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巫女掀翻祭台的消息在大商邑引起了轩然大波, 义愤填膺痛骂厉嗤的也有之, 怀疑不信的也有之, 众说纷纭。
消息传得比脚程还快, 甘棠刚拎着殷受回了府, 甘源甘阳都急匆匆赶来了。
甘源急得满嘴燎泡, 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甘棠, 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甘阳亦是面色凝重,“棠梨, 你知道你是在干什么么,你这是与天下人为敌,与殷商王室为敌, 为了一个水丁, 闹出这么大动静,值得么?”
站出来公开反对这件事, 对甘棠来说是一个仪式, 她必须要迈出这一步, 在她提不起刀杀人献祭那一刻起, 她就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条路非走不可, 便也没什么莽不莽撞的。
外面并没有追兵, 许是没到,但甘棠猜测商王是不会派人来了。
甘棠坐在上首,平心静气道, “除非商王能暗中处死未侯, 否则这件事就是个死结,商王非得要吃下这个闷亏不可。”
卫侯比目和比干一样,都是朝中重臣,商王想动他,还得掂量三分,祭祀的目的是为了活命,眼下能活,再加上她身份特殊,卫侯和商王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回家的脚程不急不缓,这会儿商王还没有动静,只怕也不会派兵来了。
甘棠起身,在厅堂里来回踱步了两圈,吩咐道,“大兄你清点下我们各地庄上的牛都有多少,介时听我令行事,准备好调往竹方。”先祖王亥发明牛驾车之后,商人们驯化牛样的技术也越来越纯熟,完全具备牛耕的条件,她从竹方开始,试用可行后,再往周边推广扩散蔓延。
甘棠镇定如斯,甘源叹着气,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也只得随她去了,“原先你说一步动一步,对外面的事漠不关心为父嫌你没有野心,今岁突然变成这样,也不知是福是祸。”
甘棠就笑了笑,“放心罢,出不了乱子。”他们是她的亲人,跟着她,她必定是要护他们周全的,若无计划,她轻易也不会出手,她是在做事,动辄关乎性命,不是赌博。
甘棠也不急着给殷受解毒,只坐在上首等着,半个时辰后宫里的侍人求见,说有王令到。
甘源急忙忙出去把人引了进来,脸色比方才好了很多。
侍人态度恭敬地给甘棠行了礼,传达了商王的旨意。
赠与圣巫女五十牛五十羊,百缎绢布,十件青铜礼器,说是负责给卫侯占卜的巫人贞人胡言乱语错测神意,兆数上出了差,这才险些酿成大错,涉事三人已伏首认罪,卫侯已无大碍,多谢圣巫女救命之恩。
甘棠道了谢,让甘阳把人送出了府,甘源就道,“这件事推来贞人身上,吃亏的还是我们。”
甘棠并不在意这些,贞人越不靠谱,人们越不会胡乱祭祀。
甘棠提笔写了一卷文书,递给甘源道,“阿父,你拿着我的旨意去囚牢,把那三人提出来,就说我要亲自审问教导。”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识字的人当真不多,她提出来看看,能用便用,不能用放了也无妨。
甘源以为她是护着贞人,没想太多,径直去囚牢了。
甘棠把殷受带回房间,临走前与甘阳交代了,说一会儿倘若有人来找她,无论是什么人,都带进来,治好卫侯是一个契机,她等着更多的病人。
殷受中了毒,现在还在昏迷不醒,甘棠想着殷受先前看着她如看死人的目光,是真有些头疼,正如她没法认同他迷信血腥又暴力的脾性,他也不可能懂她,更看不见她这么做的利益在哪里了。
好在她地位高,身份特殊到连商王都得礼让三分,否则当真要和那些反对神学的殉道者一般,被教会烧死在十字架上了。
可她一点都不想和殷受为敌,商王的这几个儿子里,微子启太过阴险狡诈,微子衍冲动鲁莽情绪化,两人才干和眼界都一般,唯有殷受是未来商王最合适的人选,两人若当真成了敌人,将来她只怕要寸步难行。
甘棠把殷受扶到床榻上,喂他吃了解药,估摸着他还有一会儿才会醒,便在一旁坐了下来,想着一会儿要怎么与他说,他这样的人最不会听旁人的意见,想强迫他做什么比登天都难,所以必须要让他自己看见成果,从内到外震住他,那样还有让他改变观念想法的可能……
殷受睁开眼就见甘棠正杵着下颌看着他发呆,一时间愣了愣,看到她身上的圣巫女服,想起昏睡前甘棠做的事,盯着甘棠目光森寒道,“你好大的胆子!”
外头天色昏黑,甘棠却还好好在这站着,说明卫侯活了下来,并且父王心慈手软,留了卫侯的性命。
父王竟是白白放过这么个清除圣巫女的好时机,她今日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出,名声大噪是其次,往后子民们带着祭品找圣巫女求安康,先祖和王室该置于何地?
养虎为患。
殷受即失望又无力,几乎可以预见将来会出现什么情形。
甘棠感知着殷受心里传过来的情绪,觉得两人之间还没到刀兵相向的地步,殷受脸色虽是冷得像三九寒冬,但心底传过来的情绪和微子启不同,没有波澜没有波动,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
这么想着甘棠便暂且压下了想先暴力制服他的念头,抓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温声道,“阿受,你先前不还说当我是好兄弟么,怎么今日刀兵相见,想置我于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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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受不为所动,抬手就去擒她的脖颈,“遇到你,算我殷受倒了大霉。”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也是第一次露出这么温温软软的模样,但自她毫无顾忌打了殷商大王子,毁坏祭祀礼,救走人牲之后,他们是真正的敌人了。
骂人的时候心里没有恶意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
甘棠挡开殷受的攻击,两人便在床榻间过起招来,甘棠并不想和殷受打架,说实话殷受进步特别快,有些招式很眼熟,分明是从她这里学去的,百招之后他才慢慢吃力起来,待他再年长些,只怕她制不住他了。
甘棠不想底被掏空,卖个破绽给殷受,想彻底制住他,岂料殷受是真想置她于死地,任由她脑袋在廊柱上撞起了一个老大的包,还毫不手软趁机给了她一掌,力道十足十。
像微子启面善心恶可怕,殷受这样内里粉白出手干脆利落的更可怕。
甘棠心里简直要喷出气来,再不手软,顶着一头包将殷受摔到了地上,压着他道,“有一点你说错了,能遇到我,是你殷受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打不过她。
殷受袖间的手慢慢握紧,听了甘棠的话,回过头看她,牙疼得很,“你不会是先前在酒池里泡了一圈,犯病了罢。”
甘棠脸色一僵,接着撒了手站起来,“我便是犯了病,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想打架,练练再来,你走罢。”
友谊的轮船说翻就翻,甘棠叹了口气,心说等着罢,她会拿事实说话,究竟她会不会害他。
殷受起身,不再看甘棠,寒着脸大步离去了。
“明日与微子衍几人一道去竹方参加春祭,这是我和商王共同的命令。”
殷受脚步未停,心说便是父王不说,他也会跟过去的。
必须得手握兵权。
数量足够多,且足够忠诚的军队,否则这天下,迟早要变成甘家的天下。
甘棠头疼地看着殷受离开的背影,当初一个劲的说她对他有多好,记着她的恩,找她玩,做饭给她吃,要做好兄弟,这会儿一旦当真政治对立,立马不是那么回事了。
头疼。
甘棠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暂且先丢到了一边,让女奚进来收拾屋子,自己去前头厅堂里等着了。
等待的过程很是漫长,直至晚食了,甘阳才说东土伯求见。
终于来了。
甘棠让人进来,一夫一妻衣着华丽,中间牵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身体瘦弱脸色发青,正无精打采地捂着肚子。
妇人进来见了甘棠,抢上前就拉着小男孩拜倒在地,哭求道,“请圣巫女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旁边东土伯亦不住拜求,甘棠示意他们起来,招手让小孩过来。
小孩捂着腹部,甘棠伸手碰了碰,一边轻按一边温声询问他,肚脐周围按压的越厉害,疼痛越剧烈,舌苔厚白。
眼睛、脸部、指甲盖上都有些细小分散的白斑。
甘棠仔细检查完,朝妇人问道,“腹泻,腹痛程度如何,可有恶心呕吐,平日饮食用量、夜里入眠可有异常……”
甘棠声音温和,妇人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抹着眼泪回道,“有的,有的,夜里总惊醒,磨牙,流涎不止,有时候吃很多,常常呕吐,捂着肚子心口说疼,有时候又没事人一样,得了这怪病时好时坏,生生将我儿折磨得没了人样,吓坏了婢妾,还请圣巫女救命,婢妾愿意给圣巫女做牛做马……”
旁边东土伯亦虎目通红,上前拜道,“请圣巫女相救小儿,给圣巫女献上五十牛五十牢十羌,五小童,全在外候着了。”
这是以为她喜欢小童,‘献祭’也照着她的喜好来了,甘棠让他们不必多礼,比起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她这个圣巫女,‘祭祀’起来就方便许多。
东土伯是土方的首领,这些年在商王面前领了职,算是殷商的臣属国,地点就在竹方旁边,能拿出这么多祭品不奇怪。
甘棠让两人起来在旁边等着,净了手让小童躺下来,施针探了探,九分确定是蛔虫,便写了张方子,让女奚去煎了药来,让小童喝下。
小男孩一直安静又好奇地看着她,药味难闻也听话乖顺地喝下去了。
甘棠和小男孩闲聊,问他些平时吃食玩乐的习惯,末了叮嘱道,“以后不能吃生食了,瓜果蔬菜用卤水洗过,肉煮透煮烂了才能吃,知道了么?”
小男孩重重点头,随身掏出了个小绢布,染了干墨记下来了,甘棠看得可乐,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笑道,“乖孩子。”
坐了一会儿小朋友通红着脸说想去圊房,甘棠知道是药效起了用,让女奚带着他去,交代她看着点,女奚回禀说确实有虫,甘棠将方子递给那妇人,嘱咐道,“他暂时不会再疼了,拿着这个去学舍里找巫医,按上面的嘱咐用药,明日我要去竹方春祭,回来再给他看一回。”
妇人疾步上前拉住孩子,见孩子果然站直了许多,喜极而泣,不住问,“付名,还疼不疼。”
小男孩在腹部按了按,摇摇头,“好像是不疼了,阿母不要担心,圣巫女很厉害……”
妇人大喜,当即拉着付名不住朝甘棠道谢,小心翼翼装好了方子,连连说圣巫女万岁。
甘棠摆手道,“我不喜欢人,下次看病送些牛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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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两人连连称是是,看出甘棠还有事,也不敢多扰,感恩戴德的拉着付名走了。
东土伯出去后,甘棠叫来女奚和妇青,让她们想办法将今晚东土伯一家的事传出去,传得越快越好。
大商邑多得是富贵人家,总有些人有陈年旧疾头疼脑热,死亡的恐惧和疾病的威胁,会让人们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以前是神明,有了卫侯和东土伯的事以后,就变成她了。
她可比那些神明靠谱得多。
甘源办完事回来,看着庭院里关押着的数百头牛羊,二十几个人牲小童,彻底没话可说了。
“明日一道全部送往竹方。”甘棠忙碌了一夜,总共看了六个人,因着光线不好,全部留到天亮复查过,确定没问题才把人交代给了她手底下那些医师,启程往竹邑去了。
她手底下所有的学生都在,总共十几个,都是半大少年,包括夷族的两位王子夷武和夷风,微子衍一副臭脸,殷受是没表情。
甘棠没理会他们,在前头快马加鞭往竹方赶,到了地方也不歇息,乔装打扮一番便去了村落,带着几个老农买了间房住下来,她隐瞒了身份,大家不当她是圣巫女,行事起来就方便许多。
地是先前就准备好的,一块旱地种栗米,一块水地种稻米。
这时候的北方稻米虽然不多,但也是粮食作物的一种,只是收成比栗米还不好,种的人就更少了。
把牛驯养到能耕种的程度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甘棠给甘源提供了阉割公牛和给牛鼻穿绳的办法,让他尽快先训出一批来。
派出去寻矿山的练金师还没回来,卡着她许多事情都不能做,但现有的青铜农具,还有些硬度极大的石具,调整调整也还算合用。
这时候的农业生产水平相对后世来说就实在太落后了,落后得甘棠没眼看,她就算还没造出铁器,种地的方式也引起了民众的围观和讨论。
首先很多人都还处于刀耕火种的状态,对土地的处理方式就很原始,甘棠播种前先做了深耕细锄,播种的时候将原始的撒播改成了条播,分沟分垄,行间空隙里再种上大豆,水稻也不像他们一样撒种随便种,改成育秧移栽,成行成列。
这些事解释起原理来子民们是听不懂的,但他们富有经验,在发现甘棠的地连幼苗都长得比别家好以后,胆子小的开始试探着来与甘棠身边的老农接触攀谈,胆子大的直接开始效仿了。
育秧移栽能让稻苗在生长初期就分出优胜劣汰来,移栽过后更容易吸收地力肥料,剔除杂草和收割都很方便,最重要的是抗病能力最强,在一片黄斑育苗中,这一片碧绿就显得十分耀眼瞩目,饱满的颗粒,整齐茁壮的稻苗,日日都会吸引很多人去看。
甘棠还没拿出趁手的工具,这么简简单单种了两块地,也让这些世代与饥饿抗争的村民们欣喜若狂了。
连带着她在水井边安置的桔槔和辘轳都迅速扩散开来。
桔槔提浅井水,辘轳提深井水,两种简单的木质工具,很快在这个小村落掀起了一股热潮。
甘棠要走完种粮的一整个过程,包括粮食收割和加工,怎么也要到十一二月份了,她索性就在村子里安心驻扎下来,除了管地里的粮食外,其余时间都闷在作坊里面和老农们研究工具。
考古这个行业要学的东西很多,见识也广,大部分文物出土后都会被专家学者们轮番剖析,外貌,内核,原理,历史演变,所代表的文化意义等等,总之只要条件成熟,立马能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复杂的那些工具甘棠可能需要反复试验研究,但一些简单的种地工具,她勾勾画画,好好与农人匠人沟通,做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改造过的石犁更为轻便省力,甩连杆和风扇车提高了去谷壳的速度和效力,栽植一些绿植可以增加土地肥力,用石碾和磨盘能将粒粮磨成粉末……
简单易造的工具一件接着一件,生产过程中能用的甘棠都用上了。
石碾和磨盘刚刚制好,甘棠就迫不及待地领着甘阳去看了。
甘棠亲自将一箩小麦和大豆磨成了粉末状,虽还不是特别细腻,但已经能达到面食的要求了,甘棠高兴得不行,当即就说要给甘阳试试吃面片,煮豆浆之类的。
甘阳不懂农事,但田地里茂盛茁壮的稻米让他相信甘棠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
甘阳看不明白,殷受却很清楚甘棠在做什么,自知道她要在农事上下功夫后,他十个月以来什么也没做,心神专门用来盯着她了,她忙得脚不沾地,他也越来越心惊,绘制的图册每每第二日都会誊抄到他手中,他知道改进农具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这两样能将谷类磨成粉的石具会带来什么。
有了这两样东西,再加上她的种植技术,菽和麦这两种禾物,很快便会在竹方蔓延开来,倘若风调雨顺,大概很多人都愿意吃这种粉末麦了。
将近十月的时间,殷受手底下除了士兵外,亦收拢了许多农人和匠人,却没有一个有甘棠这样才干的。
他所得的耕种术、工具工艺也全部誊抄整理送往了大商邑,这几日有消息传回来,商邑附近的郊野田地,已经开始使用新的农具,耕种新的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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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忙得脚不沾地,终日奔波,认真又专注,这时候又在田埂边与农人商量事情,也不知又要出什么新东西。
殷受拿着手里的绢布情绪翻腾,心说世上竟有这样的疯子和怪胎,因为看不惯人吃人,便想方设法要让子民们吃饱肚子,因为不满意祭祀杀生,便硬要改变殷商几百年来人牲祭祀的习俗,做尽做绝,想从根本上摧毁它……
这样荒诞的想法和念头,听起来比登天摘月还困难,她却当真了,说做就做,绞尽脑汁花光所有的力气也在所不惜,遇山搬山,遇神杀神。
十足十的疯子。
让人敬佩又忌惮。
殷受立在窗边,看着远处田地里不断与农人讨论的甘棠,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她倘若不罢手,毫无疑问天下将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甘棠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见远处农舍二楼的窗边站了一个人,知道是殷受,便挥了挥手,跟他打了招呼。
远得看不见她的表情,殷受却知道她必定是精神奕奕笑容满面的,心里方才压下去的情绪又翻腾起来,她真是泥一样,知道他拿了她的东西,还朝他笑得出来。
甘棠是真不在意。
甘源竹方大商邑两头来回跑,这么大的事哪里会不知,因着卫侯祭祀那日殷受想杀了她,甘源甘阳几人对殷受是彻底恨上了,眼下她手里的图册和种地技术被抄录,甘源怒火中烧是必然的。
甘源这时候正陪着她走在田埂上,抬头见是殷受,顿时没好气起来,“棠梨你是泥捏的不成?殷受那么对你,你还任由他拿走那些绢布,以前也不管了,现在身边的奸宄之人,也该清理清理了。”
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她的目的又不是搞独[立。
甘棠摇头道,“他是未来的商王,像其他几个只知看热闹才是要命,竹方并不是多强大,以后要拿出来的东西更多,要做的事也更多,不将这些东西扩散出去,是想让人领兵踏平竹方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这些还不算什么,等铁质农具、兵器和牛耕一出来,那才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再者她做这些为的不单单是竹方,殷受这么做,两人是互利互惠。
他能这么及时的做出反应,是他身为储君应该有的目光和眼界。
甘棠只是心惊他的手腕和心态。
殷受心智坚韧,对她,和对自己,一切都以殷商基业为先,为此心硬如铁,就算与她为敌违背了他的真实心意,就算背地里安插人拿走她的成果违背了他的品性,做起来也半点犹豫都无,实在是冷静到冷酷的地步了。
和这样的人做敌人,无疑是最恐怖的。
所幸她从来不是殷受的敌人,他们的最终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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