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快来叫人啊?”苗氏推了推苗盈盈。
“姑姑,我身子不适,回去歇着了。”苗盈盈怎么样也强撑不起笑脸来替苗氏撑面子,甩开了苗氏握着她手腕的手,一转身跑了。
苗氏脸一热,颇觉尴尬,“我这侄女自小失了父母,养得娇了些,你们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
许樱却是知道苗盈盈的性子的,那是个宁折不弯的,也是三房里唯一能让许樱起一点敬意的人物,她必定不会这么认命,许樱抿嘴笑了笑,难得有她隔岸观火的时候,就先稳坐钓鱼台吧。
苗氏既然已经请众人看了嫁妆,第二日成婚的时候自然是阖府上下全都出来了,孟氏身为长嫂自然是带着长媳闻氏前后张罗,老太太把唐氏拘到了跟前,美其名伺候老太太,倒也显得一家人和乐融融。
亲戚们有听说许家二房太太遭了老太太厌弃之类的耳语,一见老太太跟唐氏态度颇亲蜜,也暗自觉得传言毕竟是传言,不能尽信。
还有人将目光放到了向来少有喜庆场合出现的许二奶奶身上,杨氏虽是守孝可出来喝喜酒总不能穿得太素淡,挑了件耦合色掐白牙对襟袄,配白色马面裙,头戴素银点翠正凤钗,一大一小凤吐珠素银点翠珍珠步摇,脖子上戴了珍珠项链,手腕子上的白玉镯衬得手腕莹白如玉,这一身虽素淡却富贵的装扮,着实招了不少人的眼,杨氏面上还算落落大方,暗地里怪许樱不该硬让她穿成这样。
许樱把她拉到一旁,却颇有些话要说:“娘可知当时五妹妹当众骂女儿什么?”
“嗯?”杨氏只知道姐妹俩个打了架,自己的女儿皮肉受了伤,却不知道许桔骂人了。
“她骂女儿是吃白饭的丧门星,说爹是小妇养的……”许樱说着眼圈有些微红,“娘你说这话能是她自己想的吗?必是四婶平日念叨着,让她听见了。”
杨氏的脸白了白,“她……她怎么能这样……咱们也没……”
“咱们母女如今还没吃四叔家的饭呢,就被人这么说,四婶平日跟亲朋好友常来常往的,说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咱们呢,娘若不显一显富,咱们岂不是让亲戚朋友通通看轻了?”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你若是告诉了,拼着脸不要娘也要跟他们拼命。”
“告诉了又如何,当时不光是我在跟前,大姐姐也听见了,还不是一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她不过是抄了四十遍的孝经还觉得委屈呢,娘若是闹将起来,怕是咱们有理都变成没理了,女儿没爹,就是少了倚仗。”
“真是太欺负人了!”杨氏气得浑身直抖。
“所以啊,娘今天就要风风光光的,拿出六品诰命的派头来,让人知道知道咱们母女是有家底的,没吃他们的,也没喝他们的,不比谁矮三分。”
杨氏听了女儿的话,行动作派果然更大方了,江氏吃了拿了杨氏那么多,又见杨氏穿得富贵,她又气婆婆有了新的就无视旧的,在前面招呼了江家的亲戚,也到了后面来招待女眷,拉着杨氏的手,把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介绍了个遍。
董氏果然在外面没少说杨氏的坏话,小家子气啊,上不得台面啊,整日冷着脸清高不理人啊,回来带着两个小的吃白饭啊,全都说了,亲戚女眷里果然有一些不知根底的对杨氏有些看法。
如今见了杨氏,只觉得杨氏一身打扮也富贵,再看那点翠凤钗,自然有人记起杨氏是六品的安人,再加上杨氏态度落落大方,对人也热情,不管是对穷亲戚还是富亲戚都没什么架子,私下里议论都觉得董氏说得不实。
有个旁枝的亲戚素来跟董氏不慕更是揭起了许家的老底,“平日我跟你们说,她不是个好人你们还不信,许家的家底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当初许二爷中了举,就有人带了田来投,足有千亩有余,那一年的出息少说也有千把两,这银子可是不入公中的,若没这些出息,许家二房哪有如今的富足日子过。”
“我也听说了,许家二爷在辽东做到了通判老爷,一年不贪不占光是常例的孝敬也不少银子呢,许家二奶奶一个人守寡带了一儿一女,前阵子嫁姨娘都嫁得风光,许家要论富,怕是谁也富不过许二奶奶。”另一个亲戚说道。
这一众女眷之间话传得快,一顿宴席的功夫,对杨氏都有了好印象,对董氏颇有些不满,觉得这人为人不好,明明是一大家子人都沾人家的光,偏说人家是回来吃白食的,真的是好厚的脸皮。
直念得董氏耳朵直发烧,她娘家堂嫂也就是董鹏飞的亲娘,素日与她处得不错,如今听了这些话也暗自有些后悔,不应该应了老姑奶奶,让儿子娶小姑奶奶的女儿,有这样的亲娘,女儿又能贤良到哪里去?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再说前约作废,两家也就离反目成仇不远了,想了想把董氏拉到一旁,说了几句心里话,“姑奶奶今日就没觉得耳根子发烧吗?”
董氏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耳朵,“嫂子您说得这是什么话?”
“你当真没听见这些亲戚女眷都在说你什么吗?”
“都说我什么了?”董氏眼睛瞪了起来。
“说你说瞎话呗。”她一五一十把听来的话都说了,“你们家的事也不是什么极机密的事,只不过她平素闭门不出,这才让人少了由头说嘴,如今她出来了,自然有人把话传了出来,要我说啊,你也不能这样,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敬着点人家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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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氏当下脸红得红布似的,只气得喘粗气,当下想要给自己堂嫂两句难听的,可是自己的闺女要嫁给人家儿子,堂嫂把自己私下里拉到一边说这些也确实是好心,硬生生把气给忍住了,“一家不知一家难,左不过供着她就是了。”
董氏脸通红的回来到酒席上,心气不顺偏要硬忍,上菜的丫鬟稍不注意,一滴油沾到了她衣服上,她一拍桌子,“这是哪里来的丫鬟?笨手笨脚的!”
老太太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这是家里办喜事,人多手杂难免有事,外人讲理些的都帮着周圆一二,董氏身为自家人竟然闹了起来,闹得几桌子的人都停了筷子看她,真是丢死人了。
孟氏是个机灵的,起身搂住董氏,“四侄媳妇可是吃多了酒了?快回屋去躺着吧。”她搂董氏的手劲儿有些大,董氏愣了愣,知道自己失态,也以酒遮了羞。
“我必是喝多了……”
坐在小孩子一桌的许樱心中暗笑,就是要让董氏知道众口砾金的厉害,上一世若是有这样的大事,她被拉出来,都是被众人讲究性情不好,克父克母,要不是叔婶仁慈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说得她小小姑娘,真是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又有谁知道她家的财产全数被别人吞了,养肥了旁人。
这边刚刚消停一些,西边门边上忽然嚣闹了起来,却是苗家的人跟苗氏论起了理。
声音最大的是苗家大太太,“姑奶奶发达了,娶了富贵的儿媳妇我们不眼气,怎么如今问问我苗家的女儿在姑奶奶这里如何了,姑奶奶就不乐意了呢?”苗盈盈不管怎么样都是苗家的姑娘,当初许三太太苗氏仗着许家的势力又贿赂了族长这才把苗盈盈给接走了,众人都以为许七奶奶应当是苗盈盈,谁知接到喜帖才知道竟另娶了旁人,苗家人岂能干休。
“我没女儿,自然疼惜侄女,让她让我身边多呆几年又如何?”
“多呆几年?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还有儿子呢……”
“八哥儿是你生的吗?你生的老儿子今年可才十岁,你想娶我们可不敢嫁。”苗大太太说八哥儿的时候刻意嘴歪了歪,不知内情的听起来倒像是说巴哥儿鸟。
两个人声音越说越大,老太太先坐不住了,使了个眼色,江氏先去拉住了婆婆,孟氏松开了董氏,去拉苗大太太,“今日备得酒怕是烈了,连素日有酒量的亲家太太也醉了,莫不是替外甥高兴的?三弟妹你也是,陪酒的人也跟着陪醉了,老五家的,快扶了你婆婆去歇着。”
“我有话要跟我们姑奶奶说。”许家到底是官家,苗大太太对孟氏挺客气的,“还请亲家大太太行个方便。”
“许家别的没有,就是屋子多,你们要说体己话自去厢房说。”说罢跟着丫鬟婆子一起,把苗大太太和许三太太苗氏都扶到了一间无人的屋子,只留了苗氏贴身的丫鬟沏了酽茶来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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