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二十七年大约真的不是一个好年头, 楚国接连迎来了两次国丧, 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接连更换了三位帝王。朝野不平,人心浮动是必然的,而最要紧的是边关再次告急。
楚昭正值盛年, 哪怕他自幼体弱, 也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快匆匆离世。宫中没有准备, 礼部也没有准备,他才登基半年, 甚至连帝陵都还没有开始修建。
丧仪可以交给礼部去管, 一应事务也可以交给宫人去做, 但伤心难过却是自己的。与上回延平帝驾崩不同, 楚翊这次清减的厉害,看上去苍白而憔悴。
所幸,日子照旧一天天的过去,时间总能抹去所有的伤痕。那些伤心难过终究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平淡了下去,现实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悲伤。
一个月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楚翊正式登基, 成为了楚国历史上的第三位女帝。
是夜, 明月高挂, 繁星点点。
刚登基的楚翊已经没有办法坚持以前那种天黑就睡的作息了, 她接手了楚昭的一切, 皇位、势力、还有责任, 即使夜深, 也只能守在御书房,守着那一堆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折。
又批阅完一封奏折,楚翊放下朱笔,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肩膀。一旁的侍候的宫人见了,连忙上前来接手,纤细白嫩的手捏着肩膀,力道适中,让人很是受用。可即便如此,积累的疲累仍旧不曾消退,让人无端的有些烦躁。
这是楚翊第二次登基了,比起前世时的顺风顺水,这一回无疑要麻烦许多。
楚昭已经尽力替楚翊铺路了,可她本人的资历还是太浅。入朝参政不过半年,拿得出手的政绩除了蕲州治水之外再没有其他,就连传位登基都显得太过匆匆。她没有与朝臣磨合,朝中有些大臣甚至不认识她那张脸,对于她的行事作风更是毫无所知。
若是太平盛世,若是楚翊无心作为,这些都不是问题。就好像前世,皇帝做了五年,她对于自己的臣子也不是全部都认识。可如今却不同,她从楚昭手上接过来的,是一副沉重的单子,而她也愿意把这副单子挑在肩头,所以付出的心力必然更多。
夜已经深了,楚翊还没有入睡,常年累月养成的作息时间被打乱,让她的精神有些不济。抬手按了按额角,楚翊抬手阻止了宫人继续帮她捏肩,眸光一转,瞥见那仍有一尺多厚的奏折,便是忍不住想要叹气皱眉。
一个国家的事务太多,丧期堆积起来的这些奏折虽然都不是十分紧急的,但也已经拖延了太久,必须尽快处理完。而且每天都会有新的奏折送来,如果不处理完,就只会越积越多。
深吸口气,端起桌上的浓茶大大的灌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儿让人忍不住皱眉。就这样皱着眉将一整杯茶都喝了下去,楚翊放下茶盏,随手将之前批阅完的奏折合上放到一边,又取了新的来,凝神细看一番后便再次提起了朱笔。
“陛下,陛下,出事儿了……”略显尖细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楚翊拿着朱笔的手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得以抖,险些将奏折弄花,也幸好她还没来得及落笔。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皱眉,深夜不得安眠的烦躁感瞬间就被激了起来。
喊话的人是安义,楚翊身边顶替了张岱位置的新总管,也是龙腾殿的新晋总管太监。张岱终究还是被刘喜拖累了,延平帝驾崩之后他就被楚昭调走了,楚翊没有过问,是死是活又或者人在哪里她统统不清楚。只是这个新任的总管却比张岱还不靠谱,偶尔咋呼显得稚嫩。
就如此刻,楚翊便是忍不住皱眉,偏安义跑进来后还毫无所觉,张口便道:“陛下,后宫那边出事了!”
后宫?楚翊可没什么后宫。如今的后宫里除了延平帝的那些妃子之外,也就只有楚昭还有两个妃子也在后宫,都是些太妃或者太皇太妃级的人物,辈分高得吓人,也让人不敢怠慢。
楚翊闻言有些烦躁,她从未在后宫里待过,也没见过后宫那些人,因此全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可是现在都大半夜了,还能传到她这里来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更何况安义虽然偶尔咋呼,却并不是个没事就大惊小怪的人。于是她还是按耐下性子问了一句:“何事?”
安义终于察觉到了楚翊的不悦,瑟缩了一下,回道:“后宫刚传来消息,于太妃今晚忽感不适,请了御医诊治,说是已有三个月身孕……”
“吧嗒”一声,楚翊手里的朱笔掉落下来,终是给那封奏折染上了一抹艳红。
楚翊一下子站了起来,绕过桌案几步跑到了安义面前,抓着他的衣襟急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安义第一次见着楚翊如此失态,可在楚翊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懦懦的重复道:“后宫刚传来的消息,于太妃有孕,三个月了……”
楚昭自幼体弱,对于女色方面便有些冷淡。他早已及冠,在当太子时便没有封正妃,宫里只有两个不甚受宠的侧妃,登基之后忙于国事更没有时间填充后宫,因此直到驾崩,他也没来得及给自己选个皇后,后宫里便只有两个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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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太妃便是那两个后妃的其中之一,哪怕楚翊从未见过她,但封号是由楚翊亲自给的,自然清楚。她听了安义的话之后心头不可抑制的涌现出了欣喜,当即就把那一堆奏折扔到了脑后,说道:“摆驾,去……于太妃那里!”
楚昭本人都没把这两个后妃放在心上过,楚翊就更没有在意了,因此连于太妃住在哪个宫殿都不清楚。不过她还是急着想去看看,看看皇兄留下的唯一血脉。
安义连忙安排下去,一行人匆匆就奔着后宫去了。
于太妃被赐居常宁殿,宫室奢华,但距离重华殿和龙腾殿都挺远。楚翊接到消息时本就不早了,匆匆赶去时候更晚,到的时候竟然接到消息说于太妃已经就寝了!
皇帝亲临,按理说后宫的人即便睡了也得起来接驾。可于太妃又不是楚翊的妃子,不说她的身份是太妃,就凭着有孕这一点,也让楚翊不好打扰。终究没让人通报,兴冲冲而来,又扫兴而归,只把那半夜被叫去诊脉的御医招了来细问。
很巧,今晚值守的正是那个长得俊俏的小御医,他的医术比不上太医院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但只是诊个喜脉而已,却还是不难的。
楚翊问了几回,他十分肯定的说就是喜脉,于太妃已有三个月身孕。只是这些日子忧思过度,胎象并不是很好,需要静养调理,安心养胎。
那一晚,楚翊就没睡过,激动欣喜得仿佛自己有了孩子。然而第二天一早,她那股兴奋激动的劲头还没过,于太妃也还没见着,就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泼冷水的人是张丞相,旁边还站着邹太傅。要说朝中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也无非就是他们了,不仅是因为今世种种,前生他们俩也是她身边的股肱之臣,哪怕她这个皇帝做得庸碌无为,他们也给她治理出了一翻太平盛世。甚至直到反王入京时,他们也不曾背叛过她,只可惜他们都是文臣,而且垂垂老矣,并没有那扭转乾坤的能力。
而此刻,张丞相脸色不太好的对她说:“陛下,这孩子恐怕不能留!”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楚翊当场就能让人把他拖下去,就算是张丞相开口,她听了之后脸色也黑得厉害:“为何?这是皇兄留下的唯一血脉,朕一定要把他养大成人!”
张丞相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不可感情用事。先帝传位时曾说过,他并无子嗣,所以传位于您,若此时他有了子嗣呢?陛下初登帝位,皇位还未稳固,诸王都被先帝的遗旨拘在了京中,他们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若是此时给了他们借口,京中必然再次生乱!”
楚翊闻言一怔,心里已然明白张丞相的顾虑并非无的放矢。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狠下心来对楚昭的血脉下手,她将目光移向了邹太傅,希望这个为她传道授业解惑的师长给出另一个答案。
邹太傅是楚翊的老师,同时也是楚昭的老师,两代帝王都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要说满意,他自然更满意楚昭,也对这个相处多年的学生感情更加深厚,听到他有后他也欣喜。可是此时此刻,楚昭已经不在了,皇位早已易主,为家国计,邹太傅却只能狠心的摇头。
楚翊脸色一白,有些冲动的说道:“这皇位本是皇兄的,他的孩子想要,朕还他便是。”
那一瞬间,张丞相的眼中闪过了失望。邹太傅叹了口气,终是说道:“陛下慎言,江山社稷并非玩笑!幼主临朝于国无益,更何况还有诸王虎视眈眈,这皇位不是您让出来便能传下去的。若真这么做,你反倒害了那孩子的性命!”
楚翊闻言目光一闪,仿佛泄气一般,低声呢喃:“你们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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