安认命地在外面悄守了一夜。

    至于那座宅院里,皇帝与墨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

    想到太后若是知道陛下夤夜不归,还与一民间女子同宿宫外,可能惹来的雷霆震怒,唐喜和梁少安都觉头皮发紧,彼此对视一眼之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命相怜”四个字。

    事到如今,也唯有硬撑着,替皇帝遮掩了。

    可谁料,第二日第一个从门内出来的,不是他们原以为的一夜销.魂、春风得意的皇帝陛下,而是墨池。

    唐喜久在禁中侍奉,宫闱中事听得多了,这种情形他可比梁少安敏感得多。见墨池的神色如旧,浑不像是被索取无度的模样,唐喜的心里就沉了下去:不会吧?陛下可是会武的啊!这墨姑娘瞧着文文弱弱的,不……能吧?

    唐喜没机会再胡思乱想些什么,因为墨池已经对他们开口了。

    她说陛下还在睡着,莫要惊扰了她。说罢,就走了。

    走了!

    唐喜与梁少安面面相觑。他们自不好去惊扰皇帝,却也不好去拦住墨池问她去要哪儿。

    毕竟,经过这一夜,在他们的眼中,墨池已经是“天子的女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封了位分。他们招惹不得,更失礼不得。

    两个人傻愣愣地又在外面守了一个时辰,到底耐不住了。唐喜只好壮着胆子,进入院中去寻元幼祺。

    他最终看到的,是卧房内掩紧的床帐。

    幸好,墨池心细,已经将地上凌乱而引人遐想的两个人的内外衣衫拾掇利落,不然,唐喜若看到那一幕,真的得自戳双目以谢罪了。

    唐喜自是不敢去掀起床帐的,他只能大着胆子,贴着卧房的门,离得老远唤元幼祺起榻:“陛下?陛下!”

    然而,他唤了不下十数声,床帐内的元幼祺还在熟睡不醒。

    眼看着已经过了巳时,往日这个时候,早朝都差不多快散了,如今众位大人上了朝却不见天子,不知乱成怎样的一锅粥呢!

    唐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真想冲进去,直接拎了元幼祺起来。

    不过,他不敢。

    又没头没脑地转了几个来回,唐喜脑中灵光一闪,突的想到了什么:那个墨姑娘,之前被长公主殿下锁了抽过鞭子,说她是“歹人奸细”,还说她是来“坑害陛下”的。而今陛下沉睡不醒,而那个墨姑娘方才又不见了踪影……

    唐喜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陛下不会……不会是被她下了毒了吧!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跳起身来,就要掀开床帐,心里想着若是陛下真的中了毒,得赶紧让梁大人快马加鞭寻连院首来救命!

    恰在此时,床帐内一阵乱响,元幼祺霍地坐起身来。

    “阿蘅?阿蘅!”她醒来没见到墨池,惊慌失措。

    帐外的唐喜听到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慌忙道:“陛下,您醒了?”

    元幼祺乍一听到唐喜的声音,刚醒的脑子不大灵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被衾之下的自己,此刻全然赤.裸着身子,她本能地裹紧了被。

    “唐喜?”她的嗓音因着昨夜墨池的需索缠绵而略带沙哑。

    “正是奴婢!”唐喜听到她的回音,激动起来。

    元幼祺呆怔了一瞬,昨夜的情景一幕幕涌入脑际,她直了直眼睛,颤声问唐喜道:“墨……墨姑娘呢?”

    唐喜一愣,如实回道:“墨姑娘一个时辰之前离开了,让奴婢们别打搅陛下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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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元幼祺的唇被她用力咬得失了血色。

    唐喜支棱着耳朵听床帐内的动静,不明就里,只得探问道:“陛下可要起榻?奴婢侍奉您更衣?”

    却被元幼祺果断拒绝:“不必!朕自己可以!你先出去!”

    声音透着疏离与决绝,唐喜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醒来的时候未见到墨姑娘,恼了?八成是因着这个吧?

    陛下打小不喜人贴身侍奉,幼时长在太后身边,有太后和她身边的老人照料着,后来自己建府,近身之事便从来自己做。唐喜也习惯了,并不以为异,恭敬地退了出去。

    床帐之内的元幼祺,心中凌乱不已。

    她猛然拧过头去,盯着身旁空着的位置,那里,该是墨池躺过的地方,可是此刻,却是空的!

    元幼祺又霍地扯开了裹在身上的被衾,低头看去,胸口上、腹间,甚至双腿间都是樱红的印痕,而身下的锦褥上,一抹殷红色无比刺眼。

    她蓦地闭上眼睛,看不下去了!

    这些,无不提醒着她,昨夜之事,并非她做的一个旖旎春.梦。

    真的,都是真的!

    正是因为一切都是真的,才更令人气愤难平:一言不发地离开,这算什么!

    元幼祺愤愤然地扯过自己的衣衫,一件件地套在身上,边套着边盘算着如何逮住墨池,如何质问她为什么要逃走……

    忽的,她穿衣衫的动作一僵,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她的身上很干净,透着一股干爽的气息。而且,身体上也并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恣意缠绵的。

    她虽然是头一遭经历,却也能想象得到,像昨夜墨池那般折腾自己,今晨起来,不浑身酸痛才怪。

    元幼祺抬起胳膊,嗅了嗅,没有任何汗味和旁的奇怪的味道。难道……

    她麻利地穿好中衣,掀开床帐跳下榻来,果然在地上看到了未干透的水渍。

    元幼祺呆立原地,若有所思。

    她记起来了,迷迷蒙蒙中她梦见身体被泡在了一个温暖的水池里,还有一双不知是谁的手,动作极轻柔地用浸湿的布巾擦拭自己的整个身体,连最最私.密的地方都被小心翼翼地擦过……

    原来,那不是梦,是阿蘅在用温水擦拭自己的身体吗?

    元幼祺的目光温柔起来:大概是错怪了阿蘅了吧?她或者……只是临时有事?

    临时有事!

    会有什么事?

    她孤身一人外出,不会遇到什么凶险吧?

    元幼祺这么想着,心头发慌,急寻外袍,想往身上套,好赶紧去寻墨池,保护她的安全。

    却于不经意间瞥到了梳妆镜前的一样物事,她于是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张素笺,写着两行四个字,是墨池的笔迹无疑——

    一行为:勿念。

    落款为:蘅字。

    而素笺的上面,压着元幼祺随身的那只宝蓝色半旧荷包。

    不仅如此,荷包内的物事,亦露出一点儿来在外面。

    元幼祺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一小截发丝,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她急扯开荷包的口,想把那一小截属于墨池的头发拉出来看个清楚。

    不料,却牵扯出了更多。

    昔年,顾蘅逝去之后,元幼祺忍痛收拾她的旧物时,曾从她用过的梳篦上取下几缕她的发丝,之后珍宝般归在一处,与自己的一截发绾在一处,珍藏在那只顾蘅送给她的荷包之中。

    她当时想着,顾蘅生时不能与她在一处,而今逝去,她便与她结发,如此她便再也和她分不开了。

    那被元幼祺珍藏了十五年的结发,特别是顾蘅的那一缕,因着顾蘅当年体弱,气血不足,早已经失去了光泽,黯淡了。

    而此刻,在元幼祺的手中,紧缚在顾蘅的发丝上的那截青丝,黑亮健康,观之便可想见其主人正值韶华。这些时日,元幼祺与墨池无比亲近,对她的头发更是无比的熟悉,她只看一眼,就能断定那是墨池的头发。

    墨池用自己的头发,缠缚住了顾蘅留下的那缕,然后再与元幼祺曾经的那一截绾在一处,做结发状……

    这样的情形,元幼祺便是个傻子,也瞧得出来了——

    墨池,她想起来了!

    元幼祺鼻腔一酸,又是欢喜又是恼恨。

    既为墨池想起曾为顾蘅的身份而欢喜,又为墨池这般不声不响地离开而恼恨。

    元幼祺凝着镜中的自己,心念忽的一动,猛然间想起了昨夜,在最后的时刻,墨池似乎做了一件事……她度进自己的口中一样物事。

    元幼祺咂咂舌,几个时辰过去,那物事的气味早就不复存在。

    可是,一个事实,也昭昭然地浮现出来:墨池是故意喂了自己那个东西,那个能让自己一睡睡到此刻的东西!

    她早就有所准备,她早就想起来了!

    从头到尾,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这算什么!

    她又要谋算什么!

    她成为了顾蘅,她又要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便做,这般对朕又是为了什么!

    元幼祺越想越觉心头火烧得厉害,镜中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可笑,怎么蠢——

    “砰——”

    “哗啦——”

    她一怒之下,挥拳将那镜中人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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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干抹净就跑路,搁谁谁都得急(摊手

    所以,知道荷包里装的是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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