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是这般做生意……岂非是赔了?”光是那个位置的店面,一年的租金就不少,灼华斋把自己捧得太高了,难怪会到最后要想歪门邪道……
“小的去得少,跟老板娘只不过是自来熟,知道的实底也不多。”
“哦。”许樱点了点头,“这回我去勇毅伯府,算是开了眼界,都说连家富,可论贵实在比不上京城里的高门大户……”
“听说太太与荣亲王家也有亲……”
“我家有个妹妹家给了展侧妃的侄儿,说起来也是长辈……山东的老老太太和家母都说不能失了礼数让人垢病,可这门亲戚实在是有些……唉……幸好侧妃娘娘平易近人,每次逢年过节也都想着我……”
张太太讪讪地笑了,心里面想着的则是这连家势力说来不小,自家男人想得那个主意……能成吗?自己上次与百合说得话,她到底有没有与太太说?若是与太太说了,太太为何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许樱摸了摸肚子皱了皱眉,“呀……”
“太太您怎么了?”
“刚才肚子疼了一下……”
“太太您有孕虽已然四个多月,若说胎动也早了些……怕是还是抻着的那一下没好……”
“这可如何是好,冯嬷嬷前个儿摔坏了腿,正在屋里养着呢,我跟前只有姚荣家的是个年长的,偏她也没生过孩子,张太太您生得孩子多……不如在家里陪我住几日吧?”
“这……按理太太想让小的陪着住几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我家张掌柜……”
“张掌柜那里,自有我派人去说……”
张太太眉头紧皱,却也不敢再多说,心里打定了主意,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往外吐,熬过这几日再说……
张掌柜有些怔愣地听着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内室的程大人说话,心跳得快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来了,“您是说——现下便要……”
“就是现在就要,你不是说已经做完了一年的帐了吗?”
“可甫总管明明说……”
“他说什么了?你都没见过他,他能跟你说什么?”程大人瞪起了眼睛,他这一年过得实在是窝囊,差事被自己的兄弟抢了去,在家里面处处看自己老婆的脸色,就连自己的母亲在知道自己的事之后,也几次教训他,在外面更是被人瞧不起,往日里主动跟他见礼,他连理都懒得理的人,现下也敢拿鼻孔瞧他了,更有一些所谓的“朋友”劝他勿要执迷不悟,回头是岸,他什么时候成了被人教训的人了?往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
更不用说连成珏……一想到连成珏的死,他就觉得胃里翻搅着难受,他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可恨连家连自己的亲生骨血都不放过……
偏偏连成璧在京里越混越开,竟得了武驸马的赏识一同往江南替皇上办差,若是他回来了,被引见到皇上跟前,再加上刘首辅一向对山东出身的官员提携有加,岂非是要前途无量?
程子常越想越气,气是顾不得许多,现下就想给连成璧来个釜底抽薪,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古训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甫总管与他说的要慢慢谋夺连家产业的事。
张掌柜见他气愤得五官都扭曲了,也不敢太深说,可又不说不成,“那此事英掌柜知道吗?”
“什么英掌柜?”
张掌柜心更是跳个不停,他连英掌柜都不认了,显是失心疯了,若是没有甫总管和英掌柜,程子常一个失势了的内务府前副总管又能如何?他心里急得很,深悔自己上了贼船……可偏又下不来了……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的骚乱,没过多大一会儿,楼下的店面里也吵闹了起来,他颇生气地掀了帘子下了楼走到楼梯口骂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掌柜的,外面来了一队的官差,说是巡街的御史查到灼华斋的掌柜是男人假扮的,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出来抓人!已经给逮着了,据说找男女忤当场作验看了,不止是个男人,还是个太监!”
张掌柜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再听不见声响……
灼华斋的老板不止是个男的,还是个太监的事,简直像是有人在京城午门口点了一串十万响的鞭炮,炸得整个京城连带着上至皇上下至草民百姓全都蒙了圈,各个都在议论此事,御史言官在朝堂上骂跳着脚的骂,骂得内务府灰溜溜的不说,小皇上脸黑得跟包公一样。
偏那个太监又在五城兵马司不明不白地上了吊,这回言官连五城兵马司一起骂,说他们舞弊,杀人灭口。
引经据典不说,连前明的种种都被拿出来说,不知道谁把此人是慈宁宫甫总管的徒弟的事查了出来,甫总管立时被骂成是魏忠贤再世,要当九千岁。
这回太后在后宫里呆不住了,下了懿旨将甫总管锁拿归案,交慎刑司严加审问,偏甫总管只呆了一宿便趁人不备,吞了自己的金戒指自尽,宫里又是一片的血雨腥风。
总之此事闹腾了走有半个月,宫里宫外有牵连的没牵连的抓的抓自尽的自尽,连刘首辅因为题写了牌匾都闹了个半红脸,直道自己并不知情。
更不用说京里有许多高门大户的姨太太,小媳妇为了这事儿寻死寻活的,闹了个鸡飞狗跳。
许樱原本没想此事能闹这么大的动静,她上一世就不知道灼华斋出了什么事,若是这般惊天动地的,她又岂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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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百合找来问详情才晓得刘老爷子不愧为耿介的山东汉子,直接找了巡城御史,那御史也是个不知转弯的,更不晓得此人不止女扮男装还是个太监,找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光明正大地去拿了人,那两个验身的忤作嘴也快了些,发现他是个太监之后,一声惊呼,叫嚷了出来,被在灼华斋外面瞧热闹的百姓给听见了,一来二去的,这事儿彻底捂不住了,百合最后说道,“许忠这两日有些担心,怕刘老爷子说漏了嘴,说是他说出去的,刘首辅秋后算帐……”
“刘首辅不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再说了许忠也没说那灼华斋的老板娘是太监,只说瞧着像个象姑,不像是正经的女人。”许樱笑道,本来她只是想要抄了灼华斋,让甫总管和程子常手忙脚乱一阵子,却没想到事态变成如此,甫总管死了,程子常一个失了势的内务府副总管,浑身都是铁能打几根钉?
一场大祸竟消弭于无形……许樱心里虽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轻易就解决,还是松了口气,就在她琢磨着如何与毛氏再见一面,当面谢她的恩情时,百合说道,“可惜那些个与灼华斋常来常往的太太、奶奶、姨娘,怕是要受牵累了……听说好几家的后宅都不安宁,正室倒还好,妾室们好些个互相拆台的。”
“总归那位假老板娘是太监,皇上的妃子都不敢太监看,何况是普通百姓的?他也未曾真有什么出格的事,无非是些嘴皮子官司罢了。”许樱看了眼窗外,见麦穗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在前面走着,后面跟了两个拿着脏衣裳的洗衣妇,麦穗自从回到莲花胡同,虽说明面上是督着洗衣房的,可洗衣房里只有两个外面请来的洗衣妇,她虽不用干活,却也没什么实权,因她是吃过亏的,虽说肚子越来越大,还是每件事必然亲历亲为……
百合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麦穗的背影,随口提了句,“麦穗怕是快生了吧。”
“是啊。”
“也该送回家里待产了,姑娘现下也怀着孕,再有个在家里生孩子的,怕是不吉。”
“前个儿我就让姚荣家的派人捎信到庄子里了,偏麦穗的婆家不肯来人。”
“不是听说她婆婆有来看过她吗?”
“来要过一两次钱,见麦穗没什么可榨的了,就再不来了。”
“那——”
“那一家子人,人嫌狗厌的,听庄头说不干活不说,还整天游手好闲,在庄子里挑拨离间,又夸耀自家富贵,又说我恶毒……若非他们家儿子没有身契,真该远远的都卖了。”
“姑娘说得真有趣,那一对老夫妻都老成那样了,谁会买?麦穗既然已经嫁了,就是他们家的人了,不如我这次回去,将麦穗带走,送回婆家去,生完了孩子再领回来,姑娘您看如何?”
“麦穗在他们家怕是不能平安生孩子,你把她带到你们家里去吧,生完了出了满月,送回山东我娘那里,管家的人知道的事我差不多问清楚了,留着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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