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不管那皂隶为人如何,当初许家是仗势欺人了的,这才害得他家破人亡。
“那祖父岂不是有去无回?”
“只盼着那些人是守江湖道义的,要钱不要人。”
“既是做了匪,哪有道义二字可言?为何到了如此地步,还是不肯报官?”
“报官又如何?于大人刚走,新官还未曾上任,锦衣卫衙门素来对那些悍匪不留情面,他们剿了匪各个有功,咱们家的人却怕是要九死一生了,元庆是许家的长子嫡孙……”
“祖父还是他的长辈呢,岂有长辈……”说到底元庆不是许桔的亲兄弟,许国定却是许桔的亲祖父。
“这事是大爷爷、三爷爷和几个叔伯定下的,祖父也同意了的……”长辈是不该拿命去换小辈的,可若真的不去,祖父日后有何颜面在许家立足?有些事不是应该不应该,而是一定要去做。
“总之你们一个个都是懂礼的,一个个都比我强,只有我是个自私不懂礼的。”许桔道。
杨氏摇了摇头,搂住许桔,“孩子啊,我宁愿你这样不懂礼下去,这世上的事,太伤人。”
许桔在杨氏的怀里发呆,她不知道杨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地方暖暖的,可是又酸酸的难过,“二伯娘,我娘会怎么样?”
“她是个病人,谁能与她计较?无非是关上几天罢了。”
“我爹呢?”
“你爹也是病人,他那么喜欢钱姨娘,就让钱姨娘在他屋里养病吧。”杨氏虽说只有过许昭业这一个男人,可也是懂男人的,许昭文这样的男人,喜欢女人无非是为了色,说什么八字都是虚的,让他躺在床上整天对着钱姨娘的一张烂脸,就算是钱姨娘日后脸全好了,你看他还对钱姨娘喜欢得起来不。
杨氏抬头与许樱对视一眼,这些年在许家,不止是许樱变了,她也变了,若是过去许昭业在时的杨氏,岂是现在这般啊。
许国定带着两名心腹的长随往苇塘镇而去,谁知刚上了官道,就看见官道上有个道士骑着高头大马在等着他,“许施主请慢行。”
是武陵春……勇毅伯的儿子……“原来是武道长,您为何许家村外盘恒?”
“贫道听说许施主有事要往苇塘镇去,想要问问您能否与贫道一路同行?”
“哦?”许国定挑了挑眉。
“不瞒您说,贫道也要往苇塘镇去,只是不认得路……”
许国定知道,武陵春所说的不认得路是托辞,必定是有别的想法,可自己家的事,与他又有何相干?“我这一去是有要紧事的,并非是寻常的访友,还请武道长去找旁人……”他说罢轻踢马腹,绕过武陵春。
“许老爷,您真的想此一去有去无回吗?”武陵春说道。
“我若不想又当如何?”
“那就请您跟我一路慢行,等一等我的一个朋友。”
“什么?”
“我的这个朋友正在锦衣卫衙门……”
“糊涂!”许国定斥道,那些锦衣卫想要剿灭那股悍匪并非一两日,可他们行事素来霸道,剿匪之时从不分善恶,就算是明知道匪徒手中有许家的人做肉票,也是能救回就救回,救不回就报一个被匪徒所伤,丝毫不耽搁领功,所以富贵人家有人被绑了票,宁可自己倾家荡产出银子,不是被勒索得实在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银子来,是不会报官的。
“您就信那匪徒收了银子一定会放人吗?匪徒绑了票,又再绑送赎金的人,并非是什么罕见之事,您素来经多见广,岂会不知?再说您就不想问问我那朋友是谁吗?”
“谁?”
“连成璧。”武陵春笑道,“有了连家和我武家的面子,锦衣卫行事再狠辣,也当三思。”
虽说为避嫌疑,也为了监察百官的本职,大齐朝锦衣卫素来与文武官员少有来往,可跟文官的关系容易撇清,跟武将的关系却是撇不清的,锦衣卫再怎么样也要卖勇毅伯府的面子,更不用说连家树大根深,交游甚广,虽说是商家,却也是手眼通天的,有这两家出面,锦衣卫不卖面子,也得卖。
许家说起来是大明府当地豪强,但在锦衣卫的眼里,确实没有这两家中的任何一家份量重。
许国定一听武陵春说连成璧,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又听说道武家和连家的面子,眼前就是一亮,是啊,虽说武家和连家两家的现任当家都没说话,可是一个是勇毅伯的独子,一个是连家的长子嫡孙,谁敢不卖面子呢?难不成自己真有一线生机?
“请伯父与晚辈一路同行如何?”武陵春再次拱手施礼。
“如此就相请不如偶遇了。”许国定当初还不赞同二奶奶救助武陵春,如今看来,当初的善缘还是结下了善果的,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连成璧站在苇塘镇外的十里亭中,看着许国定和武陵春一行人四匹马越来越近,“蝶尾,咱们走吧。”
“十爷,您不随着许老爷去了?”
“别忘了咱们是怎么来的,若是被家里人知道咱们以身犯了险,就算是日后全身而退,怕也是要挨一顿家法。”
“可是……”
“功成,总要身退的。”连成璧说完骑上了马,向着而去。
这两个月他在外奔波不停,追查此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自然是要功成身退了,祖父、祖母虽宠爱他,可他若真的是为了私情误了秋闱,怕是不止他要受斥责,连亲事都要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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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尾,你暂且留在这里,许老爷若是问起许四姑娘的坟苎在哪里,你指给他看就是了。”他听说许四姑娘被劫之后,就到了苇塘镇,为防备匪徒回来,他也只是收了许四姑娘的一人的尸首罢了,余下众人全被当地的义庄收了。
想想许四姑娘死得如此惨,他一个只与许四姑娘有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觉得难过,董家此事,实在做得太绝了。
最可笑的是悍匪得了许四姑娘的嫁妆抓了许家的两个男丁,却也没有放过替弟迎亲的董鹏程,董家陪了夫人也没换来自家的儿子。
如今欠下血债,又与许家结了仇,且看董家如何收场。
“是。”蝶尾应了一声,就见自家的少爷打马疾行,眨眼间没了人影。
暗夜,火焰烧灼着天空,照得河心荒滩晃如白昼一般,惨叫与嘶喊不绝于耳,管仲明掀开离着火的河寨足有半里自山坡下藏着的地道口中爬了出来,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腿向前半跳半跃的走,心里不住的骂着许家狠辣,竟然不顾自己手里有肉票,与锦衣卫勾连在了一处,借着交赎金之时,将自己的一干人等团团围住,若非自己机灵拿了许元安做人质,退回山寨之中,自己那几百号人怕是当时就要交待,就是这样官府也顺藤摸瓜寻到了水寨的所在,趁着天黑攻了进来。
待他再去寻肉票时,那几个人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高手偷偷救走,管仲明是摸清了许家的底细才下手的,许家虽说是名门望族,子弟在朝中职位却不算高,与亲家杨家也是半红脸,大明府知府于靖友卸任新官尚未上任这一段,正是劫许家一票的好时机。
谁知道许家竟有能让锦衣卫卖面子的高人在,这高人甚至能买通江湖上的高手替他偷入山寨把肉票偷走,难不成他小看了许家?自己费尽心机交的义妹和送到她身边的丫鬟都是废物?
女人!果然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一边咒骂一边向前走,却听见自己的身后有声音,竟还有一个人从暗道里出来了,他眯着眼睛细看,原来是樊毒手。
樊毒手看见他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腿走得极慢,腰间却鼓鼓囊囊的,喊了一声,“大当家,你等我一等!”
管仲明没说话,脚下微一打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樊毒手心里暗暗高兴,一边压低了声音喊,“大当家的……”他一边叫着,一边把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匕首快步追了过去,待他跑下山坡,只见管仲明趴卧在河边,不知是死是活,这些年谁不知道管仲明攒下了无数的家私,许家虽带来了锦衣卫,可那两万两银子的银票可是先交到了大当家的手里,整整两万两啊,他若是拿到了银票,这一辈子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享尽荣华富贵。
樊毒手见管仲明如此,心里生了贪念,反而不再叫他了,而是弯下腰伸手去扳管仲明……却没想到还未等他把匕首扎下去,自己的腰上已经中了一刀,樊毒手指着管仲明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把刀拨了出来,第二刀直接刺樊毒手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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