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盈盈笑了笑,施了一礼,这才带着丫鬟施施然地走了。
“她又说了些什么?”杨氏问许樱。
“无非是几句酸话罢了。”
“当初咱们帮她,虽说是举手之劳,却也一样担了风险的,与咱们是不大不小的事,于她却事关终身,她怎会如此以怨报德呢。”
“在咱们这里是咱们帮了她,在她那里许是觉得咱们都是姓许的呢。”许樱道,“再说了,她许是觉得嫁到展家去,当展家四房的家,于我是什么幸事呢,张口就说有百万家资供我动用,真不知把展家的老太太和四太太安排在什么地方了。”
杨氏冷笑,“我就不信了,这世上人的都把钱放在头一位上?眼里只剩下钱了。”
许樱转过脸望向窗外,她上一世眼里可不是只剩下钱了,她没家,没夫君没孩子,除了抓住钱还能抓住什么?苗盈盈说她们俩个是一类人真没说错,错的是这一世许樱不想再过一次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日子,她想要换个活法再重来一回的。
陆氏吹干了给京里陆家写得信上的墨迹,亲自装在信封里,交给了心腹的下人,让他务必要快马送进京城。
杨家的人觉得事情不大,可她自幼长在官家,十岁不到就知道这世上的事没有小事,人家要整你,不会让你有翻身的余地,郑通既然已经说了杨纯孝在任上不干净,就不会只有帐薄这一样东西做把柄,定有后招,陆氏已经细细地问过杨纯孝和杨纯孝的师爷,两人都说并未落下什么,旁人无论靠什么都是平空捏造,杨纯孝更是叫她放心,可没做下什么又如何?岳武穆那么大的功劳,最后还不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断送了性命?
陆家的势力在大明府说起来是极大,可在京里无非是新投到刘首辅名下的新兴势力,并不算是什么,杨家更是小虾米一只,这次的事不管是针对谁,都不止是要整杨家或陆家那么简单。
陆氏想着这些事,头直犯疼,下人来报在茂松书院读书的大少爷回来了,陆氏这才精神稍好些。
杨国良本在书院读书,听说了家里的事立刻收拾东西往家里赶,却被先生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拦住了,待杨家的人去书院报了平安,这才快马加鞭回来了。
陆氏见到儿子立刻收起了愁容,眉开眼笑起来,替儿子整了整衣裳,“我叫人捎信去报平安,原想让你在书院安心读书,你怎么回来了?见过你父亲了没有?”
“已经见过父亲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能在书院安心读书呢?自然是回来了,能帮母亲跑一跑腿也是好的。”
陆氏点头,“好孩子。”她沉吟了一下,“刚派人去给你舅舅捎信,若是你去了,怕是要比只让下人送信要强一些,你跟着你舅父也好学一学仕途经济,只是要劳动我儿跑一趟了。”
“这本是儿的本份。”杨国良说道,他长高了不少,陆氏已经要仰头看着他了。
“我的儿,你先去给你祖父祖母请安,得了他们的准许再回来见我。”
“是。”陆氏瞧着儿子的背影,微微出神,杨纯孝本性太过耿介,出仕又太晚,致仕的时候能当上五品官都算是撞大运,杨家日后全在杨纯孝身上,想到这里她又可惜了杨纯孝的婚事,许家虽也是书香门弟,名门望族,子孙里不肖的却也不少,许樱又是个热衷商贾的,怕不是良配,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
事关主家的身家性命,许忠拿了信就快马加鞭往莱阳展家而去,谁知到了展家,展家的人却说展七爷不在家,去直隶收帐去了,许忠又到了码头打听,知道展七爷未走水路走的是旱路,把已经累得跑不动的马寄放在相熟的店家那里,又买了一匹快马,将随从众人全都留下了,一个人往直隶追了过去,一直追了七百多里,这才在一个叫石盘镇的小镇上,追上了展明德。
展明德往直隶收帐,全因展四太太的派谴,心里对那一宗所谓的上万两银子的旧帐并不以为意,那人是展四老爷在时的旧友,展四老爷借他白银万两做烧酒生意,这些年虽未还本金,利钱却是一分不少,展四老爷去时就留下过话,十年以后再讨还本金也来得及,如今刚刚满十年,展四太太就急着让他去讨钱,展明德觉得有点过急了,他这一路就走得磨蹭,一路上观花赏景的,倒也逍谣,谁知在石盘镇被许忠给堵到了,他见许忠一路风尘,就是一惊,“许忠,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请七爷先看这封信。”展家想对姑娘不利,第一宗事就是谴走展七爷,若非自己追上了展七爷,怕是他还蒙在鼓里呢。
展明德打开信一看,看到一半手就抖了起来,看到最后把信狠狠拍在桌上,“真是欺人太甚!我这些年在外面左右支应,一年里赚得银子都归了公中,不求别的,只求一个问心无愧,谁知她们如此防备我不说,竟连樱丫头都不放过!让樱丫头嫁给致仁,亏她们说得出口!”
他这般拍桌子叫骂,跟着他的十几个随从都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许忠瞧着这些人,心道这些人里也未必全都是展七爷的人,许就有展四太太的耳目在里面,“七爷,您消消气,身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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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明德四下看看,“我不怕别人说!也不怕这话传出去,我把话撂这里,有本事都冲我来!对着孤儿寡妇使什么威风!”他本是一介书生,如今在生意场上也练出了一身的匪气,怒极骂人胆小心虚的人难免心里发慌。
“七爷,还是要想法子把这事儿解了才成。”
展明德坐了下来,“你放心,我立刻回莱阳,定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许忠一走就是大半个月没有消息,杨家那边却屡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杨纯孝每隔几天都会被请到大明府锦衣卫衙门“坐一坐”,每次出来都是面色苍白,虽说咬紧了牙关不跟家里人说发生了什么,但是再没说过自己未牵扯进任何事的话了,听说杨纯孝请的师爷也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关起来了,还是逃了。
杨家二老本来年岁就大了,经不得事,许多事虽说家里人都瞒着他们,到底是被憋屈得病重了。
杨氏听着了信儿,本想去探看,谁知道一向对她宽宏的许国定撂下话来,让杨氏在家里静养。
杨氏也只得在屋里抹眼泪。
就算是苗盈盈离了许家至今没有信来,许樱却越来越怀疑这里面的事跟展家有关系,展家本来就不是好惹的,展老太太又素来最疼爱展四太太,要说展家找杨家的麻烦,只为让她曲从,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事许樱只能憋在心里,一边暗地里聚拢银钱,一边让百合使钱通过隆昌顺的掌柜打探消息,可消息却比外面听来的还不好,隆昌顺再受表彰,说到底也是商家,母亲空有诰命的名头,却无势力,往日能走通的关系,如今有些走不通了,于家连门都不让隆昌顺的人进了,看来杨家是越来越不好了。
到了七月里,正是流火季节,许樱却总是觉得四处阴冷难耐,像是有朵乌云罩在自己头顶上一般,她素来比别人多了几分于危险的警觉,可这个时候,她总觉如临深渊,却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麦穗从外面跑了进来,“姑娘!姑娘!杨家来人退婚了!老爷已经收下他们送回来的庚帖了!”
许樱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绣活,长长叹了口气,“既是如此,就算了吧。”
“姑娘!”麦穗推了推许樱,“姑爷是多好的人啊,人长得好不说性情还好,书读得也好,老爷因怕受杨家的连累,答应退婚,姑娘就该……”
“麦穗,你日后还是少看些戏文,杨家许是受了我的牵累呢,退婚了,反而把杨家摘出去了,大表哥也未必不能寻到良配。”
“姑娘您能连累杨家些什么啊……”麦穗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不懂。”许樱摇了摇头,“去随我见母亲吧,麦芽的嘴怕是比你还要快些。”
许樱到了杨氏的屋子,杨氏已经厥了过去,被救醒以后正躺在床上默默掉眼泪,许樱坐到杨氏的床边,握着杨氏的手,“娘……”
“你祖父他……”杨氏反握住许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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