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我叫夏大军。”

    夏大军抹了一下脸，红通通全是血。

    大少爷想，真是个十足的扑街啊，回话都没学过。

    但这个扑街把他救了出来，就算坤爷不说那句话，大少爷也要提携夏大军的。重赏之下才有勇夫，不让其他人看到重赏，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怎么还有人舍命相救？

    夏大军什么都不懂。

    大少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反正他听辉哥的，辉哥死了。

    辉哥又听坤爷的，坤爷是不是死了不知道。坤爷叫他保护好“大少爷”，救了大少爷他就能飞黄腾达，那他就救大少爷。

    大少爷好像嫌弃他蠢，夏大军看出来了，但他没说。

    从安庆县医院离开的时候，夏大军身上没有钱，他也没有介绍信，扒着火车皮到了南边儿。被人骗过，被人打过，还差点被抓走卖到南洋橡胶园当苦力。后来跟着辉哥干活，辉哥虽然经常骂他们，给工钱倒是爽快。

    码头下货也要打架。

    夏大军开始也不敢打，辉哥说不敢砍别人，那就等着被别人砍死。

    夏大军当然不想死，反正他力气大，辉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倒也结束了流浪的生活，在码头干了两三个月。没想到今晚会遇到这种事，辉哥死了，他只有跟着大少爷。

    大少爷也受伤了，夏大军按照大少爷教的方法，把衣服撕碎了捆绑伤口。

    捆到一半他忽然站起来。

    他想起来，自己这三个月赚的工钱，还全藏在床下，他得把钱取回来啊！

    大少爷差点气疯掉。

    “扑街，你那点钱还买不起我衣服上一个袖扣！”

    摆在面前的才是金大腿都不知道抱紧，大少爷真是恨不得一枪把夏大军打死。

    袖扣这么值钱？

    大少爷半只袖子都没了，胳膊血淋淋的，夏大军讪讪的蹲下来替大少爷继续裹伤。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压在床下的铁罐子，那可是他快三个月的薪水。跟着辉哥在码头打打杀杀虽然危险，工资也很高，夏大军都存了快两千块了。可大少爷说，两千块还买不到衣服上的一个扣子。

    夏大军见得市面上，大少爷说啥就是啥呗。

    大少爷本来伤口疼的厉害，看他一脸不相信，气得都顾不上伤口疼了。

    他一定要让这个扑街开一下眼界！

    大少爷的脑子很聪明，指挥着夏大军，一路上东躲西藏，藏在小渔船上偷渡过海。夏大军就这样莫名其妙到了香港地界，被大少爷带到半山豪宅中。

    家庭医生一拥而上，给大少爷检查身体。

    大少爷骂手下的人都是吃屎，又到处打电话要找什么“叛徒”。

    真皮沙发、水晶吊灯，地上铺着的羊毛地毯没过人的脚踝。洁白的羊毛地毯上沾了血迹，夏大军不由自主缩了缩脚，这种东西用来踩？

    大少爷好似终于注意到他。

    “你过来。”

    夏大军挪过去。

    大少爷并不是要揍他，而是问他想要什么，是要去堂口当负责人，还是去中环的公司上班。

    夏大军都听不懂。

    “大少爷，你能不能把辉哥埋了……”

    辉哥收留了他，被砍死了，夏大军为了背大少爷出来，还把辉哥的尸首仍在码头呢。

    大少爷没想到他求得是这个。

    辉哥？

    哦，说的是哪个舔着脸对着阿坤笑的人。

    大少爷才想起来，他还没替阿坤收尸呢。虽然下面的人会办，哪有他亲自吩咐的效果更好。他觉得夏大军要不是就是太蠢，要不就是心机太深，这个时候居然只提这样一个要求？

    综合在路上的见闻，大少爷认为太蠢的可能性很大。

    蠢成这样，还当什么堂口负责人啊！

    中环的公司上班就更不用说了，不会说粤语，又不会英文，去当保安队长都惹人嫌弃。

    大少爷让人给夏大军治伤。

    夏大军身上挨了好几刀，幸亏他身体壮硕如牛才能坚持下来。等他再被带到大少爷面前，都是两个小时以后了，天已经蒙蒙亮，大少爷一晚上都没睡，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手上夹着一根烟，都快烧到烟屁股。

    瞧见夏大军过来，大少爷把烟灭了：

    “没找到你辉哥的尸体，可能被人扔下海喂鱼了……阿坤爷死了，他给你的承诺还算数，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办事，一定叫你飞黄腾达！”

    夏大军点点头。

    大少爷的脸色太阴狠了，他都不敢问工资是多少。

    别还没有在码头扛包多吧？

    一个月能给开800块吗？

    听说特区外国人开的工厂，里面上班的人一个月能拿400元的工资。

    如果大少爷一个月能给他800块，一年赚上万的钱，在安庆老家，他这样的就是飞黄腾达了！

    至于飞黄腾达之后要干啥，夏大军还没想到那么远。他总要先飞黄腾达吧？以前家里那些矛盾，不就是穷闹腾的。到了南边儿，夏大军才知道原来有钱的人这么多。在大河村，谁家有亲戚能在城里当工人，每个月拿几十上百块，都是了不得的事。

    到了南边才晓得，几十上百块都不算啥，他在码头三个月都攒了一千多。

    扛包当然没这么多钱，他还帮辉哥打架嘛，好多都是辉哥说的“奖金”。

    可大少爷说，那些钱，还买不到衣服上一个袖扣。

    夏大军又开了眼界。

    他要是赚到钱，飞黄腾达回去，之前让他害怕逃避的事，或许就能面对，能解决了！

    ……

    傍晚，汤宏恩结束一天的忙碌，终于可以休息。

    一上车他就问小王，“我让你把天安门庆典录下来，你录了吗？”

    小王一脸兴奋，“录了，领导您瞧见夏晓兰了没有，居然给了她一个镜头……”

    汤宏恩闭目养神。

    他当然瞧见夏晓兰了。

    但他好像还瞧见了别的人。

    镜头闪的实在太快，他都没看清。录像带是可以暂停的，汤宏恩打发走小王，把带子塞进录像机里。他又看了一遍天安门庆典。夏晓兰那个停顿三秒的特写镜头后，镜头快速掠过了其他人。

    汤宏恩按了几次暂停，才真正找准了他要的画面。

    他的手颤了颤。

    到底是不是呢？

    画质这么模糊，轮廓有点像。

    ……有12年没见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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