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从梅影庵回来,心下还有几分沾沾自喜,她只当明姨娘是个笨的,会被自己逗得团团转呢,哪里知道她在这里偷乐呵,恒王府早已经演过了认亲的戏码了。
田氏只将那小丫鬟喊到了自己跟前道:“今日的事情,你不得说出去半个字,否则的话,我就把你发卖出去。”
那丫鬟吓的连连摇头,只一个劲道:“二太太放心,奴婢定然一个字也不敢透露出去半句的。”
这时候孔氏那边又派人来取那斗篷回去,来的人正是两年前就嫁人的春桃,如今刚生过孩子,又回来孔氏身边当差,成了体面的管事媳妇。国公府大小的丫鬟都对她礼遇有加,就连几位姨娘,也都不敢在春桃跟前拿大。田氏见孔氏派了她过来,也知道她这东西是要还回去了,只是那斗篷被她剪了好大一个口子,若是被看见了,只怕不好,于是便让刘妈妈先进去,将那斗篷包裹成一团。
春桃是孔氏跟前的红人,对孔氏和田氏之间的矛盾自然也是知道的,孔氏为人还算谦和,所以和田氏两人虽然暗地里有些不快,面上还算平安无事。可这次的事情,一听就知道是田氏在从中作梗,且那个福嫂又不是省油的灯,一番话下来把田氏说的凶神恶煞,孔氏因事情太忙,这几日也无暇和田氏口角,所以派了春桃过来,只嘱咐一定要把斗篷要回来便好了。
刘妈妈拿着包裹好的斗篷从里间出来,脸上还堆笑道:“就连针线房里头的绣娘都说这斗篷上的绣工手艺好,也不知道太太是从哪边得来这样的好东西。”
春桃脸上皮笑肉不笑道:“这也算是好东西,那刘妈妈您的眼皮子也是够浅的。”
刘妈妈被堵了一句,脸涨得通红了,只将怀里的包裹递给了跟着春桃一起过来的小丫鬟,那边田氏便准备送客了。春桃却不着急走,只吩咐那小丫鬟道:“把包裹打开来看看,仔细别弄坏了,这东西世子爷可宝贝着呢!”
田氏闻言,脸都要气歪了,又拦不住她们动作,只见那小丫鬟解开包袱一抖,斗篷面上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少了个面子。那丫鬟惊呼道:“春桃姐,你快看,这斗篷坏了!”
那丫鬟原就是送了这件斗篷到浆洗房的丫鬟,见了这斗篷坏了,只焦急道:“我送去浆洗房的时候分明是好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春桃看了一眼,视线停留在田氏的脸上,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屑,也略知了一二,只转身道:“我们先回去吧,省得太太等急了,这事情自有太太发落。”
那丫鬟早急得都要哭了,听春桃这么说,也只能点头跟在了春桃的身后。
孔氏见了这被剪坏的斗篷,果然气得不行,只拍着桌子道:“田氏她到底要做什么?疯了不成?竟把郡主的东西剪成了这样,如此大逆不道,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孔氏想了想,只觉咽不下这口气,又因恒王府并没有女主人,索性修书一封,连同这斗篷一起送到了恒王府去,又请罪了一番,说是自己没有能保护好玉秀郡主的东西,请恒郡王治罪。
周显本就想着等萧谨言回京之后,拿着这斗篷暗中查访阿秀的身世,如今见孔氏居然自己送了过来,越发震惊了起来。正这时候,紫薇苑那边,明姨娘也遣了丫鬟过来,请周显过去。
周显虽心事匆匆,但还是起身往明姨娘那边去了。明姨娘房里,母女方才相认,明姨娘却是心疼的不行,恨不得将阿秀揉进自己的怀里,只悔恨道:“我差点儿听信了别人的奸计,中了别人的圈套里去了,若不是方妈妈的提醒,只怕今日是要酿出大祸的。”
阿秀心里其实早已经把明姨娘当成了母亲看待,只是如今被正名,心中的万般委屈也终于释放出来,两人痛哭一番之后,方妈妈只笑着道:“这就是天意啊,既是亲母女,总是会有相认的一天的。”
明姨娘只叹了一口气,抬眸又恳切的看着阿秀,越发觉得她和自己年轻时长的想象,只叹息道:“我竟是个糊涂的,亲生女儿在身边好几年,却不知道,真是枉为人母。”
阿秀忙劝慰起来:“姨娘快别这么说,这种事情,别说是姨娘,便是我也从未这么想过,我爹卖我的时候,只对我说我不是他亲生的,我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要卖我,所以才这么说的,如今想一想,他说的竟全是真话。”
明姨娘拿帕子擦了擦阿秀的脸颊,又道:“怪不得你哥哥这么喜欢你,端的是自己的亲妹子,如何能不觉得亲近,只是这一回,只怕他也不知是难过呢还是高兴多一些。”
说话间周显已经来了明姨娘跟前,身后丫鬟的手里还拿着那件斗篷,周显没料到阿秀也在凝香院,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进退,倒是明姨娘开口道:“你快进来吧。”
周显往里头走了两步,明姨娘便瞧见了那丫鬟手里端着的东西,只问道:“那斗篷怎么会在你这里?”
周显一惊,心道明姨娘如何能认识这斗篷,只好如实开口道:“这斗篷是许国公夫人送过来的,说是阿秀的东西,被国公府的二夫人弄坏了,特来请罪的,说是要让我们发落。”
明姨娘虽然是妾氏,但她是恒王侧妃,诰命也比田氏高出一等,且因了今日的事情,她只觉得田氏蛇蝎心肠,真是恶心到底的做派,便只开口道:“你就写一封书信回国公夫人,只说此时我还要回明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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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显并不知道明姨娘为何忽然间如此心疼阿秀,正疑惑间,见阿秀站了起来,向周显蹲身行礼道:“阿秀给哥哥请安。”
阿秀这几日对周显多有生疏,此时见她对自己又热络了起来,心下也微微疑惑,只听明姨娘数落道:“你明知道这斗篷是阿秀的,为何不早拿来给我看,你可知道,这斗篷就是我当年怀着她的时候,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周显闻言,顿时就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悲,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明姨娘见他这样,也知道他必是羞愧自己对阿秀居然有那样的想法,只安抚道:“亲兄们之间,分外觉得亲近也是有的,你千万不要多想了,如今真相大白,你更应该高兴才是啊!”
周显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这心里却还是难言那一丝丝的失落。但转念一想,就算阿秀不是她的亲妹子,他这一厢情思,不也只能这样而已,如今反而更好些了,让自己也跨出了沉沦。周显只叹了一口气,笑道:“我是高兴糊涂了,姨娘,今日的晚膳,备些酒吧,不痛饮几杯,怎么好呢!”
明姨娘只笑着道:“是要痛饮几杯,我还要去一趟小祠堂,跟你父王说一声。”
明姨娘忙着祭拜等事宜,又不能让下人看出端倪,只让阿秀和周显先离去了。阿秀此时和周显并排走着,外人看来,这一对兄妹虽然不是同母,却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比如两人想事情时候的神情,就有几分相似。
阿秀此时略低着头,悄悄的瞧了周显一眼,周显脸上没带着喜色,相反还稍稍有些蹙眉,只因他一时想了起来,这妹子才刚认了,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嫁出门去了。
“哥哥,你不高兴吗?知道我是你的亲妹子?”
周显此时除了主动化身为溺妹狂魔之外,早已经没别的选择了,只略苦笑道:“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他心里这种复杂的情愫,如何能跟阿秀说清道明呢!
“也没有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而已。”
阿秀这时候倒是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其实她一直很大,只是做小孩子的年岁长了,自己便也忘了自己的年纪了。
“哥哥这么说,是舍不得我出阁吗?”
以往两人虽亲厚,但这样的话阿秀还是不敢问的,如今问了出来,更有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让周显觉得心口都软了起来,只玩笑道:“若是我舍不得,那你是不是不嫁了?”
阿秀知道周显说的是玩话,便小声道:“哥哥若是不肯,阿秀自然是不嫁的。”
周显看着阿秀明媚的笑容,只摇头道:“罢了,你若不嫁,只怕有的人要急了呢!”
阿秀知道周显指得是萧谨言,只憋的面红耳赤,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玛瑙赤金缠丝镯子,见上面沾了一些痕迹,只小心翼翼的那帕子擦了起来。
周显再扭头时,便瞧见阿秀这副娇羞动人的模样,这样的妹子,周显还真的是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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