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少了余二夫人与余文君,一下子变得冷清多了。
众人都无甚乐趣,气氛像是寒冬,叫人提不起什么精神。
反倒是余拙,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腿还没好,便拄着拐杖到处跑,一心要做个合格的当家人,只是,处理事情的状况大概能用四个字概括,乱七八糟!
余大夫人差点没被他气死,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这一日,余大夫人实在受不住,跑来江素梅这里,叫下人送上一大箱笼的账本与小册子来。
江素梅惊讶道:“大伯母,这些是什么呀?”
余大夫人叹口气:“二弟妹走时交予我的,我与她商量过,这家以后便让你来当。雪卉身子不好,我这脾气不好,未免不讨人喜欢,你是最为合适的,只本想给你一段时间适应,今日却不得不交出来了。”
“可是,我都不太懂。”江素梅心慌慌,这么大的家交给她管,她能胜任?
“二弟妹都记得很详尽的,一目了然,就是往常与咱们走动的人家,主子喜好也都写的清清楚楚,每年的随礼也是记下来的,你照着做便是。”余大夫人笑笑,“我听说,你看书很快,哪里像我,我这眼睛也是不太行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啊。”
江素梅哀叹,余二夫人曾说余大夫人是有好手段的,只她一来没耐心,二来讲话容易得罪人,三来,也是习惯散漫了,故而才不管事,这不余二夫人一走,她就把担子扔过来了。
可全盘接受,她真的承担不了。
江素梅讨价还价:“大伯母,要不您还是管那些田庄商铺,成不成?这些您总是了解的,我只管府里的细琐事情,什么都要慢慢来才成,不然一下子,我怕忙不过来,到时候若有损失,就不好了。”
余家几百年的历史,田庄商铺遍及全国,在那些地方管事的也都是老资格的世仆了,她一个新嫁入的儿媳妇能有什么信服力,到时候只怕阻碍良多。
余大夫人想一想:“也罢,你先学着管理内宅罢,不过这些账本还是要提前看起来。”
她这是打定主意,以后还得让江素梅全权管理。
看着一大箱笼的东西,江素梅暗地里叫苦。
“别怕,上手了也就好了,有不懂的,尽管来找我。”余大夫人安抚几句,又问:“如今二弟要做出一副管家的模样,你准备如何呢?”
余大夫人为这事儿很心烦。
江素梅淡淡道:“那就让父亲管着好了,他下了吩咐,再让那些下人来禀告于我,不对的,我再纠正。”
这是存心叫余拙晓得管家的困难呢,余大夫人一怔,又笑起来:“好,便按你说的办。”
“大伯母,那您何时去告知祖父?”江素梅见余大夫人一直没有动静,很是奇怪。
余大夫人叹了口气,她其实是有点不敢去。
二房闹到这个地步,她作为长媳也是有责任的,余二夫人要不是承担起了家里所有的事情,也不至于一点空都抽不出来。
早知道,她是该分掉一些,想到这里,她看看江素梅:“你慢慢来,那些田庄商铺不急,我先管着罢,等你身体养好些再说。那件事儿,过几日,我再去告诉老爷子。”
江素梅自然不反对,便开始着手整理。
等到余文殊回来,她还在伏桌上,一笔一划的写字呢。
“这都是什么?”余文殊走过来一看,不满道,“谁给你的,怎叫你看这么多!大伯母吗?”
“是啊,母亲不在,大伯母便分一些给我管。”江素梅叹口气,“我真得好忙,相公你自己脱衣服罢。”
余文殊噗嗤笑起来,又正经道:“那不行,再忙也得先管我。”
有没有人性啊!
江素梅无奈,放下笔给他脱官服,又诉苦道:“我很怕做不好,可大伯母非得要塞给我管,我一点经验也没有,以前在娘家,祖母也未怎么教,本想依靠母亲学一些,可母亲又走了。”
“你这么聪明,怕什么。”余文殊笑道,“再说,就算做错了,也无人会怪责你。”
“不会怪我?”她认真问。
“当然,若是错了,便是大伯母的错,这些原本是她管的。”余文殊给她鼓劲,“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他们不听话,你就打,再不然,就卖出去,谁敢不听?”
主子的特权便体现在这里,生杀大权在握,下人们不过是蝼蚁罢了。
“那好罢。”她露出笑来,“大伯母刚才说累着我了,给我两份的月钱呢!”
作为余家的少夫人,一月的月钱是十五两,两份就是三十两,那是好大一笔钱,虽然她现在不缺钱,但还是很高兴。
余文殊笑道:“真厉害,三月一拿,就要赶上我一年的俸禄了!”
这不是夸张,五品官一个月的俸禄只有八两银子,一年也就九十六两,幸好衣食花费由朝廷补贴,不然真是比小商贩好不了多少。
当然,油水足的部门除外,只要胆子大,不怕被人弹劾,那钱是花花的进来。
江素梅斜睨他一眼,依余老爷子对余文殊的喜爱,这余家一半的家业肯定都是他的,还跟她酸呢。
她哼了哼,叫下人摆饭。
余文殊吃了会儿,忽地看看她的小脸,叹口气道:“算了,我还是去同大伯母说一声,你别管了,这不是在养身体么,还贪那点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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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素梅扑哧一声笑了:“当我是财迷啊,还不是看大伯母确实年纪大了,又要担心大嫂呢,反正我多学点总不是坏事,大嫂身体那样,以后肯定还是要我来的不是。”余二夫人若哪一日回来,她也可以分担些,只是想到这个,她又是纠结的很。
“那也罢了,但你需得注意,别累坏了。”余文殊叮嘱,“大多都教给那些管事去做,你只闲着去看一看。”
江素梅听了,颇觉暖心,甜甜一笑道:“知道了,相公,你也别光说我,衙门的事,你也不要那么拼命呢。”
余文殊也道:“知道了,娘子。”
旁边几个丫环都低垂着头,脸儿红红的,书兰立在余文殊身后,嫉妒的把手指都掐入了掌心里。
过了这些日,少爷竟还对她那么体贴,丝毫不亚于新婚时,倒不知她哪里好了呢!连在小日子,少爷也没有想过别的心思。
可明明,她跟碧荷都是要做通房的,不然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发痴么!
有道是宁做鸡头,不做牛尾,她又不比少夫人长得差,便是管家,也同二夫人学过一些,书兰忽地上前一步,弯下腰,又给余文殊布菜。
只有这个时候,她们这些丫环偶尔才能进来,书兰把菜递给余文殊时,胸脯竟差点碰到他的脸。
一股幽香直窜入鼻尖,余文殊侧目。
书兰忙往后退一步:“对不住,少爷,奴婢没注意。”
江素梅抬起头,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余文殊皱了皱眉,叫她退下。
采莲跟翠羽都露出鄙视之色,用完饭,翠羽忙小声告知。
江素梅心想,这是顶风作案啊,这边二房因一个姨娘闹得连夫人都回娘家了,她是否也想仿效听弦呀?
不过,余文殊应不像余拙罢?
至少目前看来,他还没有露出一丝端倪。
“先不要管她。”江素梅挑眉道,“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我这相公又是怎么处置的。”
“未免太过冒险。”翠羽相劝。
这才成亲无多久,余文殊当真就要被书兰勾引了去,那以后的日子还有期盼吗?
江素梅对他不至于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两个丫环无奈之下,也不劝了,只互相提醒,要多关注下书兰的举动。
江素梅稍歇息会儿,又去整理那些账本册子。
余文殊过来看了一看,奇怪道:“怎么你是重新抄一遍?”
“是啊,你看这些小册子都写满了。”江素梅翻给他看,“母亲用了十余年,纸张也有些腐朽,怕是太忙,一直没空写到新的册子上。还有跟咱们家来往的,去世的,新嫁入的,新出生的,都写不下来,需得换新的了。”
她感慨,余二夫人真是心细,样样都有记录,就是世家仆人,都有好几本册子呢。
“也不知母亲现在好不好。”她手指摸索着这些余二夫人曾经用过的东西,十分的想念她。
余文殊把她搂过来:“不要担心,有外祖母,文君在,母亲肯定无事,文君应很快就要写信来了。”
宝珠这会儿忽然敲门,在外头道:“少夫人,有请帖呢!”
这么晚居然会有请帖,谁家的?江素梅从余文殊怀里出来,径直去门口亲自拿了,又把门关上。
余文殊在的时候,总免不了各种亲热,是以每当他回来,丫环们都一律退到外面,不得吩咐不会擅自进入,她觉得这样挺好,很清静。
江素梅打开请帖,很快就拧起了眉:“平阳公主?怎么她会请我过去?”
余文殊轻哧一声:“倒是很主动,你去罢。”
“怎么,是与朝堂之事有关?”江素梅好奇。
“平阳公主最近跟杨肃闹开了。”众人皆知他们两家与杨肃不合,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平阳公主邀请,自然是想与他们结盟的意思。
江素梅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我却不是很想去,这些个公主,只怕都不是好相与的。”她想起一事,“那永和公主现如何了,该不会哪一日又逃出来罢?”
余文殊道:“只听说是被禁足了。”
那日,永和公主在莲寿寺被困,死活不肯配合,可江兆敏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寻个麻袋直接往永和公主身上一套,再往马车上一扔,任她怎么吵闹都没用,后来在城区,才放出来。
永和公主又是哭闹一回,才回了宫里。
皇上大怒之下,派了几十个人守门,永和公主大概是不可能再出来了。
江素梅好笑:“你看看,公主都有任性的时候,也不知这平阳公主如何呢。”
“你若不想去,也罢了。”余文殊并不想勉强她。
“还是去罢,那杨肃也实在讨厌,小鸡肚肠,尽咬着人不放了。”江素梅咬牙道,“有机会拉他下马,我干什么不去呢,必须去!”
见她一会儿柔弱可人,一会儿又杀气腾腾的,余文殊实在喜欢,长手一伸,又把她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坐好:“继续写罢。”
她胸口被他抓住,揉来揉去,哪里写得好字!
偏他吐息还在耳边,拂的她发痒。
见她脸色慢慢涨红,余文殊知她也是心猿意马,手伸向下面,褪了衣物,抱着她便是颠了一回。
二人意尽了,清洗干净,才有心思各做各的事情。
江素梅写册子,余文殊则搬来大大小小的地图翻看。
他的任务繁重,需得明年就把图绘制完毕,其中不得出一丝错误,压力也是非常大的,如有必要,还需派人专程去几处地方再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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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忙到亥时,才停手。
余文殊似有心思,抱着她睡了一会儿,忽然问:“虫娘,你觉得我要不要去同父亲说一说?”
只因余拙最近太过反常。
原先碰都不碰事情的,竟然还来管家了,也不顾自己的腿伤,这是干什么呢?
江素梅不喜欢余拙,撇撇嘴道:“同他说什么,母亲当日走,他也没有挽留的,我看他好似还很高兴。”
“怎会高兴?”余文殊道,“你别这样看父亲,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做罢了。”
江素梅瞪圆了眼睛:“那你觉得父亲对么?”
“你是指哪件事?”
“任何事。”
余文殊皱眉,语气冷淡下来:“你在气头上,我不与你说,在我看来,父亲也不是那样坏的。”
他年幼时,不是没有见过父母之间的恩爱,即便是多少年后,父亲归家,都会送母亲礼物,他好像一个满载而归的孩子般,想与他们分享在路途上的喜悦。
父亲,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人。
论到贪恋女色,这些年,也不过是听弦一人罢了。
卧房里静寂了片刻,江素梅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余文殊是对的。
她是亲眼看见余二夫人怎么对待余拙的,她太惯他,以至于没了原则,让余拙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故而余拙也没有反思过,他到底哪里不好。
婚姻,当真不易啊。
“那你去同父亲说一说罢。”她偎入他怀里,“刚才是我冲动,没有想清楚。”
余二夫人与余拙感情破裂,对他们是没有好处的,假若余拙可以悔改,求得余二夫人回心转意,总不是一件坏事,不然,难道真要看他们和离?余拙再娶新妇,而他们却失去了那样一个好母亲。
假如可以修补,也许还是挽留一下为好。
江素梅在这一刻,领悟了什么叫做退让,什么叫做妥协。
成家了,便再不能只以好恶来做决定。
“现在已过了段时间,父亲母亲应也冷静下来,希望父亲可以想明白。”余文殊并不想见到今日这种状况,作为儿子,总是希望父母和睦,一家子在一起的。
只不过,余拙是否也是这个想法?江素梅对此并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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